第21章 親親我再走好嗎

這天兒越冷, 夜來的越快。

杜海花考慮到白冰冰家住鄉下,于是和她公公說,叫白冰冰下午能早半個小時下班, 不然回去天都漆黑,路上不安全。

今天還沒到月底,白冰冰走在回家的路上被四野裏的冷風吹得臉皮發疼, 跟刀片刮在身上一樣。她今早出門走的急,忘記圍上圍巾, 眼下只能用書包擋在身前, 加快腳步往家趕。

走得快, 身上熱了就不冷了。

就在她走出公社大道, 往回家的小叉路上去的時候, 身後傳來叮鈴鈴的車鈴聲,她以為是別人沒回頭,只擡腳往邊上去,給人讓路。

誰知, 那車鈴聲不吵了, 可身旁騎過去的那輛自行車卻掉了個頭又騎回來, 還堵在她前面。

白冰冰皺眉, 拿下擋在臉上的書包, 擡眼看去。

宋流星白白淨淨自帶發光特效的一張俊臉出現在她眼前。

“是你啊。”

宋流星也說, “真是你啊, 我還以為誰呢, 走路跟一只風筝一樣搖搖擺擺, 怕是要被今天的風給吹天上去。”這是說白冰冰太瘦呢。

白冰冰聽出來了,但風刮的臉疼她想給宋流星笑一個,笑不出來, 只張嘴道:“你走不走?要走帶我一程。”

“可以啊,上來。”

宋流星就喜歡白冰冰這不客氣的樣子,省的他還要去想,怎麽解釋他突然出現在這裏。要他跟人說,別誤會啊,不是專為你來,那也不對。

因為他就是為白冰冰來的。

看着那張被風刮紅的小臉蛋,他心裏的心疼不假,下午那會兒他媽還有他二姐說的那些話點的他明明白白。

宋流星已經想明白他這段時間沒想明白的事兒了,他丫的,他就是看上白冰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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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冰冰見他自行車橫在路上,看着她不動,以為他剛說完就不樂意帶她,面上就有些不好看,正要抱着書包直接越過杵着的宋流星走人,冷不丁,一條帶着熱氣的圍巾圍上來。

是宋流星摘下他身上的圍巾,纏她脖子上來了。

“你、你……”

“我,我什麽我?我怕你凍壞了,這圍巾你戴着,來,上車走羅。”

別瞧他平時流裏流氣一副了不得的老手樣兒,其實宋流星還是個純情童子蛋蛋,做這種事是第一回。圍巾給人纏脖子上的時候,心裏跳的打鼓似的,他還怕白冰冰要甩他臉子,罵他耍流氓,給完圍巾轉身就跨自行車上,不敢多看她一眼。

白冰冰只來得及看到他紅紅的耳尖尖,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咋的。

她抿嘴露出兩顆小酒窩,一手扒拉開脖子上宋流星這家夥給她快要纏成死結的圍巾,等喘勻氣了才坐上後座,這次不用宋流星說,她兩只手已經自己扶上去了。

把個宋流星在前面美的,也不怕嘴裏嗆進冷風,樂呵呵吆喝一聲,“走羅。”

風很大,呼呼的聲兒響在耳邊,白冰冰坐在後面心裏滾了好幾道心思。

中午吃飯時,她跟海花姐她們交代了,她放在心裏第一位的是明年的高考,但是,有一個人,她還挺想每天都能見一見的。

也不知柳眉是啥時候看出來了,一聽她說這話,直接哦哦哦拍桌子喊出來,“我知道,海花姐我知道冰冰說的是誰,就是第一次我們電影院看戲那時跑出來的一個男的,痞裏痞氣的但是好俊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長這麽好看的男人。”

“冰冰你可以啊,那會兒和我哥回去的路上,我還在猜那男的看你眼神不對,可我哥聽完就笑了,說什麽他覺得那男的看他眼神也不對付,我當下還沒想明白,今天你一說我就記起來,那男的吃醋呢,哈哈哈哈吃我哥跟你的醋,什麽跟什麽呀哈哈哈。”

“你快和我說說,你倆到什麽程度了?有沒有那個那個?”

“……”

這都哪跟哪兒,白冰冰當時沒說話,送給柳眉一個白眼。

眼下,白冰冰手放他後腰上,她就想起柳眉問的那話了,他倆到底道什麽程度?

清了清嗓子,白冰冰來了個迂回戰術,先提起張秋娥,“你媽和你二姐上午來供銷社買東西了,她們什麽時候回去的?”

