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游樂場門口把相機還給俞琤,俞琤寶貝地抱着相機又是檢查又是親吻,好像那不是相機而是他的情人。
林昆白在旁邊看得一陣陣惡寒。
俞琤一邊檢查,還一邊嘟哝,“你們情侶吵架,偏我和我的寶貝兒遭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于佳只做聽不見。
俞琤拿到了相機,雖然他有的時候很二呆,但也能看出來林昆白不喜歡他繼續待着,充當兩人之間的電燈泡,他自認為是個知情識趣的人,招招手,高興地對于佳說了再見。
林昆白看着于佳,提議:“進去看看。”
于佳反省,覺得剛才正是太随便,她似乎忘記了林昆白的身份。在心裏做了十幾遍心裏建設,林昆白這種人還是要敬着,必須敬着。
看她臉上挂上了完美的笑容,林昆白覺得還是剛才使小性子的于佳更順眼,現在這個,太疏離。他并沒有對于佳指出來,他又不是個蠢的,自然知道于佳為什麽這樣。左右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況且他們認識真心沒有多久。走到門口買了兩張票,對于佳晃了晃。
于佳想了想,還是跟着林昆白進了游樂場。
這家游樂場是南市最大的,占地面積極廣,不但有孩子的各種玩樂場地,還有很多成人的,今天雖然不是節日,卻是周日,所以游樂場的人不少,有帶着孩子的夫妻,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還有情侶。
于佳看得眼花缭亂,她并不經常到這種公共的游樂場來,記憶中有幾次也是偶爾父母帶她來,并不盡興。孩提時,父母忙着事業,未免忽略,于佳幾乎是于端帶大的,于端年紀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只能顧着她吃好穿好,在學業上不落後。于端又是個安靜的性子,帶着她出來也多是家裏附近的公園。後來于佳長大了,和同學的關系不是十分熟慣,朋友也不多,聚會的場合也少選在這種地方,後來去了國外讀書,更是少去,即便去了也多是坐在長椅上。
但既然來了游樂場,總要入鄉随俗,林昆白提議了幾個項目,去買了票。
于佳看到他眼中的躍躍欲試和渴望,覺得很是違和,把覺得危險的項目去掉,沒有膽子說一項也不去,跟着他坐了一圈大轉盤,一輪過山車。下來後,發現他明顯愉悅的神情,眼睛裏閃着亮光,怎麽說呢,這會兒的林昆白完全褪去了于佳既有的形象,像是千萬普通人的一員,溫和,竟然是溫和。于佳想着這個詞語,只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林昆白分明就是這樣。
林昆白興致勃勃,
于佳卻沒有他那樣的身體條件,最後實在挪不動不了,坐在長椅上,即使林昆白拖拽她,她抱着長椅靠背就是不松手。什麽敬畏,全到爪哇國去了。現在的林昆白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貪玩孩子,讓她一點敬畏也升不起來。
“我渴了,我要喝水。”
“我們去到那邊去坐。”林昆白指着不遠處的露天攤點,在一片草坪上有一個簡易木板房,前面支起了許多遮陽傘,每張遮陽傘下面都是一張圓桌。這個攤點不僅出售飲料,還有各種甜點。
于佳一步一步挪過去,在一把遮陽傘下坐下,趴在桌面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林昆白去櫃臺前點單,這裏沒有服務員,只有一個站在櫃臺後面的小姑娘交易收錢。
過了足有十幾分鐘,林昆白還有點單回來。于佳覺得不對,擡頭張望。
林昆白正和一個小男孩站在一起,男孩約有七八歲的樣子,穿一條卡布其色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小馬甲,露出裏面卡布其色的長袖T恤。兩人說着什麽,因為離得有些遠,于佳聽不清楚。
看着林昆白和男孩走到櫃臺前,男孩在櫃臺前踮着腳,一口氣點了很多甜品,林昆白付了錢,托了一個大餐盤,把小的給男孩托着,兩人一起走過來。
看到遮陽傘下面的于佳,男孩愣了一下,露出大大的笑容,聲音響亮地對着林昆白喊了一聲,“爸爸——”
被男孩的這一聲爸爸,于佳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男孩真的不算精致,皮膚也算不上白皙,卻是透着一股陽光味道的健康小麥色,笑的時候眯起來的眼睛和臉部輪廓和林昆白都有些像。
“姐姐——”男孩坐在椅子上,用勺子舀了一塊蛋糕放進嘴裏,發出滿意的嘆息,把一杯綠茶推過來,介紹,“冷水泡的綠茶,J——啊,爸爸說你喜歡喝茶。”他眯着眼睛,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地掃,像是尋找什麽。
“吃你的東西,少開口。”林昆白道。
男孩咕哝了一句,低下頭往嘴裏塞了一口蛋糕,咽下去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于佳,衣服登徒子的表情,“姐姐長得真漂亮。”
“叫阿姨。”林昆白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他的頭被往下一按,差點埋進面前盤子的甜品裏面去。
男孩叫起來,端着盤子離開他身邊的位子,坐到對面的于佳身邊。
“你媽可是說了,少讓你吃甜的東西,你的牙不疼了?”林昆白看着他。
于佳就看到男孩渾身僵了一下,眼睛瞪着手裏的甜品像一只餓狼盯着獵物,最後破釜沉舟地把手裏的甜品放在盤子上,遠遠地推開,一臉沮喪地抱着牛奶杯喝。
“李茂。”林昆白介紹男孩的身份,“我外甥,在我這裏住一段時間。”
外甥?
