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于端還等在客廳。

于佳走過去,幫他提起行李箱,“家裏的事大哥放心吧,左右還有阿德在,有事我會找他的。”

于端盯着她看,看得于佳的心有些發毛。

“大哥?”

于端的表情有些踯躅,似乎在考慮言辭,“你最近變了不少。”

于佳一愣,聽到他接着說,“你現在很好。如果你對賀嘉瑜變了心意,大哥會支持你的決定。”

于佳眨巴眨巴眼,“大哥為什麽這麽想?”

于端伸手在她頭上摸了一下,“不是說他配不上你,只是你們不合适。”從一開始他就不贊成妹妹和賀家的訂婚,賀嘉瑜或許不錯,卻不适合小佳。小佳個性太強,需要的人或許不溫柔體貼,卻需要包容。賀嘉瑜恰好不具備這些,看着溫和,其實很大男子主義,喜歡乖順的女孩。在他看來,阿德要比賀嘉瑜合适一百倍。只是妹妹喜歡,他們也不能逆了她的意願,現在看到她和賀嘉瑜疏遠,這是他願意看到的。

于佳低了一下頭,對于賀嘉瑜,她并沒有明确的想法,雖然說了不會主動提出解除婚約,但她這些天根本就是把賀嘉瑜排除在了生活之外,完全是重生前的習慣。“大哥?”

“你做什麽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于端說。“雖說你們訂婚了,但并沒有結婚,即使結了婚,也有離婚一說。”小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于佳感覺心暖暖的,吸了吸鼻子,對于端笑,她知道家人愛她,所以答應她許多他們并不認同的要求。

于端把行李箱從她手中提過來,叮囑,“我走了。有什麽事就去找阿德,別一個人撐着。左右,阿德不算外人。”

“我知道。”于佳答應,把他送到院子裏,看他吧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駕着車子出了大門口,在路口轉彎,聲音也漸漸消失。

她的眼眶很熱很熱,借着低頭的時候在眼上抹了一把,卻沒有抹幹淨,很快臉上就濡濕了一片,聽到屋裏傳來小唯的聲音,伸到口袋裏取手帕,忽然想到已經給何婉盈用了,值得用手背抹了幾把,走進客廳,從茶幾上抽了幾張面巾紙,裝着擦眼的樣子,把臉上的痕跡抹掉。

“佳表姐。”小唯的聲音很活潑,自從她住進來,房子裏似乎就多了十二分的活力。

“怎麽了?”于佳問。

小唯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并沒有發現于佳微紅的眼眶,“我說你的那個未婚夫。”

“嗯,嘉瑜怎麽了?”

小唯十分看不上賀嘉瑜,“那樣的男人,佳表姐你幹脆甩了吧,那一家子都是極品,難為你怎麽受得了?”她說起話來,語速極快,如同爆豆一樣清脆,把給她白天看到的事給于佳複述了一遍。“不過是父親朋友家的女兒,幫忙照顧也就算了,佳表姐你沒看到他傷心的樣子,跟死了老婆似的。”小唯口無遮攔,“我只不過說了一句,那家人就給了我一大通。賀嘉瑜的父母更是極品,我的教養自然有我的父母長輩操心,好像他們是道德标準,把我好一通教訓,我都反應不過來。再說,那個莊婷的心思那麽明顯,我就不相信他們看不出來。既然看不出來還是這副做派,他們根本忘記他已經和佳表姐訂婚了。如果是我的未婚夫對一個愛慕者鞍前馬後,我非閹了他。”

“別說髒話。”于佳道。站在局外,她看得分外明白。賀嘉瑜或許是真的喜歡過她,但他更喜歡性情溫柔很順,事事以他為主的柔弱女孩,就如現在的莊婷和以後的李艾。至于賀氏夫婦,在他們眼中,鄰家的女兒和兒媳婦是兩套截然不同的标準,于佳表示她完全無法适應。

小唯鼓着臉頰,像只青蛙,咕哝,“我在為你抱不平耶……”

“時間不早了,快去睡。”于佳趕她,“明天還要去上課。”

小唯扭股糖似的在沙發上扭成一團,“佳表姐,我不想去學校。”

于佳湊過來,“學校裏面沒有帥哥?”

“帥哥是有,但是沒有大表哥帥。佳表姐,佳表姐……”她扭着于佳的袖子撒嬌。

“你總要學些什麽。你想以後做什麽工作?”