宋流星現在就樂意跟白冰冰講話,雖然在前面凍的牙齒快打起架來了,但一聽她聲,就忙回道:“她們中午在我大姐家吃完飯就回去了。”

頓了頓,加了一句,“我媽和我姐都挺喜歡你。”

白冰冰扶在他身上的手用了些力,“是嗎?她們還說啥了?”

宋流星心說,還能說啥,當然是催着他快點帶人回家。

但因為怕吓着白冰冰,嘴裏另說道:“說你給我大姐挑好東西,還說你眼睛好看人又好。”

“我哪有這麽好。”白冰冰藏在圍巾裏的一張臉發熱發紅,低聲喃喃一句,抓在宋流星腰上的兩只手更使勁了。

宋流星早就感覺到白冰冰兩只手在他腰上動來動去,上回是撓啊抓的,這次變了個味兒,像小貓踩奶。

他真受不住。

“你怎麽又動來動去?”

“啊?”

白冰冰擡頭,身下的自行車兩個輪子剛巧碾上,上次宋流星送她回家的那條坑坑窪窪的泥路,她一開口,額頭往宋流星背上撞去。

“你坐穩羅。”宋流星擔心她摔下去,放慢速度,一邊騎,還要一邊回頭去顧她。

又加上天黑的快不好看路,風一圈一圈地吹進眼睛裏,接連從他漏風的衣領子灌進去,凍得他一直打哆嗦,好險車頭都從他手裏溜走了。

白冰冰在後面喊他,“你別看我,看前面,小心咱倆都摔溝裏。”

說完,心下一狠,閉着眼睛兩只手臂直接抱上去,纏在宋流星腰上,緊緊的,就跟剛才宋流星纏她脖子上的緊。

“現在你能好好騎車了吧,就看前面別來看我。”

宋流星腰間一燙,心裏跟澆上熱水一樣的火熱,腳上力氣一下子使不完,蹬的飛快,心裏卻是在吶喊:娘啊,這還讓我怎麽好好騎車啊,騎不了,老子就想看看我相好。

白冰冰身子貼在宋流星背上,男女之間不一樣的溫度隔着衣料子傳過來,一開始只是臉上發熱,但她身上被風刮的,依舊有些冷。

但是可能男人就是比女人耐寒抗凍,她抱住宋流星貼在他身上那麽一會兒,白冰冰覺得自己身上比臉更燙,怕是宋流星把她捂熱了。

直到,到村口了,宋流星不願停車,想要直接一口氣把她送回白家院門口,白冰冰身上那股酥酥麻麻的熱氣才算是漸漸消散。

她從後座上跳下來,攔住還要往她們村口闖的宋流星,“你要幹啥?天都黑了這麽冷你趕緊回去。”

宋流星臉凍得有些發僵,臉上的笑卻還是那麽好看,盯着白冰冰不離眼,一點都沒有因為白冰冰攔下他而不高興。

“你不想讓我進去啊,那我就聽你的。”

說完,踩上腳踏板,最後看了白冰冰一眼,“那我回去了。”

“嗯。”白冰冰手落在圍巾上,又忙喊住他,“你等一下。”

長腿搭在自行車上的宋流星便看見白冰冰取下脖子上的圍巾走過來,先說他太高了把頭低下來一點,宋流星乖乖低頭。

等他頭低在她面前,白冰冰就親手把圍巾給他戴上去,一圈兩圈的最後打了個漂亮的結,像是把自己纏在他心上,在他心裏住下了。

心裏一熱,宋流星痞裏痞氣的老毛病就犯了。

“親親我再走?”

耳朵上一道熱氣沖上來,白冰冰手下動作緩住,手指尖都不敢多動一下。

就在剛才從自行車後座,跳下來那會兒,她還覺得會不會太快太急了,半路上自己抱上去那個動作會不會太過孟浪,讓宋流星誤會她是一個見人就抱的壞姑娘。

畢竟,雖然她從來沒想過要去找除了宋流星以外的男人結婚過活,但那是因為她有上輩子的經歷啊。

她心裏還把他當丈夫。

那宋流星呢?他眼下不過一個十九歲充滿少年氣,或許外面還有很多好妹妹的年輕小夥,可能人家還沒打算跟她咋樣咋樣呢。

要是最後宋流星不願和她在一起,那要怎麽辦?