于佳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冷水泡的茶和開水沖沏的茶比別有一番風味,有一種冷香,她覺得十分不錯。
李茂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動着,哼哼唧唧,“舅舅太不仗義了,重色輕友,看見漂亮姐姐就把我忘了。”湊到于佳身邊,控訴林昆白的惡行,“舅舅看到姐姐,就把丢在路邊不管了,上了姐姐車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想到我……”雲雲。林昆白的臉色變也沒變,倒是于佳覺得臉紅尴尬。
林昆白一把把他抓過來,按在身邊的椅子上。
李茂越發扭着身子叫嚷,“舅舅說不過我就動用武力。”
林昆白道:“我已經給你聯系好了學校,明天你就去學校報到。”
李茂扭動的身體一下子靜止了,小心翼翼地道:“我只在這裏待不到一個月,不用去學校了吧。”
“一個月也有很多課程。”林昆白不為所動。
“舅舅,舅舅,”李茂牽着他的衣袖,一臉讨好谄媚,“課程我都學會了了,我不用去學校。我保證,課程不會落下的。”
“不行!”林昆白義正言辭。
看着對面的舅甥,于佳莫名想笑,借着喝茶的掩護,低頭偷笑,不想她很快被扯進了戰局。
“漂亮姐姐,你和舅舅說,讓我不用去學校了。”男孩黑亮澄澈的眼睛祈求地望着她。
于佳放下茶杯,道:“這,我可做不了主。”
“做得了,做得了。”男孩道,從對面跑過來扯着她的衣服,“我知道舅舅最喜歡你了,漂亮姐姐說的話舅舅一定會聽的。”
這是哪兒跟哪兒?
林昆白看着李茂鬧于佳,沒有說話,身子靠在椅背上,端了一杯咖啡輕啜慢飲,神情惬意。
林昆白最終沒有松口,李茂看起來很是沮喪,但小孩子的沮喪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多久他就被游樂場的各種游戲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于佳捶着酸脹的腿,想着應該去報一個健身班鍛煉鍛煉身體,她的體力真是太差了,相比較她而言,林昆白和李茂兩人簡直是體力超人有木有。
游樂場關門了,李茂戀戀不舍。
“小佳妹子,晚餐你請客吧,我記得你欠我一頓飯。”林昆白道。
于佳默,腹诽一個大男人斤斤計較一頓飯成什麽樣子。卻也知道這只是林昆白随口一句,笑着道:“成,今天我請,改天可是要昆哥你請。”她并沒有發現她無論在說話還是心态上,對林昆白都少了那麽一絲拘謹。
李茂和林昆白搶副駕駛的位子,“我讓大牛把車開回去了。”這時候李茂才彙報他來游樂場之前的事,說完了對着于佳笑得很甜,“漂亮姐姐,吃完飯,你要負責送我和舅舅回家。哦,不送舅舅也可以,舅舅可以打車。”
經過半下午,于佳發現李茂顯然是記吃不記打的性子,果然他這句話說完,就被林昆白從副駕駛的位子上揪下來,塞進了後排座,林昆白也坐進去,堵住了車門的位置。
李茂在後排座位上翻滾了一會兒,想要從後面爬到前面的副駕駛座位上,被林昆白揪了回去,用安全帶把他“捆綁”在後排座椅上。
于佳不理會這對鬧騰的舅甥,把鑰匙插入鑰匙孔,發動了車子。車子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從停車位倒出來,一頓之後輕快地上了路。
李茂被林昆白鎮壓了,也不撲騰着往前面爬了,開始念叨晚餐要吃的食物。
顯然,這并不是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從他的眼神舉止和與人交際的神态中就可以推斷,于佳忽然對林昆白的出身有點好奇,在南市所有勢力中都覺得北京神秘的林昆白到底出生在什麽樣的一個家庭中?
于佳請客,并沒有像林昆白帶她去一品樓那次,去的也是一家中式餐館,格局上和一品樓幾乎不再一個檔次上,空間也很小,卻桌桌爆滿。三人和人拼了桌才在大廳找到了位子。
對這樣喧鬧的環境,李茂有些不适應,卻并沒有開口抱怨,只是催着上菜。
林昆白打量着餐館,人聲嘈雜,服務生端着上菜的托盤穿梭,地面上沒有堆積的垃圾,桌面上也十分幹淨,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并沒有小餐館中的那種油漬。
于佳點了足有十幾道餐品,林昆白往她身上看了幾眼,打量周圍的餐桌,發現有的餐桌上有一種十分小的盤碟,每個盤碟上面只有一兩口的份量。回過頭來,看到李茂幾乎擠進于佳懷裏,兩人的腦袋湊在一起,說着什麽,不知道李茂說了什麽,把于佳逗笑了。他輕輕搖頭,臉上也抿起笑意。他這個外甥在家裏是被千嬌百寵的,沒被養成敗家子或者小霸王,也是他雖然年紀小卻心性堅定。這一次他離開南市就是為了接他,說是在南市玩幾天,未嘗不是一種政治避難。
這頓飯賓主盡歡,李茂讓着下次還來這個地方。
對于佳來說,在吃飯的時候最食不下咽的事,就是她又一次遇到了李修,這一次不僅是李修,李修身邊還有一個女人,或許不能說是女人,只能說是女孩。這個女孩,于佳也認得,李修的妹妹,被她惡未婚夫贊譽為“不小心墜落人間的天使”“山谷裏開放的野百合”的李艾。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于佳忽然覺得一點胃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