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芝城,愛占
夜機,飛往芝加哥。
機艙內很安靜,安栀在小燈昏黃的燈光下,默讀着手裏的書,是上飛機前尤卓塞給她的《聖經》。
前幾天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偶然說起尤卓做神父的事情,安栀只好有點不好意思的承認,《聖經》她只看到了第一句。
起初,神創造了天地。
會讀這句的時候,安栀還是個梳着娃娃頭的小姑娘,小眉毛一皺,合上那本厚厚的書,與老爺子一本正經的讨論了一番關于神和天地的關系。
結果是,老爺子作為有黨派人士的無神論者,從此再也沒給安栀硬性的規定讀過什麽書。
那時候起老爺子真有心把她送去讀法律,不過轉過來一想,實在怕她禍害群衆,只好收在家裏自己被欺負了。
不可否認安栀的才華,念書也好軍校的訓練也好 ,她都能讓自己做到最優秀的狀态,可是,她始終都像蝸牛背着重重的殼一樣,一路緩慢前行。
有的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安栀合上書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這書看着像社會理論學一樣,毫無趣味性可言,她實在想不明白尤卓哪裏來的這樣的耐心。
這本精裝版的書裏有他的筆記,墨香的行雲流水,愛一個人,那門是窄的,那路是長的,《聖經.馬太福音》。
安栀不知道尤卓标記下這句話時他的心情是怎樣的,當她的指尖輕觸而過時,突然就有了心動的感覺,這個男人擁有這樣安靜的愛,他的沉穩他的情深,從來不只是寫下的筆記,他有他的世界,他有他的執着和守候。
他會做很好吃的菜,他能在短短一周之內了解到所有她愛吃的東西,他會在她身後裝隐形,關鍵的時候卻一定在站在她前面,無論夜晚的涼風,還是別人的傷害。
尤卓是一個騎士,在她滿身疲憊準備放下最後一點點屬于自己的堅持時,他帶着一身薄涼的水氣慢慢充盈到她的領地,守與護,他給予了她最好的情愛。
手裏的書被安栀緊緊抱在了懷裏,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她是視線漸漸模糊墜入沉睡之前,她想,這本書她一定要看完。
到達芝加哥已經早上八九點了,機場正是一片繁忙的時候,安栀昨天晚上被尤卓壓上飛機之前喝了太多酒,下飛機了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Advertisement
眼前都是霧蒙蒙的,頭痛的厲害,安栀拖着行李剛出來就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高大的黑人,在他還沒憤怒說話之前,安栀被另一個更高大的亞洲人擋在了身後。
美國人的英語就是爽快,在安栀還沒辨別出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的狀況下,那位擋在她前面的亞洲人已經轉身面對她了。
“常小姐,您好,費家。”費家把手裏的錢包還給她,在接過她手裏的包,“尤讓我過來接您,這邊請。”
安栀拿着自己的錢包一愣,剛才是被偷了?費家是尤卓的貼身助理,怎麽會在芝城?
“你不是在中國嗎?”
“尤讓我過來看管這邊的公司,順便照顧您。”費家廢話很少,其實這話應該倒過來說,尤卓讓他回來照顧安栀,順便看管公司。
上了車安栀還沒坐穩就聽見前排費家的聲音公式化,卻又帶了點小無奈的低音,“我接到了,對,其實我覺得還是在酒店……好吧……”
然後,費家轉身把手機遞給她,“尤的電話。”
安栀接過來,他那邊現在應該是晚上吧,“你怎麽還沒睡?”