不過,聽着落在她耳邊的那一聲一聲的親親再走,白冰冰知道自己剛才全是多想,空擔心。

她忍住羞意,擡頭去看近前的宋流星。

就算是上輩子和他結過一次婚,白冰冰也受不了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還有這句暧昧勾纏不罷休的話。

她嗓子有些發啞,輕輕道:“那就親一下?”

宋流星眼兒發亮,迫不及待的彎身低頭,閉上眼晴,睫毛顫顫的等着白冰冰主動親她。

白冰冰見他乖的好像小時候她家養在院裏的小白狗,每次都等着她幹活回來揉揉它。

她輕笑出聲,抓過他扶在車把上一路凍得發僵發寒的兩只手,用自己帶着餘溫的小手包在手心,嘴巴湊上去給他哈氣暖手。

然後在宋流星睜眼的時候,嘴唇貼了上去親了親,不多不少一只手背各一下。

宋流星心窩窩不熱了,“就這?”

白冰冰搓搓他的手,眨眨眼,“咋的?我還給你多親了一下呢。”

說完,等宋流星要來抓她之前掉頭往村裏跑,一邊跑一邊哄孩子似的,“你聽話,快點回家去,這麽晚別讓你媽擔心。”

留下宋流星一個人,心裏哇涼哇涼的:就這,就這?

**

今天供銷社上午不開門,一早杜海花就帶着白冰冰三人跟着她公公一起上縣城進貨去了。

杜海花的公公王大龍是永泉公社的單位主任,他在供銷社另外負責一些貨物運輸倒賣回流的工作,大概意思來說,就是幫着公社的供銷社找賣家進貨,保證他們這裏貨源充足,社員們不僅能買到城市中的好東西,也能把自家的農業産品賣出去。

王大龍就跟柳眉她爸做的差不多,只不過他人脈僅限于他們縣城。

進貨一般是一個月大進一次,要是供銷社東西賣的緊俏,他們不定時就要進城一趟,白冰冰今天是第二次跟着一起去進貨。

王大龍直接把運貨的拖拉機開到一家制衣廠後門那,等車停穩當了,杜海花帶着白冰冰幾人從後面下來,沒多停留跟着王大龍進到廠子裏去。

這家工廠是老合作夥伴了,先前白冰冰的那條長裙子就是他們家做的。

“你們來了,走,衣服還有布匹都收在我辦公室裏,大龍主任和海花你們跟我過去拿。”

王大龍五十多歲,眼睛上架着衣服黑框眼鏡,走起路來雄赳赳的,跟他外表瘦矮斯文一點不像,之前海花姐和白冰冰說過一次,說她公公在家裏怕老婆,在外面說話聲音大的吓人。

“老劉啊,這次的冬衣你都要給我撿好一點的過來,我們公社都是靠山吃山啃泥巴的種田人,大冬天不像你們能呆家裏守爐子邊烤火,我們還要頂着風幹苦力活,你衣服都撿好一點保暖一點的給我啊。”

老劉和王大龍打交道挺久,自認是相熟的人了,熟人之間說話就沒那麽外道,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往裏面桌子上一指,“就知道你來了這邊,第一句話就要說我不是,你們看看,那都是我盯着廠子裏的工人拿的貨,厚實的很你怕我诓你?不信你們現在就先一人穿一件試試,我老劉做主送你們了。”

“老劉哎你可真夠意思,海花你帶着她們幾個一人上去挑一件。”王大龍拍拍老劉的肩,拍完他自己也上去挑了。

老劉站門口,跟在杜海花後面的供銷社三個姑娘魚一樣從他身邊滑進去,他才看到,一巴掌拍大腿上,“哎呀虧了虧了,我一下沒注意你帶這麽多人過來。”

也是,上次供銷社的三人跟着杜海花上縣城辦貨,沒來這裏,白冰冰和柳眉老劉是第一次見。

他走上去站在柳眉邊上,見她手裏扒拉一件扔一件,臉上一股子嫌棄樣,老劉看不下去,沒憋住直說道:“小姑娘你啥意思啊?不喜歡咱家衣服?”

