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婉盈并沒有做出失禮失常的舉動來,或許是這些時間經歷了很多,長大了很多,雖然她的臉色很那看,任誰一眼都能看出她笑容裏的敷衍,她抓着于佳的手穩住了身體,“原來是夏小姐。”說着話往阿德臉上看了一眼,失望地沒有在阿德臉上發現她希望看到的。“宴會就要開始了,大家快進去吧。”

說完這句話,她并不舍得進到宴會大廳裏去,只是看着阿德,被于佳拖拽着才進去了。

阿德既然做了決定,沒有重大變故便不會改變主意,何婉盈站在這裏,不過更加傷心而已。

何婉盈的失常太明顯了,何錦江和何夫人也看了出來,于佳站在何婉盈身邊,看着她切了蛋糕,把何婉盈交給了何夫人,她準備問問阿德夏晴的事。

機會很快就來了。

“阿德。”于佳走過去。

阿德轉身看到是她,避開了周圍的人,兩人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轉着手裏的酒杯,“想問什麽?”

看着他,于佳忽然嘆了一口氣,心中溢塞的憤怒忽然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了解阿德的,自然應該知道阿德會帶着夏晴出現在這裏必定會有原因。“你們都不打算告訴我事情的真正原因嗎?”即便隐藏在表現下面的是他們的關心和愛護,但于佳并不喜歡這種什麽都不知道的情狀。

阿德頓了一會兒,搖了搖手裏的酒杯,臉上沒有了往常的嬉笑不羁,“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們這樣的人家……”他笑了笑,笑容裏充滿了自嘲,“我倒是羨慕你和于大哥,按照于叔叔和阿姨的想法,是不會要你們做出任何對家族的犧牲的,當年的于叔叔就敢反抗,即使淨身出戶。我就沒有那樣的勇氣。”

他的情況還是和當年的于遠不同,于家相對趙家簡單了很多,雖然于老爺子繼娶了妻子,但并沒有繼子庶子庶女或者私生子女出世,于遠敢離開于家,未嘗不是沒有牽挂的緣故。但是趙家還有他的母親,即便他的兄長防着他得到家産種種,行為畢竟沒過過分。這一次傳來的消息,上面的動靜兒有點大,和趙家有關系的竟然動了很多,為了維持趙家的利益,不至于俯首就擒,總得做點什麽,但這個時候做了什麽,或許會成為以後的棋子。阿德的兄長都結婚或者訂婚了,即使沒有,這個替罪羊的角色是應該找一個有份量但分量又不是很重的人來充當,沒有管事的阿德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選。

阿德的話并沒有說得這樣直白,于佳想了幾遍才想出了這樣的因果來。阿德在趙家的生活并沒有于佳如意,他雖然是李文瀾最寵愛的幼子,但在某些時候,為了另外兒子的利益,也不得不舍了小兒子做出退讓。

“即便是……也該找一個性子适合你的。”于佳說,皺着眉,她并不認為夏晴會适合阿德。

“你當是菜市場賣肉呢,還讓你挑肥揀瘦,再說了,倉促之間能找到人選就不錯。這時候,明哲保身的多,哪兒有願意沾事兒的?”

于佳臉上帶着憂慮,“上面的動靜兒真的很大嗎?”大到影響到了在南市的趙家。

“也不至于說生死存亡。”阿德的語氣裏終于帶了一絲戲谑的味道,“但人性貪婪,總是希望能得到更多的,不是嗎?”他擡頭望了一眼人群。

于佳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看到夏晴。夏晴似乎是在找人,在和衆人說話的時候不時張望。

阿德道:“這一個別的或許沒有,但還是有一點好處。”

于佳不解,追問,“什麽好處?”

阿德笑了笑,并沒有回答,轉過身和來人說話。

于佳回頭,正看到了夏晴。夏晴看她的目光十分不善,偏偏臉上做出一副和善的笑容,言語親切,“我找了阿德半天沒找到,原來是和于小姐在這裏說話。”

于佳低頭翻了個白眼,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夠“直白”的,忽然有些明白剛才阿德說的“好處”是什麽了。夏晴這個人外表看起來清純稚嫩,自以為聰明伶俐,但這個種種手段心思,在阿德看來,應該只算是飯前餐後的小游戲,應付起來一定會游刃而餘。

果然,不知道阿德和夏晴說了什麽,夏晴就又和阿德說說笑笑,望向于佳的目光也沒有了剛才的不善。

于佳轉身去找何婉盈,在何婉盈身邊看到李修,簡直稱得上驚悚劇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叫做主角氣運的東西在作怪,雖然事件地點改變了,李修還是認識何婉盈和江燕玲,即便何婉盈現在和李修的關系并不如書中那樣密切,可是說是逆轉了的,書中的何婉盈從始至終只有李修一個人,這一世卻在和李修認識之前橫插了一杠子。即便這樣,于佳發現自從何婉盈和李修認識後,雖然經歷的時間長,兩人之間的關系在逐漸緩和親密,至少現在李修已經算得上何婉盈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李修這段時間經常出現在影視城,于佳私心地認為何婉盈不會邀請他來參加生日宴會,卻忘了何婉盈給劇組的人都發了請柬,被李修遇見也是很容易。

