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于佳第二天沒有工作,閻俊青也沒有去公司,去何家的時間還早,兩人在于佳大卧室的休息區,一個捧了一本書讀,閻俊青則拿了一支筆在一本素描薄上謝謝畫畫,兩個女人偶爾說上一句話,你問我答,時間過得也快,聽到外面庭院裏有人大聲呼喊的聲音,于佳擡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她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往樓下看,皺了一下眉,把手裏的書放在矮桌上,“閻姐姐你在這裏坐着,我下去看看。”

閻俊青擡頭看她,應了一聲。

于佳換了鞋,笑着道:“閻姐姐放心,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她從樓上下來,看到很多人圍着一個年輕的女孩勸說着,女孩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青春逼人,尤其是皮膚嫩得仿佛碰一下就能彈出水來。

于佳沒有貿然上前,女孩身上的衣裝簡單,卻不是普通市民能經常穿的,而只有在富貴之家才能讓出女孩身上的這種氣質來。這句話并不是說她拿着鼻孔看人,看不起誰誰。古話說“富養體,貴養氣”,這句話仔細琢磨,是十分有道理的。一個人是不是相同階層的,有的時候只是一眼,從她的舉止言談甚至一個擡手中就能發現。

她拉住鄭伯,悄悄問,“那個女孩子是誰?怎麽在我們家?”

“大小姐。”鄭伯看見是她,把事情給她說了一遍。

這個女孩叫夏晴,不是在鏡月湖小區的住戶,也不是南市,确實鏡月湖小區住的南市一工商局長的親戚,是工商局夫人家的外甥女。按說即使于家和這位工商局長家熟,他家的親戚也不可能來于家哭哭啼啼。但這事似乎還牽扯到了趙家,聽鄭伯的意思和阿德有關系。

于佳皺着眉,懷疑聽錯了鄭伯的話,她擡頭往女孩那邊看,女孩眉目精致,但說到國色天香的絕色倒不至于,只是看起來清純又幹淨,皮膚極為白淨,俗活說,一白遮三醜,稍微打扮一下,也是美人胚子。但是阿德——于佳不敢說她是阿德肚裏的蛔蟲,但兩人二十年的交情不是假的,以阿德的性格,他或許可以有這樣的一個女孩做情人或者愛人,卻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做妻子。

鄭伯嘆了口氣,“這種事,那是阿德少爺可是自己說了算的,阿德少爺的家庭出身早就決定了他的婚姻是要為趙家的。”

于佳一愣。恍惚前世,阿德也取了一個高官家的妻子,只是那已經是于家敗落以後的事了,阿德結婚的時候,她在醫院照顧瘋了的媽媽,只送了簡薄的賀禮,人并沒有去,阿德也從來沒有帶着妻子出現在她面前。後來恍惚是,阿德和妻子分居幾年後,婚姻名存實亡。那個時候,她并沒有去想阿德為什麽娶了這樣一位妻子,那個時候的她黴事纏身,也沒有時間讓她去想。

不想這些。這夏晴姑娘在她家哭,又是怎麽回事?

“聽夏小姐言語中的意思,好像是聽到阿德少爺說了什麽話。”對于夏晴哭啼的原因,鄭伯也并不是十分了解。這姑娘哭着從趙家那邊過來,一頭就走進了他們家裏來。他們放着姑娘在家裏哭可不是什麽好名聲,但萬沒想到,他們勸了一句,這夏晴姑娘反而哭得更加厲害了。說起來這夏晴姑娘哭起來也挺有特色,只落淚并不高聲,看起來越發讓人生憐。可惜他一個半老糟老頭子,憐香惜玉的心早就沒有了,其他人并不敢,而大少爺并不在家。

