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南春

班烨将小油燈端放在床沿兒上,從懷裏掏出方幹淨的白綢帕子,反複擦拭着手。身後躺着的那個小丫頭的淺吟簡直比極樂丹還要毒,一聲聲鑽進他的耳朵裏,刺進他的心裏,讓他有些難受。

極樂丹中有一味淫羊藿,服用後毒發,猶如中了春.藥般。

終于,班烨扭轉過身,垂眸看庭煙。

丫頭這會兒仍迷亂着。小臉紅撲撲的,就像喝醉了的杜鵑花;眼睛半眯着,睫毛上不知是融化的雪水還是淚水,晶瑩剔透;鼻血順着左臉流下,蜿蜒出一條嫣紅的凄美。

在往下看,她身上有好些污泥,紅色肚兜的帶子僅有一根挂在肩頭,仿佛稍微一挑就會斷,那兩團微微,只一手便可掌握。

“難受,渴。”

庭煙咬着唇,嬌吟了聲,她使勁兒地抓身子,可那不知道從哪裏泛出來的癢,讓她就算抓破了皮也撓不到,無意中,将肚兜給扯了下來。

“別撓了。”

班烨忙抓住庭煙的手,打量着她,仿佛頭一回認識她。忽然,他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兩頰也在發熱,不由自主地輕撫着丫頭的側臉、微涼的青絲還有白膩的肩頭……

她身上有腥甜的血腥味,還有極樂丹獨有的清冷香氣,兩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襲來,就像是把無鋒的刀子在捅向他,不會受傷,但肯定會疼。

班烨俯下身,輕吻了下她的頂發,手輕輕摩挲着她的背。

可以嗎?

他是個斷子絕孫的人,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可是偏偏又護了丫頭這麽多年,所以除了手裏的權,丫頭也該是他的,有什麽不可以。

班烨擡手,想要用掌風将小油燈滅了,可他忽然一愣,猛地坐了起來,錯了,除了丫頭,他還有主子。

男人沉默了良久,最終長嘆了口氣,起身走向浴桶那邊,舀了滿滿一盆子涼水,端了過來。

“丫頭,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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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烨說這話的時候,容色又恢複以往沉靜淡漠,他從冷水裏擰出個手巾,坐到床邊,輕輕地幫庭煙擦洗身上的穢物,就像過往的那些日子,從容且熟稔。

瞧着丫頭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些許,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扭動着身子喊難受,班烨輕笑了聲,換了只濕帕子,細細地将庭煙鼻下的血擦淨,問道:“現在怎樣,好些了沒?”~

“嗯。”

庭煙艱難地哼出這聲。

班烨什麽話都沒說,他将被子拉下,蓋在女孩身上,靜靜地坐在床邊,和小油燈一起看她藥勁兒慢慢散去,逐漸恢複清明……

約莫一盞茶後,班烨以為庭煙睡着了,正要起身離開,誰知袖子忽然被人拽住。

他忙坐好,用冷帕子給庭煙擦依舊發燙的額頭,柔聲問:“丫頭,身上還癢麽?”~

庭煙搖搖頭,艱難地擡手,揉了下發酸的眼睛,虛弱道:

“大伴,剛才在院子裏我把羊湯飯都吐了,阿娘說過,大年夜要是空肚子的話,一輩子都會是窮命。”

說到這兒,庭煙小心翼翼地抓住班烨的袖子,眨巴着眼:“我餓了,好想吃飯,可不可以?”~

班烨板着臉,故意發兇:“不許,晚上吃東西對胃不好,還會壞牙。”

許是瞧見庭煙這張小臉實在透着可憐,班烨終于妥協,他給女孩将被子掖好,語氣軟了幾分:“你先睡,我待會兒讓唐林到小廚房給你包餃子,等你醒了就能吃。鬧了一晚上,如今怕是已經是大年初一了,娃娃又大了一歲,離大伴又遠了幾分。”

“餃子裏要包銅錢哦。”

庭煙哪裏知道班烨的話裏有話,她滿眼盡是興奮,品着大壞人的心情好像還不錯,便開始撒嬌,頭枕到壞人的腿上,左扭右蹭地尋了個好位置,手指卷着自己的長發玩。

“阿娘說要是吃到了銅錢,那就會發大財。”