何婉盈明顯不在狀态,反應遲鈍,這讓來參加宴會的人準備了一肚子的好話,只能不斷地誇獎何婉盈的美貌和今天的打扮。

看到于佳,閻俊青微笑着對她打了個招呼。

“于小姐。”李修看到于佳,眼睛瞬間亮了一下,恭維的話張口就來。

李修是帶着女伴來的。

于佳看到李艾的時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在某種程度上,李艾和江燕玲是同一種人,習慣用柔順作為武器,雖然這種柔順只是表象,但很多男人都吃這一套,這或許是男人的劣根性,但這一點是她無法左右的。所以,賀嘉瑜選擇了李艾,李修為了穆秀金整垮了整個于家。

李艾溫善地笑着跟于佳打招呼,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不久前她見到于佳那時的嫉妒和不善,今天的李艾,妝容得體,不怎麽開口說話,臉上眼神中的羞怯恰到好處,所有見了的人都說真是個漂亮腼腆的姑娘。

李修此時剛剛半只腳摸到了南市權貴們的門檻,認識的人并不多,相對來說也沒有惡名聲,在這種宴會上,很少有人口出惡言,彼此間都是相互恭維,自然也收獲了不少“贊美”。在這種宴會上摸爬滾打長大的人,很少把這種語言當真,因為當面說着好話兒背後捅刀子的事兒并不鮮見,人們早已經學會了在出門的時候戴好面具。

李修兄妹顯然不是。

雖然心裏面有幾分警醒,也知道這種場合的話不能十分信,李修聽着衆人交口誇贊,還是有自得自傲之類的情緒冒出來。和于佳打招呼的時候顯得十分熱絡。

于佳不陰不陽地笑着,讓人挑不出毛病,卻怎麽看心裏都有點不舒服。何婉盈的狀态不是很好,目光在大廳內巡梭着,臉上的妝容并不能掩飾她臉色的蒼白,雖然切完蛋糕之後,于佳特意把她臉上的妝加濃了。

于佳能猜到她在找什麽,但這種事,她除了嘆息,似乎做不到其他的。阿德接受夏晴顯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何婉盈的這份心思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樣的結果,即使沒有夏晴,也會有邱晴,董晴。

“這些天在劇組那邊不是經常看到于小姐了。”李修和她說着拍攝組的事兒,他已經和《邊城》劇組的人混成了臉熟,因為他的“謙虛好學”,謝三山格外對他高看了一眼,很多導演方面的知識都傾囊相授,于佳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主角效應”,卻不得不承認,李修這個人運氣好得逆天。

李修投資的那部影片已經開始拍攝了,并沒有邀請到十分知名的演員,于佳卻知道這部影片在不久之後大紅特紅。

“那是因為主戲拍完了,謝導給我們放了假。”于佳道,“聽說李先生投資的影片已經開始拍攝了,李先生有興趣涉足娛樂界?”

“先拍完這部再說吧,先試試水。”李修謙虛地說,神色卻十分自信,并不擔心影片拍完之後的票房之類的問題,已經被證實過的事實,不用他小心求證。

于佳用指腹撫摸着酒杯杯沿,輕笑,“我聽說李先生的影片裏面用了《邊城》的一些演員。”這個消息是從江化妝師那裏聽來的,說是江燕玲在李修投資的影片裏面出演了一個戲份不是很重的角色。

李修顯然對江燕玲的印象不是很深,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哦,那個啊,那位女藝人找過去自薦,試完鏡覺得不錯,就留下了。倒是之前,于小姐答應要在影片裏面客串的,不知這話還算不算數?”作為一名成功的男主角,李修十分健談,且言語風趣,如果不是經歷過了前世種種,以及在書中所描述,于佳也會認為李修這個人很不錯。

于佳笑了一聲,笑容如春花綻放,她相貌本就好,笑起來更添了三分光彩,容光逼人,“當然作數,不知李先生給我挑了什麽角色?事先說好,我是要收費的。”

李修本來并沒有想到于佳在劇中的角色,這時聽她講,忽然萌發了一個主意,滿口答應着,接着于佳的話又談起娛樂圈內的很多事,本來就是閑談,自然是東拉西扯,沒有固定主題。

于佳認識的人多,在宴會上也不能只顧着李修一人說話,只說了不到五分鐘就換了對象。雖然李修言語風趣健談,但于佳對他有種心理性的厭惡,并不想和他多談,很容易就找到借口離開。她來宴會的目的可不是和李修聊天,主要是為了何婉盈的生日,順便給閻俊青介紹宴會上的人,這邊的是誰,家裏做什麽的,和于家有什麽樣的關系等等。

