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于佳的蘆市之行,雖然多了一個林昆白,卻順利地不可思議,為魅妝拍的廣告幾乎沒有怎麽改動,基本都是一次通過。對她的表情神态,廠家都無比滿意。饒是如此,坐上回南市飛機也已經是晚上二十一點四十七分了。

回到南市的第二天,于佳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是林昆白告訴她的,雖然最先是阿德告訴她的,但林昆白知道的顯然比他詳細了很多。

南市的地下勢力就在她去蘆市的時候重新洗牌了,劉家和錢家兩敗俱傷,一個被稱作九姐的,原先不怎麽出名的勢力突兀地冒出來,從中謀取了大量好處。

馬九?

于佳的臉色發白,那種不正常的顏色。手腳冰冷。

林昆白看她神色不對,“你和馬九有過節?”

她不是和馬九有過節,她清楚地記得書中的描寫,南市地下勢力重新洗牌的導火索是李修,只是不該這麽早。書中的李修正是在得到馬九的勢力後才有了憑仗做了之後的那麽多事,如果沒有馬九這股地下勢力的支持,于佳相信李修即使因為穆秀金對大哥不滿或者嫉妒,也只敢在生意上耍手段,絕對不敢危及人身。

林昆白從來沒見過于佳這種姿态,也從來想不到于佳會這樣,這會兒的于佳像只驚恐無措的被囚禁的幼獸,為了尋找出路在籠子裏沖撞得滿身血跡。她不該有這樣的姿态,還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

于佳蜷縮着身體,好一會兒面色才好轉過來。前世的經歷讓她畏懼,病發驟然去世的父親,躺在病床上無知無覺的大哥,瘋了的母親,還有車禍後雖然能夠直立卻折斷了演藝事業的她的雙腿,她一點也不想重新經歷。

因為她的情緒問題,上午的拍攝她全部在水準上,不得已只好讓謝三山把她的戲份往後挪。

謝三山想要說幾句,但看到她即使化了妝也無法掩飾的蒼白的臉色,只是嘆了一口氣,所有的話都沒有出口。

休息的時候,谷程晗走到她旁邊坐着,卸了妝的兩人臉色有得一拼。

謝三山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兩個主角,只覺得頭頂有一大片又黑又厚的烏雲。

“私事?”谷程晗看她。

于佳點頭,“你呢?”

“不盡是。”谷程晗的神情很疲憊,甚至疲憊地讓他無法維持大少爺脾氣,和軟地讓所有認識他的人懷疑換了一個人。

兩人對坐,相對無言。不是沒有話說,只是兩人都疲憊,連說話也會奪走精力。

“我去洗把臉,清醒清醒。”于佳說。她在這裏擔憂,實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即使李修像書中一樣獲得了馬九這股勢力,也不一定會有書中那樣的結果,穆秀金還沒有和李修相遇,李修也還不認識江燕玲是誰。還有很多改變的餘地。

冰冷的水撲在臉上,洗去了臉上脂粉,鏡中的臉色蒼白地比鬼都不如有木有?

于佳使勁地捏着臉,直到在臉上捏出一點血色出來,對着鏡子自嘲。于佳,你太遜了,這點陣仗就把你吓縮了。你守護家人的覺悟也就這樣的程度嗎?你佛擋殺佛,神阻弑神的決心和勇氣呢?即使李修有主角的逆天氣運,即使李修的前程一路綠燈,哪有如何?李修也不過一個凡人,有着凡人的七情六欲,那就代表着他會有很多破綻,只看你願不願意去做。江燕玲算什麽?穆秀金又算什麽?

她給自己打氣,身後的廁所門打開,江燕玲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于佳也是一愣,旋即微笑着打招呼,“于小姐好。”

瞧,你在虛與委蛇方面就不如江燕玲。于佳在心中對自己說,破例對江燕玲微笑着點了一下頭才出去了。

因為她的這個微笑,江燕玲驚疑了一整天,防範着于佳。

似乎覺得于佳收到的驚吓還不夠,老天又在第二天給了她一份巨大的驚喜,她看到李修和何婉盈在一起,雖然不是相談甚歡,但至少沒有電閃雷鳴。看到她過來,何婉盈甚至拉着她手對她說,“李先生是投資人,他投資了一部電影,也準備在這個影視城拍攝。”

于佳擡頭看李修,李修笑得溫和,“是啊,我還想請于小姐出演女主角,只是不知道請不請得起。”