于佳聽得出來,鄭伯對這位夏晴姑娘的語氣并不待見,也不及深想什麽原因。她是主人家,既然下樓來了,不能放任客人在家裏哭,走過去勸解。

夏晴姑娘抹着眼淚看她,目光怯怯地打量她。

這種目光,于佳皺了皺眉,她并不喜歡。因為這樣的目光帶了很多評估的意味,好像她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個人。但仔細看這位夏晴姑娘臉上的表情,還是那樣單純懵懂,好似什麽都不懂。

“夏小姐的眼睛都腫了,衣服也亂了,不如進來洗把臉,有什麽天大的事兒還能讓人傷心成這樣兒?”于佳笑盈盈地勸道,至于有沒有用心,表面上是看不出來,聽語氣透着殷切和殷勤。

夏晴姑娘點頭答應了,跟着于佳進了屋子。

于佳領她去了一樓的洗漱間,又把自己買回來還沒有打開的洗漱用品包括化妝用品給她用了。

夏晴洗了臉,她皮膚底子極好,于佳送來的化妝用品幾乎沒用,很有點兒清水出芙蓉的意思。她看着于佳,神情怯怯的,像只小兔子,笑容顯得讨好而刻意。

一瞬間,于佳對她的觀感比起第一次見何婉盈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不知道這人本性如此,還是故意惡心她。

“我聽阿姨說,于小姐和阿德很要好,是青梅竹馬?”這句話中的探測味道十分明顯,簡直昭然若揭。

于佳笑,“我們兩家是鄰居,小時候我在這裏住,經常能見到阿德。倒是今天第一次見夏小姐,不成想還是一個淚美人。”她打趣道,用了最完美公式化的笑容敷衍。“我聽鄭伯說,夏小姐是從隔壁過來的,怎麽?阿德欺負你了?”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于佳手裏捏着一枚果子遞過來,笑容裏帶着漫不經心。

“謝謝,我脾胃不好,醫生不讓我吃這些。”夏晴說。

兩人在客廳說着話,下人過來請示午餐吃什麽,于佳點了菜,笑着對夏晴說,“夏小姐要留下來一起吃頓午餐嗎?”用的是問句。

夏晴顯然還沒有“蠢”到聽不懂于佳這樣“直白”的話,過了十分鐘,她笑着告辭了。

于佳上樓,對着閻俊青好一頓抱怨。

閻俊青帶着笑容聽着,只是不發表意見。等着于佳說得口幹了,給她遞了一杯水。

何婉盈的生日宴會是在何家的一所別墅舉行的,靠近郊區,占地極廣。與其說是別墅,簡直就是一座山莊,何錦江是南市的房地産大亨,擁有這樣一座莊園,并不是讓人驚訝的事兒。邀請函上的時間寫的是下午五點,于佳并沒有太早去,到的時候表針剛好指向四點半的位置。

莊園從入口,布置得美輪美奂,顯然在上面很是用心。

何婉盈并沒有在門口迎她,來參加宴會的人不少,雖然于佳早到了半個小時,還是有人比她們來得更早,何錦江和何夫人正在招待這些早到的客人。聽到于佳的聲音,何婉盈提着裙子從舉辦宴會的大廳裏面跑出來,“小佳姐姐。”她臉蛋紅撲撲的,透着健康的紅暈,梳着公主頭,身上穿了一件粉紅蕾絲的蓬蓬裙。

她一直提着裙擺,嘴裏不滿,“媽媽非要讓我穿這身衣服,太不方便了。”看到旁邊的閻俊青,抱着于佳的胳膊問,“小佳姐姐,這位姐姐是誰?”