雖然閻俊青并不适應這種宴會上的虛僞恭維,卻用用心地記下了于佳說的話。她和于端之間,是要兩個人一起努力,這些天她也從于佳口中知道不少“權貴”家的事,很多在她看來都匪夷所思,讓她心裏恐慌。她原本的決心有些動搖,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準備好了要融入這樣的生活,她不敢做肯定的回答。

驚呼的聲音從大廳的一個角落裏傳來,于佳停下了和對面的人交談的話題,随着衆人的目光望過去。

何家宴會大廳的布置富麗卻又十分雅致,考慮到是何婉盈二十周歲的生日,充滿了青春的氣息,綠色的爬藤從房頂上垂下來,上面纏繞着彩燈,光線朦胧迷離,打在地面和牆面上,折射的光線絢麗妖嬈,大廳周圍布置了一圈讓人休息的沙發,以及各種樣式的凳椅,利用垂下了的綠藤植物和盆栽隔出一個個相對的區域來,并不是密閉的,只是在心理上給人一種熟悉和疏離。

驚呼聲傳來的地方就在宴會大廳西南角的一個區域,那裏是自助食物區,常常的桌面上排滿了各種各樣的糕點菜肴,滿足客人自取。事件焦點的兩人,竟然都是于佳認識的。

是夏晴和李艾。

夏晴的小禮服胸部一大片水漬,因為禮服的顏色是淡色系,這片水漬十分明顯,也不是位置,竟然從胸口到腹部全部都濕了。夏晴的胸口劇烈抖動着,臉孔漲紅,顯然怒極。

對面的李艾低垂着頭,露出白皙的脖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在夏晴盛氣淩人的襯托下,柔順地低着頭,不停地對夏晴道歉的李艾顯然獲得了“弱者”的加分。

事件的最初原因,是像夏晴說的李艾潑了她酒水,還是李艾口中夏晴不小心撞上了她端着酒杯的手,已經不可考。潑酒水這樣的招式,簡單粗暴,卻有十分效用。

何婉盈被于佳推過來,心不在焉地對夏晴說話,眼睛直往阿德身上瞄。客人在宴會上濕了衣服,作為主人的何婉盈是應該提供一身幹淨的衣服給客人替換的,但何婉盈這個主人,顯然有些“不合格”,即便被于佳推出來,反而讓夏晴的怒火更熾。

于佳捂了捂腦門,她錯了,她不該忘了何婉盈和夏晴之間的恩怨,推何婉盈出去。

在阿德的勸說下,夏晴壓制着心中的火氣和不願,換了一身衣服,沒有再回到宴會大廳,離開了。

盯着夏晴離去的背影,李艾擡起的眼中有着明亮的光,她臉上的笑容是得意,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很快換上了羞怯腼腆的笑容。她早已經習慣了把這樣的表情戴在臉上,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發現,只要她戴着這樣的表情,村裏人會誇獎她,老師會誇獎她,同學都會有意無意地讓着她,父母雖然沒有特別偏心,但從來沒有打罵過她,這在他們村還重男輕女的環境中已經很難得了。尤其是在她現在的學校裏,只要她戴着這樣的表情,男生飄過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特別多,只要她一說有什麽事,總會有人争先恐後地給她解決。

“艾艾,你沒事吧?”李修關心地問。李修很疼他的妹妹,他總認為當年妹妹的辍學是為了讓他上學,重生前李艾的種種不幸在他心中紮下了根,所以心裏一直有一份愧疚。重生後,他發誓讓家人過上好生活,知道李艾想上大學的願望,給她找好了學校,李艾來南市的這些日子,更是買了許多衣服,女孩子的東西給她,像大多數男人一樣,愛用物質來彌補心中的愧疚。

“哥哥,我沒事。”李艾笑着說,只是這笑容怎麽看都像是夾雜着一絲委屈,有着強顏歡笑的意味。

李修的眼神瞬間幽暗了,在心裏狠狠地給夏晴記上了一筆。他摸着李艾的頭,像是起誓,低聲道:“哥哥不會讓你被欺負的,總有一天……”

李艾驚訝地擡頭看他,很快露出信任崇拜的表情,“我相信哥哥的話。”

李修受到了鼓勵,心裏壓抑的野心膨脹了三分。兩人很快退席了。

于佳盯着李修離開的方向,她總覺得剛才發生了什麽,卻說不出來哪裏不對。有人過來搭讪,她很快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這一世她和李修的相遇提早了,江燕玲的相遇提早了,和李艾的相遇提早了,有些事情沒有變,但有些事情已經在改變了。她或許應該勸大哥早點和閻姐姐結婚,這樣即使後來和穆秀金發生了什麽,也不過是一次外遇的逢場作戲,況且她相信自家大哥的人品。

爸爸媽媽前天打電話回來,說是在尼加拉瓜看大瀑布,旅行的沿途美景讓他們樂不思蜀,沒有絲毫要回來的意思。爸爸媽媽下次打電話回來,她或許應該提一提閻姐姐的事兒,相信他們很快就能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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