“丫頭,我問你個事,你剛才說要摘星星送給誰來着?”~

班烨溫柔地問,觀察着庭煙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

“送給阿娘、父王母後、哥哥……”庭煙掰着手指頭數,忽然眼前一亮:“對了,還要送給教我讀書識字的公孫老師。哎,公孫老師病了好久,我挺想他的。”

“公孫老師?”~

班烨古怪地笑了聲,冷聲道:“放心,你很快就會見到他。”

庭煙眨巴着眼,盯着床幔發呆。

公孫老師叫公孫宜,是個大腹便便的白胡子小老頭。聽貞說,當年父王讨厭公孫宜罵他,就把老師貶到苦寒之地,後來二叔當了王,派人把公孫老師給接了回來。

二叔讓公孫宜她教讀書寫字,只不過她太笨,九年過去了,連大字都認不得幾個。公孫老師最是和藹可親了,也不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學不進去便算了,只消會寫自己的名字便可,小公主倘若真博古通今了,反而不好。

公孫老師寬厚,可貞卻刻薄極了,老是嫌她愚笨的像石頭,經常逼她寫字讀書。

“我很笨,總是寫不好字,貞就擰我的胳膊,你瞧,”

說到這兒,庭煙将袖子拉起,給班烨看她滿是傷痕的胳膊,女孩指尖輕撫着上面的青紫與紅腫,扁着嘴,委屈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麽要讀書寫字,真的好難好麻煩哦。”

“小傻子。”

班烨輕捏了下庭煙的鼻梁,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這丫頭究竟是兔子還是狼,公子詢雖說給她吃了九年的極樂丹,可始終半信半疑,而他也只信一分。

可是,他就是願意陪着她這樣天真下去。

“丫頭,你三叔說極樂丹恐怕以後不用吃了,你知道意味着什麽?”~

庭煙舌尖舔了下唇角,似乎在回味那甜美的餘味:“三叔疼我。”

“沒錯,他真的疼你。”

班烨嘲諷一笑:“丫頭,過了年你就要嫁到梁國當妃子了,你知道梁帝是誰嗎?”~

“不知道。”庭煙打了個哈切,好似十分不在意。

“梁帝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老的都能當你爺爺了,你也不在意嗎?”~班烨笑眯眯地問。

“管他多老呢。”

庭煙閉起眼,醞釀着睡意:“只要他能讓我吃飽,不打我,那他就是頂好的爺爺,我就愛他。”

“你,”

班烨語塞,竟不知道如何回,忽然,男人咧唇壞笑:“丫頭,你要是給梁帝當了妃子,可是要脫得光溜溜去陪他睡覺,你知道怎麽和男人睡覺嗎?”~

“嗯……”

庭煙想了半天,抱住班烨的腰,頭埋進男人的大腿根,撒嬌:“大概就像我和大伴這樣吧,梁帝會和大伴一樣,在睡前給我吃顆桂花糖,還會給我講故事,”

“錯了。”

班烨打斷女孩的話,故作兇狠地吓她:“梁帝會掰開你的腿,咬你,拿着刀子把你活生生劈成兩半,然後,他不會再理你,把你扔進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讓全是石頭做成的宮女太監看着你,比在桐宮還要讓人絕望。”

“阿娘說我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我。”庭煙扁着嘴,倔強道。

“丫頭,別想得太天真。”

班烨冷笑了聲,輕輕拍打着庭煙的身子,哄女孩入睡:“那這樣吧,宮裏眼睛多,不方便,我過兩天帶你出宮,讓你看看老頭子是怎麽欺負小姑娘的。咱們打個賭吧,你要是敢讓老頭子碰你的小豆子,就算你贏,我就給你買豆沙餡兒的糕點和油滋滋的烤羊腿吃。如果你輸了,那……”

“那怎樣?”~庭煙忙問。

“那你就跟大伴去江南泛舟,去草原騎馬!”班烨笑的溫柔,開了句發自內心的玩笑。

“那我豈不是成了大伴的媳婦兒了。”

庭煙莞爾,長長地出了口氣,閉眼睡覺:“我不會輸的,只要能吃到好吃的,那我就什麽都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原先版本,公孫宜從未見過庭煙,通過貞教學,仔細思量後,不現實,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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