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海棠發簪

一聲魏叔, 脫口而出。

庭煙輕喚了這一聲後,不禁微怔, 她并不認識這個男人,為何會這樣娴熟的稱呼這個男人‘魏叔’?

這個男人,是姓魏嗎?

難道是方才做夢的,夢裏這個男人自報姓名,說自己是魏叔?

庭煙怔忪間,那頭戴護額的英俊男人已經轉過身來, 微黑的臉上顯露着擔憂,在對上她的視線後,眼底竟然浮起一片愧疚, 朝着她踱步走了過來:“丫頭,你身子好了嗎?”

身材魁梧的男人問完這句, 眼睛不安的眨動了幾下,慢慢垂下頭, 低聲道,“丫頭, 對不起,孩子沒了都怪我, 我也沒去給你請來郎中。才出城沒多久,就被金牌召回了。明日我就要啓程互送燕國公主和親,三哥已經安排了秋穆陵替你,但這幾日卻不讓我來見你,說你因為失了孩子, 受了刺激,現下神智颠倒。那日的事情怨我。我若是下樓的時候,帶上你一起,你也不會小産……”

庭煙一動不動的站在榻前,聽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眼前的男子到底在講些什麽。

“我今日是偷偷來的,若再不來看你,燕梁兩國相隔千裏,就算不帶着隊伍迎親,我這一來一回,就是快馬加鞭也要一個多月,若不今天偷偷來見你,你一定會怪我,把我扔給三哥了。”

那男子言語裏全是歉疚,眼神也變得慌亂起來,“丫頭,你一定怨我吧,沒能帶着你一起走,可你才小産不久經不起折騰,三哥說得對,你本就身子弱,又不慎小産,眼下坐好小月子最是要緊,萬萬不能挪動受累,若是落下什麽病根,我怕是要自責死了。”

庭煙驚惑地瞧着男子,正欲開口詢問,卻又聽男子道:“但是我發誓,等陽春三月,我一定趕回來帶你回去,你不是說要要嫁給我麽,咱倆成親的那時,江南風光正好,魏叔帶你去江南,看煙柳飛絮。”

魏春山将已經在心中演練數遍的心裏話,一口氣說了出來,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皮,觀察庭煙的反應。

在庭煙小産之際,他卻身負皇命,沒有給她請來郎中。

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候,他又被三哥勸阻,依然沒有出現。

這都過去五六日了,他才趕來,庭煙這丫頭指不定怎麽生氣呢。

可是,出乎魏春山的意料,庭煙并沒有任何氣惱的表情,想象中她皺眉噘嘴,眼神怪嗔地擡手打他的動作也沒有。這般平靜地瞧着自己,眉宇之間盡是疑惑。

“丫頭,你這是怎麽了?你要是生氣,惱我你就開口罵我,打我也成。”魏春山着急地朝她又靠近一步,伸出大手試圖去拉庭煙的護在心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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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誰許你闖入桐宮?”大手即将扣上庭煙手腕的那一瞬,庭煙快步側身,躲開了男人伸過來的大手,一臉警惕地看着對方,“我何曾小産過,胡言亂語,我怎不知?再說了,誰要嫁給你了,我才不要嫁你。”

簡直一派胡言,她都不認識這個男子,怎可能說過要嫁給他?

她心裏最想要嫁的,從來就只有大伴一人。

此人,一定是不知從哪裏闖進宮門的登徒子。

“你若再不走,我便要喊人了!”

庭煙威脅了一句,身子又朝窗邊靠了靠,轉過臉準備開口喊人,卻聽到那人叫起了自己的名字,“庭煙。”

庭煙當即定住。

魏春山從懷裏掏出一樣裹着紅色綢布的東西,将綢布層層打開,一枚純銀鍛造得到海棠花發簪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你怎會有這簪子,我找了許久了。”庭煙看到男人掌心裏的發簪,眼底的戒備消退許多,卻仍舊跟他陌生的很,飛快的伸出小手,一把搶過簪子藏在身後,“這是我的發簪,定是你這小偷盜去了。”

“丫頭,這發簪是的确是我背着你偷偷藏起的。”魏春山苦笑了下,将手慢慢放下,粗嘎的聲音中飽含傷感,“我的擔憂果然不假,你真的如同三哥所講那般,意識颠倒,連我都不認得了。”

他不确定,庭煙這般思維混亂,是否真的是小産後感傷郁結引起。

但不管是什麽原因,眼下,是真的無法帶着庭煙離開了。他獨自一人,偷入桐宮上可行,但帶着不會武功,身子單薄的庭煙就未必能夠離開。

何況他皇命在身,和三哥一樣,舅舅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

若真的強行帶走庭煙,三哥只需一聲令下,城門封鎖,更是插翅難逃。他又如何能帶着産後虛弱的庭煙躲避追捕搜捕,讓她跟着自己一路颠沛流離的離開?