小唯把腦袋放在膝蓋上,“老爸老媽的錢養我一輩子也夠了,我不賺錢也餓不死。”

于佳靠着她坐下,伸手環住了她的肩膀,“以後的事,現在怎麽料的準?”她摸了摸小唯的腦袋。小唯的母親和于父并不是親兄妹,異父異母,是雙方父母二婚各自帶來的孩子,并不是很親。倒是小唯和他們兄妹十分親近,在小唯六歲的時候,一家移民去了國外。前世,小唯也在這個時間回來過,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大哥結婚之前,賭氣回了家,她覺得和穆秀金有關,卻找不到證據。在那以後,小唯就再沒有和他們聯系。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小唯抱着膝蓋在沙發上團成一團,皺着眉,略顯苦惱。

于佳摸摸她的頭,小唯的頭發并不柔軟,又粗又硬,就像小唯的個性。“你現在年紀小,不用太着急,慢慢想。不過總要有一件自己擅長的事,或者一件自己喜歡的事。”

“那我慢慢想。”小唯靠在她身上,聲音很輕,和往常的張揚不同。

夜色靜寂,一室溫暖。

第二天早上,小唯活力飛揚地告訴于佳,她确定了最近的目标,她要去考駕照。

于佳笑着答應她,等她把駕照考下來,就把那輛紅色的凱迪拉克給她開,小唯很興奮,很受鼓勵。

何婉盈的情緒不是很好,醉酒的後遺症,腦袋裏面像有無數個小人拿着牙簽大的東西在不停地捅,她抱着腦袋。自小被嬌寵慣了,何婉盈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疼痛,即使上次醉酒。上次畢竟是父母照顧她,換了于佳,是覺得沒有那種耐心,也沒有那種覺悟。

于佳端了熱的姜湯給她醒酒。

何婉盈喝了一口,被那股辣味嗆着了,好一陣咳嗽,眼眶裏蓄滿了淚水,可憐兮兮看着于佳,“好難喝。”

“良藥苦口。”于佳笑着,把姜湯往她嘴邊送了送。

何婉盈捏着鼻子喝下去半碗,再也喝不下去了,萎縮地趴在餐桌上。

于佳收了碗,笑問:“還喝酒嗎?”

何婉盈,“再也不喝酒了。”

把碗收進廚房,洗涮幹淨,于佳擦了手出來,準備上樓換衣服。“盈盈,我讓何伯伯派人來接你。”

“不要。”何婉盈一下子從座位跳起來,情緒激烈,“我不要回家。”

“嗯,你和家裏鬧矛盾了?”

何婉盈撅着嘴,低下頭搓着衣角,小聲,“沒有。”

她這樣子不像是沒有。于佳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來不及磨蹭,“我換了衣服,下來再說。”

于佳把何婉盈帶去了劇組,她想過讓她和小唯在一起,但等她下樓,小唯已經出了門。

阿德昨天說的保镖在她出門的時候像是掐着時間到來,比王小強更加專業,至少在開車和僞裝上,他穿着一身休閑服飾,既然名義上于佳請的助理,自然要有助理的樣子。

對于于佳帶了陌生人來劇組,劇組并沒有說什麽,一個演員有多少助理,本來就不再劇組的管理範圍,況且并不是封閉拍攝,還有探班一說,不是嗎?助理的事,于佳是先和小康通過氣兒,知道一點兒情況,小康除了把目光在新助理身上打量了一會兒,沒有異常,至于何婉盈,于佳也拜托了小康照顧。

于佳覺得今天的開頭還算不錯,知道小康神秘兮兮地捧出一束牡丹給她。

小康一臉羨慕。

于佳看了牡丹好久,沒有像之前那樣給劇組的人每人分上一支,這次的數量也不多,她數了數,一共才五枝,花瓣重疊繁複,五枝不同顏色。

小康在旁邊道:“很少見人送牡丹的,小佳姐,這是牡丹吧?”

于佳把花束放在化妝臺上,張開雙臂讓劇組人員往她身上套戲服,劇本從頭到尾,将軍夫人的服裝都十分莊重。對于古代服飾的了解,于佳也能自己穿,但既然有人服侍,她就偷懶。

何婉盈看着于佳上裝,一連串贊嘆,“小佳姐姐真漂亮。”

劇組的人對一個軟軟嫩嫩的小姑娘并不反感,見她說話,都笑着逗她兩句。如果作為一個鄰家女孩,何婉盈是十分可愛的,純真稚嫩,肉肉的臉,水汪汪的大眼,她皮膚也好,水嫩光滑,聲音糯軟,這樣蘿莉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但要作為情人或者妻子考慮,就有十分不妥。當然很多人選擇婚姻對象不光看本人,還要看其後的家世。