顯然之前李修和何婉盈談論就是這件事,何婉盈笑着對她贊起李修要投資的劇本,“很有趣。小佳姐姐演的話,一定會是最好的。”這段時間,何婉盈每天都到影視城來,跟在江化妝師身邊打下手,她對化妝的興趣竟然她一直堅持下來,江化妝師也不吝啬把所有技巧告訴她,還讓她在群衆演員身上試手。

“是李先生厚愛,如果檔期挪得開,我非常願意。”于佳想起來,李修進入影視圈投資的第一部電影,非常小的成本,卻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雖然只是票房成績,夠不上獎項,但不得不說有時候票房代表了群衆的喜愛程度。

李修非常高興,“能夠請到于小姐這樣的明星助陣,片子不想火都不行。”這句話當然是恭維。

“李先生謬贊,我可不敢當。”于佳笑着,看了一下時間。

李修在察顏觀色上向來都有一套,也因此在女色上格外體貼,“是拍攝時間到了嗎?于小姐自去忙,不用顧慮我。”

“抱歉。”于佳笑着,拉了何婉盈,“江哥囑托我看到你告訴你不要亂跑,影視城人來人往魚龍混雜,你一個小姑娘,小心被拐賣了。”

何婉盈嘟起嘴,對這樣的關心非常受用,“哪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乖乖地被于佳牽了手,笑着和李修揮了揮手,“李先生,再見,你的電影拍出來,我要第一個看。”

李修滿口答應。

接下來的時間倒沒有出更多讓于佳“驚喜”的事,給了她緩和的時間讓她調整心态。林昆白自說了那番話,也不曾逼着她尋求答案,阿德找的那個保镖卻被他退回去了,為這件事阿德還專門找過她,對林昆白看上她這件事既覺得莫名其妙有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過了兩天,阿德給她打電話說了一件事,讓她對林昆白多了三分好感。林昆白退了阿德給她找的保镖,卻找了個更好的暗中跟着她,既不眨眼有保證她的安全。

這些天,于佳沒有理會賀嘉瑜,賀嘉瑜似乎也沒有時間理會她。莊婷的病加重了,一天要停止八九次呼吸,住在重症監護病房,一時半刻也無法離人,賀嘉瑜幾乎住在醫院裏。

于佳知道,莊婷沒有幾天好活了。

小唯也一心撲在駕照上,天天泡在駕校裏,聽說和所有的師傅都混得很熟。

這段時間唯一的大事,谷程晗登上了報紙頭條,而且是整幅版面。事情源于一場官司,一個導演告谷程晗違約,和他簽了出演合同,拍攝時間卻一拖再拖。報紙上附了那份合同,上面有谷程晗的簽名,似乎證據确鑿。雖然很多粉絲都在維護谷程晗,但還是有更多的人對于谷程晗的不守信用表示了失望,谷程晗的人氣受到了不少影響,連帶也影響了劇組的氛圍。

于佳不知道前世是不是有這樣的插曲,那個時候她并沒有注意這些事,抄襲門的事讓于家上下一團糟,爸爸媽媽也因為這件事中斷了旅程,匆匆趕回來。如果前世也發生過這樣的事,表明谷程晗有驚無險。《邊城》在暑假檔播出,谷程晗的人氣飙得很高。

谷程晗看起來和前幾天沒有差別,竟然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但劇組的氛圍實在太差,雖然謝三山不停地呵斥,其他演員顯然沒有谷程晗這樣好的心理素質,每條都要NG十幾次。膠卷也很貴的,謝三山不得不放了谷程晗十天假,讓他專門處理這次的事情。主演的谷程晗放假了,配戲的于佳也輕松了很多,不用每天跑去影視城。于佳也給小康放了假,她不去劇組的時候,小康也不用上班。

于端還沒有回來,于佳注意着各種報紙,沒有抄襲門的新聞爆出。

閑下來的時間,她去公司轉了兩次,雖然于端不在,但于端在出差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當,即便于端不在公司,所有的人都十分敬業,沒有插科打诨的。

于佳也去九歌,見到了于東,自從《邊城》拍攝開始,她幾乎就沒有見到于東的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康在中間傳話。于東對小康的成長十分滿意,在九歌沒有看到馮浩,從于東口中得知,馮浩接了一個劇本,已經進入了拍攝。劇本和于佳記得的一模一樣。

趁着她有閑這段時間,于東帶她去見了《衛子夫》的導演,很是年輕新銳的導演,着裝用詞都十分時尚,如果不是于東介紹,他更像是背着相機走天下的驢友。俞琤。于佳對他很熟悉,畢竟前世的《衛子夫》導演也是他,于佳還知道,他不僅是《衛子夫》的導演,編劇也是他,只是他不是張揚的人,隐下來,劇組的人幾乎都不知道。