杜海花見了,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柳眉大小姐挑剔勁兒要壞事了。

正要上去把柳眉拉開,和老劉說句不好意思,一旁站柳眉身後的白冰冰已經走上去拉人了。

就聽她松松軟軟的道歉聲,“劉叔,我們供銷社這妹子臉平時就長這樣,海花姐都叫她臭臉呢。您別生氣,她不是對咱衣服不喜歡,她是對自己不滿意呢。”

柳眉轉身背對老劉,眉眼高挑,使勁朝白冰冰瞪了一眼過去,嘴巴裏無聲唱着:誰臭臉呢,說誰臭臉啊?她啥時候對自個兒不滿意了,淨欺負人。

這些衣服是看着厚實保暖,但是顏色又深又重,就沒有她這個年齡能穿的,她還不能多翻幾件挑挑啊,這個老劉真是毛病,說的比做的好聽,怪不得來的路上王主任說了,過來這一趟說話要大聲點。

白冰冰見她委屈樣兒,伸手捏了捏柳眉手心,遞給她一個眼色,沒兩下子柳眉就明白她意思,閉嘴巴不動了。

老劉是生意人,生意人啥年頭講究的不是賺錢啊,他這衣服只說管暖和,這不都如他王大龍的意了嘛,而且他還被王大龍一不留神敲走五件衣服,五件啊都是錢,老劉想想就後悔自己剛才嘴巴下太快。

轉眼就見柳眉擱那挑挑揀揀的,正好他抓着多說兩句,沒準還能把送出去的衣服省下來,但白冰冰站出來說的這幾句話就不好再讓他說什麽了。

老劉停了下,擡頭看向對面落落大方臉上也帶着實誠微笑的小姑娘。

“你的小姐妹喜不喜歡我不問她了,現在我問問你覺着我廠裏這批衣服做的怎麽樣?你給劉叔好好說說,說到點上我滿意,你們再一人多拿一件咋樣?”

還有這樣的好事?

白冰冰笑了,走上前,就先從手裏她剛拿的這件衣服開始。

“劉叔,我手裏這件冬衣我剛摸了下,面料像是平棉布,領口用的和袖子這裏用的還是斜紋棉布面料,您這些面料都是市面上常見的,沒有多少稀奇。”

“你?”

這小姑娘以前進貨沒見過,應該是剛到供銷社的新售貨員,按理說上班短,賣的衣料布匹少,作為外行人來講,這些面料品種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來。

她不僅說出來了,還說的對對的。

白冰冰繼續,說的還是手裏這件,“咱這兩年其實最好賣,賣的也緊俏的就是的确良,的确面料子褪色磨損情況比棉布好,不像我手裏這件多洗幾次就縮水,有些黑心工廠趕出來的貨,人民群衆穿了幾次脫回家洗,裏面的棉花都順着水跑出來,穿不了兩年。

老劉眉心一跳,“你?”

一邊的王大龍和杜海花兩人在後面替白冰冰急:哎呦喂,少說兩句,再說下去老劉要趕人走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咱劉叔這裏的衣服适合我們公社的人民群衆,他們更喜歡穿咱劉叔這裏的衣服。”

白冰冰一張臉笑起來太實誠,即使她說的話叫老劉不愛聽,但他不好跟一小姑娘發火,聽她又來了一句不過,轉口誇他的衣服。

老劉摸了下大鼻頭,“哦,是嗎?”

白冰冰誠懇點頭,一口的真心話,“是啊,您這衣服實惠,咱公社勞動人民都喜歡來買。”

“而且,劉叔的廠子開了這麽多年,用料雖然比不上市裏那幾個大廠,但您是踏踏實實的做衣服,沒一件走水棉,我們王主任來的路上還在說,劉叔是個本分老板,錢雖賺但人不歪滑還可以打交道走動十年。”

“哈哈哈哈是嗎?老王啊,你們公社裏的這些小姑娘家家能說會道啊。”

是嗎不是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走的時候又從老劉那裏敲了五件衣服。

“冰冰你第一次去就敢這麽說話,我服你嘿嘿,以後再去別的地兒,你叫我閉嘴我一定閉嘴。”

坐上突突突響的拖拉機,柳眉靠在白冰冰身上,把她一頓誇。

這點子事兒,白冰冰不覺得有什麽,“那些什麽布料一般人都知道吧,只是說不說的出來而已。”

杜海花聽了點頭,又搖頭,“但她們還真沒幾個敢像你對着人老板說出來的,先是一頓批,後面轉口又誇,你沒瞧見老劉臉上的顏色,你再不轉口他臉上就能染上一盒墨了呵呵呵。”

大家都在笑,白冰冰也放聲笑了出來。

柳眉笑着笑着,手就伸到白冰冰剛從衣廠帶出來的兩個大袋子裏,摸到一件男士款式的棉衣,嘴巴裏咦了一句,“冰冰,這衣服你是要給誰的呀?我剛忘了給我哥帶一件,你跟我換換好不好?”

白冰冰手按上去,搶過袋子,扭頭道:“不好,我不跟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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