“閻姐姐。”于佳介紹閻俊青,湊到何婉盈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麽,就看到她猛然睜大了眼往閻俊青身上看,滿臉的驚訝和了悟。

閻俊青并沒有聽見于佳和何婉盈說了什麽,憑直覺覺得于佳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閻姐姐好。”何婉盈一手提着裙擺,想要牽閻俊青的手,不得不放開了于佳,她高興地道:“我又多了一個朋友了。”湊到于佳耳邊,小聲地道:“小佳姐姐,我們去換身衣服吧,我不喜歡這身。”

何婉盈拉着于佳兩人去了化妝室,化妝室很大,為了今天的宴會專門辟出來這樣一件屋子,屋裏擺了一排衣櫃,裏面全是衣服,以及配套的首飾。南市的人都知道,何錦江只有一個獨生女,非常溺愛。

何婉盈翻着衣櫃裏面的衣服挑剔,“全是一種風格的,媽媽總覺得我還沒有長大,我已經二十周歲。”她對着于佳抱怨,嬰兒肥的包子裏微微嘟起來,指着一張落地的大穿衣鏡裏面她的影像,“這樣看起來很幼稚。這些天,我跟着江哥學了很多東西,這樣很難看的,小佳姐姐。”

于佳笑着,“嗯,你想呢?”

何婉盈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微微對她彎了腰,一臉笑容讨好,“拜托你了,小佳姐姐。我知道你之前是服裝設計師,幫我改一件衣服吧。”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來得及的。”

于佳看她的模樣,好笑,雙手捧着她的臉,讓她轉了個方向。

何婉盈呆萌呆萌的,一臉懵懂,“小佳姐姐?”

“盈盈妹妹,你求錯人了。閻姐姐才是服裝設計師,而且是現任的。喏——”她指着閻俊青,對何婉盈道:“快來拜一拜。”

何婉盈真的聽她的話,對閻俊青拜了一拜,閻俊青哭笑不得。何婉盈滿臉誠懇,又是鞠躬,又是打揖,“閻姐姐,拜托了,幫幫我吧。一會兒切生日蛋糕,我分最大的給你。”這種“誘惑”,果然是小孩子才會說的話。

于佳和閻俊青分工合作,“閻姐姐,你來改衣服,我給盈盈重新上妝。”

何婉盈現在的妝很不錯,但是要配改完後的衣服,就有些不合适,又是是她的公主頭造型。何婉盈一臉熱切地把身上的蓬蓬禮裙脫下來,把頭上的發飾揪了,然後把化妝室的化妝道具擺放到于佳手邊,看着于佳的意思十分明顯,“趕緊開始吧。”

“瞧你這心急的樣兒。”于佳笑着,洗了手,把她現在的發型散了,重新給她設計新的發型,好在工具齊全。

閻俊青手邊的工具就有些不湊手,畢竟這裏不是工作間,裁剪需要的工具捉襟見肘,只能湊合着用了剪發用了剪刀,好在閻俊青有随身帶着針線包的習慣,在何婉盈的“允許下”,把幾件公主系列的裙裝動了大手腳,用從上面裁剪下來的布料重新做了一件禮服出來,當然是在其中一件的基礎,不然那樣大的工作量,即使閻俊青是熟手,在一個小時內也是無法完工的。

于佳兩人一邊做着,一邊和何婉盈說話,大部分都是何婉盈在說。

“我邀請了劇組的人的,但是江哥說他不來參加宴會了,劇組其他人也這麽說。啊——小佳姐姐,你說,過了今天我請他們去酒店裏給我過生日怎麽樣。小康說她過生日的時候很有趣,所有參加的人都會被在臉上抹奶油,我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麽畫面。……”

于佳把帶來的生日禮物拆了封,取出來往何婉盈頭上插戴,碧玺豐富多彩的顏色尤其适合年輕的女孩,雖然并不貴重,但那種活潑朝氣,青春靓麗撲面而來。

閻俊青改後的禮服選了深藍和亮紫兩種顏色搭配,沒有蕾絲花邊,也沒有亮晶晶的碎片裝飾,樣式簡單卻并不單調,尤其是何婉盈戴上于佳送的作為生日禮物的碧玺後。

對自己的新形象,何婉盈無比滿意,她站在大穿衣鏡前照了一遍又一遍,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她很不相信鏡子裏面那個風采照人的女孩是她自己。修身的禮服裙擺微微拖在地上,把身體的曲線完美地顯示出來,于佳給她設計的新發型很好地遮擋了她的嬰兒肥,比往常濃豔的化妝讓她看起來很有女人味兒。