上午的拍攝相對來說十分順利。

“小佳姐。”小康捧着那本她用來記事的本子,“通告的事,我定了明天下午的機票,後天進行拍攝,晚上就能趕回來。已經和謝導協調好了時間。”小康學得很快,進步也很快,沒有多久時間,就把于佳身邊圈內相關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知道了。”于佳點頭,“明天拍攝完,我們直接從這裏去機場。記得明天來的時候帶上行李。”

小康笑着合上了本子,“呀,能借着這次機會出一趟差。”

于佳打擊她,“時間安排得緊,沒有時間讓你去逛街的。”

“沒有關系,跟着小佳姐,總會有機會的。”小康十分樂觀。

于佳笑笑,轉頭尋找何婉盈的身影。

意外地,江化妝師和何婉盈非常合得來,江化妝師并不嫌何婉盈言語幼稚,何婉盈對“神奇”的化妝術萌發了無比的興趣,就連吃飯的功夫,何婉盈都捧着飯碗湊在江化妝師身邊,聽他說化妝的事。

視線從兩人身上挪開,不出意外,江燕玲又在謝三山身邊,虛心請教拍戲技巧。

沒有看到谷程晗的身影,聽說他最近接了很多通告,一場接一場,幾乎沒有休息時間。于佳感覺谷程晗的情緒有些不對,一天比一天煩躁,雖然拍攝時候他會把這些情緒摒除在外。于佳猜測他遇到了什麽事,卻并沒有時間詢問,空閑的時間谷程晗幾乎都在抓緊時間休息,他的臉色很差。

下午三點左右,何家就派人來接何婉盈,何婉盈依依不舍地看着江化妝師,約好了明天她還來。當時于佳正在拍攝過程中,并沒有看到。

這天工作結束後,林昆白已經等在了片場外。于佳很苦惱,不知道怎麽拒絕,況且林昆白并沒有把話說出來,她不知道貿然拒絕會不會引來他的怒火。

“謝謝昆哥的牡丹。”于佳笑着。

“小佳妹子喜歡就好。”

“我明天要去蘆市。”于佳說,“不麻煩昆哥了。”

“哦,明天我也打算去蘆市。”林昆白臉上看不出一絲異色,仿佛這是他早就定好的行程,而不是說過明天去接于佳下班聽到于佳行程變更後臨時更改的。

“昆哥?”于佳再聽不出來就是傻子。

林昆白不準備繼續和她打啞謎,話語也說得直白,“我今年三十一,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五官還算端正,薄有家資。”他盯着于佳看,眼睛隐含着笑容,“配你可使得?”

于佳深深吸了一口氣,“昆哥是要納小還是娶妻?”

“我林昆白從不納小。”他說,神色竟然分外鄭重,“或許我在外面的名聲不怎麽好聽,但在女色這一塊上,小佳妹子若是知道有什麽劣跡,今天這話就當我白說。”

于佳很想拿頭撞牆,明明前世并無交集。“我訂婚了。”

林昆白聽了這話,分外不屑,“你說賀家的那個?我來解決。”

重點不在那裏,好不好?

“昆哥,你這是強娶。”

“他配不上你。”

于佳不說話。

林昆白也不十分強迫,“男女之事總要你情我願,你回去想想。我不會做什麽舌燦蓮花的承諾,但一世安穩這樣的還可以許你。”

一世安穩并不代表幸福安樂。

“昆哥看上我哪點?”于佳自認并不是人見人愛的,在一些人眼中是任性嚣張的大小姐,惡劣又狠毒。

“有膽色卻知道畏懼,性情雖不溫良卻憐惜弱小,憐惜弱小同情心并不泛濫,教養良好,端莊大氣。這些夠嗎?”林昆白看着她。

于佳語噎,推開車門下車,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中的憋悶,才用平常的語氣和他道別。

看着她走進了別墅大門,然後看到別墅的燈亮起來,林昆白坐在車裏摸出一根雪茄點燃。他對于佳說的話并不是心血來潮,他家庭出身複雜,婚配對象并不好選,以至于他蹉跎到三十一歲,并沒有更多時間讓他等下去,他原想着從那些備選名單裏面挑一個算了。妻子,并不代表他要與之朝夕相處,左右是為了老爺子的心願。峰回路轉,卻讓他見到了于佳。他并不是一頭撞上去,而是調查了于佳的所有過往,鮮妍明亮,端莊大氣,尤其近來一個月的行事。圍繞在他周圍的婚姻備選對象中,有比于佳更有膽色的,有比于佳更溫良如玉,又比于佳更溫柔小意,他卻覺得于佳最适合他。有膽色失于狠毒無所畏懼,溫良如玉失于軟弱,溫柔小意卻是沒有主見。但顯然,于佳并不期望。

但,他林昆白骨子裏果然還留着家族遺傳的掠奪本性。搶過來,就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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