說到《衛子夫》拍攝的問題,籌備得已經差不多了。拍攝地點,俞琤選擇了西市的大漢故都。交談的時候,俞琤在素描本上畫了幾個形象給于佳看,是他對衛子夫的形象設定。于佳有着拍攝經驗,知道當初拍攝過程中的不足,提出的建議都十分中肯,俞琤連連高呼茅塞頓開,看于佳的目光越發熱切,恨不得當即就領着她去了劇組。

“我們不趕暑假檔。”俞琤手裏玩着一直素描筆,一邊說一邊在素描本上寫寫畫畫,“準備在八月份上視,已經談妥了和兩個電視臺的合同。我知道八月的時間趕得很緊,我是準備一邊上視,一邊拍攝剩下的部分。”

于佳沒有提出異議,前世也是這樣,《衛子夫》後半部分拍攝的時候,各家衛視開始播放,只是不是兩家,而是五家。

俞琤對于佳的印象十分好,分手的時候道:“你的形象竟然更适合阿嬌皇後的角色。”猛地一拍腦袋,“我忘了。衛子夫出場是平陽公主家的歌伎,你需不需要替身?”

于是于佳開口清唱了一段劇本中的唱詞,她的嗓音竟不像說話時候的幹淨清冽,而是嬌柔妩媚,無比契合衛子夫這個人物形象。當初為了演好衛子夫這個角色,她專門去學了古琴琵琶唱歌以及舞蹈,完全沒有用替身。

俞琤激動,抓住她的手,“你竟然專門去學了唱歌嗎?你對衛子夫這個角色的用心真是太……”

太什麽了?俞琤沒有機會出口,因為他抓着于佳手的手被一只手大力打掉了。

俞琤像只懵了的兔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于佳,又把目光轉移到旁邊的不速之客身上。

林昆白一點也沒有不速之客的自覺和局促,把手裏的雪茄放在嘴裏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取出手帕在于佳手背上擦了擦,然後疊好了放進口袋裏。

于佳在旁邊看得一腦袋黑線,林昆白忽然又消失了五六天,于佳以為他丢下她遠走高飛了,着實松了一大口氣,這會兒卻突然冒出來。

“俞琤,《衛子夫》的導演。”于佳介紹。

林昆白歪頭看看她,又看看俞琤,“你要演的新劇本,推了吧。”他并沒有聽到之前于佳和俞琤的話,只是遠遠地看到俞琤抓着于佳的手,他從外地回到南市的第一個場景就讓他看到這些,兩人握着一起的手分外讓他不爽。

他這句話讓于佳對他升起的好感瞬間倒回了原點,“我很喜歡這個劇本,不準備推掉,況且我并沒有閑錢付違約金。”她的語氣莫名地有些沖,說完了她才發現。如果前幾天,她似乎并不會在林昆白面前這樣說,語氣會委婉許多。

俞琤甩着被拍紅了手背的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并不明白林昆白的身份,但對他的自作主張十分不滿,“對啊,對啊,小佳在一個多月前就和我簽了合同,違約金很貴的。”

俞琤,你不要抓不住重點,現在明顯不是違約金的問題。

俞琤是個不錯的導演,不過很多時候都很遲鈍,很二呆。

于佳不想他被林昆白記挂上,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三人就站在路邊,十分方便,拉開車門,把俞琤塞進後座,抽了一張鈔票遞給司機,說了一個游樂場的名字。

出租車司機接了鈔票,爽朗地謝了于佳的小費,車子帶着一溜煙的尾氣遠去,俞琤從車窗伸出頭對于佳大聲喊着什麽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拐彎處。

于佳回過頭來,看到林昆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于佳心氣有些不順,“沒有別的事,那麽,昆哥再見。”

等到她坐到車子的駕駛座上,系好了安全帶,林昆白站在車窗處,對她晃了晃手裏的相機。

于佳覺得眼熟,看了一會兒,覺得這相機太像俞琤身上背着的那個了。

“單反,像素9000萬,雖然是去年的型號,但這款相機很經典,對普通人來說,價值不菲。”林昆白玩着手裏的相機,嘴角勾着笑。

于佳怎麽看怎麽覺得那笑容欠扁,想到俞琤探出車窗揮舞的胳膊,面色讪讪。

林昆白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來,說了剛才游樂場的名字,“在那裏彙合,會是個好主意。”

偏于佳想不出反駁的話,心裏憋氣地猛地踩下了油門,藍色的保時捷猛地竄了出去。林昆白不防,雖然及時撐住了身體,不免還是有些狼狽。于佳扭過頭,偷偷抿起了唇角,感覺心裏面的悶氣散了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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