何婉盈抱着于佳和閻俊青,眼睛發亮,“謝謝你們,小佳姐姐,閻姐姐。”

何婉盈挽着于佳和閻俊青的手從化妝室出來的時候,一路上收獲了不少驚豔的目光,這樣她小小的“虛榮心”膨脹起來。何夫人看到她的時候,吃驚地把嘴長得圓圓的。她喜歡把女兒打扮成公主的模樣,不管那是否是女兒最美的形象,因為在她心裏面,女兒永遠都是她的公主。

何夫人看着女兒,眼角忽然有些濕潤,看着靓麗的女兒,她突然意識到,女兒是長大了,今天就是二十周歲了。這樣的突然認知讓她的心有些慌,何婉盈并沒有發現母親的一樣,不時擡頭往門口的方向張望,好像是盼望着什麽人能來。

雖然邀請函上說了是六點開宴,但真正開宴的時候已經是黃昏過後的七點了。知道開宴前的前一分鐘,何婉盈還沒有看到她期望的人,只能收回向門口張望的視線,跟着父母回到宴會開始的大廳。

就在這時候,有客人“姍姍來遲”。

看到來的人,何婉盈的雙眼一亮,嘴角勾起來,臉上的笑容那樣真切。

于佳看清楚來的人是誰之後,心裏莫名地一突,轉頭看何婉盈,何婉盈似乎并沒有意識到什麽,揚着笑臉和來人打招呼,“阿德哥哥。”

來的人是阿德。

為了女兒的生日宴會,何錦江在南市遍灑帖子,幾乎南市所有有名望的人家裏都收到了邀請函。

于佳以為阿德不會來,尤其這樣帶着女伴而來,幾乎是在打何婉盈的臉。何婉盈喜歡阿德,從來沒有掩飾過,阿德知道,于佳也知道。往常阿德總是會避開何婉盈在的場合,雖然他不回應何婉盈的感情,也沒有必要傷一個女孩的心,尤其後來,何婉盈和于佳的感情越來越好。

于佳看着站在阿德身邊挽着阿德手臂的夏晴,她在這時候的出現讓于佳不得不懷疑她上午在于家出現的目的,她有什麽陰謀?于佳這樣想着,并沒有意識到她心中對何婉盈的維護。她性格中的護短和于端同承一脈,只要是她認定的人,最開始的閃念都是維護。

于佳從人群中向何婉盈走過去,她不知道她走過去能做什麽,但就是走過去了,這是她的第一個念頭。她希望何婉盈不至于在生日的這一天聽到什麽,即使有什麽,也不該是在她二十歲生日宴會的這一天。

她擠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夏晴的話,“……我是阿德的未婚妻。”她急忙往何婉盈臉上望過去,果不其然在何婉盈臉上看到了。何婉盈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直接愣在了當場,呆呆的,木木的。

“盈盈。”于佳沖過去,握住了她的手,何婉盈的手指間冰涼。

過了好一會兒,何婉盈臉上才擠出一個笑容來,她對着于佳笑,歪了歪頭,像孩子一樣調皮,“小佳姐姐。”

夏晴并沒有察覺何婉盈臉上的變化一樣,她臉上帶着微笑,繼續回答着何婉盈剛才問出的一連串的問題。

阿德往何婉盈臉上看了一眼,接住了夏晴的話,“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吧,是我們來晚了,還希望何先生見諒。何小姐今天很漂亮,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說是日更,似乎食言了,不過會在後面補上,堅決要補上。我發現,一旦養成某種習慣,真是積習難改,就像我現在碼字,不把自己鎖進小黑屋裏,根本就靜不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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