尤卓正端着琳姐剛泡的咖啡在廚房裏休息,電話一上來就是她溫綿的嗓音略帶責備的關心,尤卓很受用,他清了清嗓子溫柔低聲。
“用工作要做,費家給你的藥片喝掉,不然會難受很久。”
安栀低頭看了看費家剛剛塞過來的藥片,輕輕握緊,“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休息,不然會累。”
尤卓端着咖啡杯無聲地笑,這個小女孩一樣的安栀,若是在身邊他一定會化身餓狼不顧一切把她壓在身下,真讓人心裏發癢。
“安栀,去見見我媽媽吧。”
安栀拿着手機的手一頓,随着車子的行駛陽光移動在她身上,長長的睫毛不安的眨了眨,很長時間才說了一句,“我試試。”
尤卓一笑,這裏的夜景還真不錯,“我媽媽很好相處的,安栀,她愛我,一定也會愛我愛的人。”
安栀喉嚨裏有發緊的幹澀,她緊張的時候一般都是這樣,“《聖經》我只看到了第13頁。”
尤卓忍不住笑出來,他可以猜得出來現在安栀臉上的呆毛兒樣,他很多次都發現這個女人天然呆,比如剛睡起來的樣子,比如喝掉一大瓶酒以後,很多次尤卓都忍的很辛苦,要知道這樣一個身材火爆性感卻又一臉純真的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誘惑力實在不可小觑。
“安栀,盧女士很喜歡給人講《聖經》。”所以,當然不用緊張這一點,讓她講給你聽就行了。
安栀默默的嘆氣,在心裏先做好建設,“你在家嗎?還是先睡覺吧,快天亮了。”
“嗯。”尤卓把空掉的咖啡杯放在流理臺上,轉身上樓,“我去你的房間睡。”
“……”這麽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聽在安栀耳朵裏怎麽都別有意味,安栀悶悶的說了一句,“我要挂了。”
尤卓扭亮窗前的臺燈,側臉的線條幹淨而溫和,笑意滿眸,“好,安栀,我等你回來。”
安栀低頭,盯着自己扣在裙子上的指尖微微笑,“嗯,好。”
第二天早上見到了尤卓的媽媽,費家把她送去酒店的二十四個小時裏,Doctor盧把牧場的木屋重新裝扮了一番,頗有些中國唐朝的古風古韻。
“坐吧。”Doctor盧是坐輪椅的,因為心髒負荷的關系。
“謝謝。”安栀在花卉布藝的沙發坐下來,和這間別墅連接着的還有兩個花房,不大,卻很美,芳香四溢。
“覺得你會喜歡這樣,不然你昨天過來的話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就像尤卓說的,盧很和善,很嬌小的樣子,慈愛的眼神,年歲應該已經不小了。
“您很有做室內設計的天賦。”安栀一笑,打趣道,短短的一天,真的太專業化了。
“常小姐好眼光,在做醫生之前,我确實是室內設計師。”盧看着她的眼光變了變,笑的很開心。
安栀有些吃驚,這兩種職業沒有任何關聯性,“您是轉行?”
盧點點頭,望向牧場的目光突然變得溫柔多情,風吹過大片的綠色,那裏有個胖胖的身影是她牽挂了的一生,“安東尼十幾年前突然罹患重症,我親手治療好了他。”
她說的時候那麽驕傲,又那麽難過。
這個女人,她是基督徒,她親手從上帝的手裏搶回了自己的愛人。
風輕輕吹拂,木屋的門上有鈴铛的聲音清脆悅耳,安栀靜靜凝視着她,真真有種歲月長存的感覺。
“安栀,作為媽媽我沒有任何多于愛自己兒子的想法。”盧轉過頭來,溫柔的模樣和尤卓神似,“我只希望他幸福。”
安栀的手背上是盧溫暖的右手,這個愛得連上帝都讓步的女人,安栀不敢對她的愛有任何一點亵渎,她這一生的愛恐怕只給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安栀不敢。
“我……我想說……其實我和尤卓,并不是您認為的那樣,我們……認識才不過半個月。”
盧溫柔的笑臉一動不動,甚至有些綻放的笑意,“我知道,尤卓和我說了。”
安栀一愣,那男人不是要……“他不是為了您……”
盧拍拍她的手,“可以麻煩你推我去外面走走嗎?”
安栀點點頭,站起來推着她出去,木屋這一環甚至更遠的地方都有平整的木板鋪層,安栀進來的時候還有些納悶,現在看來這依然是他們相愛的證明。
“尤卓一直都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盧擡頭看着她笑笑,“你要相信,我的兒子,他很優秀。”
安栀也笑,确實是那樣,他是個很容易讓人心動的男人。
“他也是一個誠實的孩子,安栀如果你們打算在一起,如果有一天即使他選擇欺騙你,你也要至少相信他一次。”
盧對于自己的兒子一直很有自信,她是醫生她的病自己最清楚不過。
“安栀,其實碰到一個人不容易,我和安東尼也是跨越了大半個地球才相遇的,而且,後來,我還差點失去他。”
“尤卓不會想要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所以,安栀,我其實不希望你讓我失望,因為他愛你,所以我無條件的接受你。”
“我一直都希望尤卓找一個幹淨善良的女孩子,她可以不優秀可以不富貴,但是她應該要愛尤卓。”
“那麽,現在,你優秀并且富貴,你擁有一切的生活着,卻是不愛尤卓的。”
“對于我來說,你沒有任何缺點,可是對于一個母親來說,你有最致命的缺點,你不愛我的兒子。”
這樣不動聲色的角色,像極了尤卓,溫柔,卻是最冷的刀。
牧場悠閑而作,一望無際的植物原野裏,安栀突然感到無邊的寂寞,這座芝城,有一個女人扞衛的愛,也有她或許即将失去的愛。
芝城,愛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