魏春山滿腹心事地看着庭煙。

庭煙還是那樣警惕瞧着他,半點之前的熱情活潑都沒有,只不滿地道,“你這賊人,看你把發簪還回的份上,偷竊之罪便不追究了。你若再不肯走,我就要叫人了!”

“別叫,我走就是了。

“魏春山連忙後退兩步,本欲翻出窗戶,又忽然想到了什麽,目光灼灼地瞧着庭煙,認真道,“等下次魏叔見你的時候,一定給你打一個純金的發簪。丫頭,等我。”

很快,一道人影從房頂閃過,很快消失于九重宮闕之間。

桐宮之外。

班烨披着靛青色毛領披風,立于宮牆之下的,打掃幹淨的禦道上,挑目望着魏春山離去的方向。

身邊,胡媚娘一臉不解,小聲詢問:“你既然知道他要來,為何不加以防備?”

“他若不來,我怎知煙煙是否真的意識不清?”班烨面無表情,語調卻透着得意之色,“如今看來,媚娘你果然醫術精湛,我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無憂散不過才剛剛發揮藥效,還需在服用一段時日。”胡媚娘道。

“好。”班烨嘴角勾起奇異的弧度,溫和平緩地說道,“煙煙這邊快打理好了,唐林那邊也該适時處理了。蟄伏在我身邊數年,審時度勢,隐忍不發,這般的好毅力,我真是欽佩。若他不是前朝餘孽,我都想要與他煮酒品茶,好好讨教了。”

兩個月後

年後的燕國,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

先前迎春花只是一小簇一小簇的的在牆角開放。如今,随着時日漸暖,已經全然盛開了。

這些日,班烨只要抽出空擋,便會趕到桐宮陪着庭煙。

做着和從前一樣的事,捉螞蟻,鬥蛐蛐,下棋作畫,然後情到濃時,衣衫盡褪,男女歡愛。

胡媚娘調制的藥品堪稱一絕,平時女子小産少說也要一個月複原。胡媚娘用秘制藥膏,內敷配以外用,很快庭煙的身體就恢複如初。

他日日摟着庭煙就寝,本就壓抑着對她的欲念。

時日久了,她身體複原又總是一臉天真的撩撥他,他如何能受的住,待她身體剛剛恢複,便引逗她纏綿行樂。

乖巧的庭煙到底是和之前的抗拒之時不一樣了。

不管班烨想要如何玩,哪怕是要壓着她在宮外的老樹下,光天化日的做那事,庭煙雖然羞澀,可只要稍加引誘,便也很快任他擺弄。

整個桐宮,每一處角落,幾乎都染上了他們的氣息。

庭煙的身量也比之前長高了些許,瘦削下去的臉頰因為這些日子的調養,又恢複了瑩潤飽滿,小胸脯也比之前長大了一圈,之前班烨單手能随便握住的小包子,此時再握已經能漲滿掌心了。

班烨很滿意現在的庭煙,除了……他還是無法從他口中套出賬冊下落。

因為服用無憂散的關系,庭煙是乖順了,可意識錯亂,之前在宮外發生的那些事情,她完全當做了一場噩夢,完全記不清那個賬冊的下落。

起先,班烨并不信庭煙真的一無所知,試探性地提了幾次,庭煙都一臉茫然。

甚至當着她的面,念出收到的密箋。

密箋中提到,淵獻和尚已混入送親隊伍,離開燕國。魏春山護送秋穆陵和親,到達梁國之後,卻因為梁帝身邊最得寵的那個神秘道士紀勳進言,聯合六部大臣一起上書,要将燕國公主賜婚給魏春山,魏春山直接答應,不日成婚。

他特意将魏春山要與秋穆陵成婚的消息告訴身旁的庭煙,可庭煙完全不為所動,對他口中說的這些消息半點興趣也無,只開心的吃着八寶鴨,還故意把油膩膩的小手蹭到他的密箋上,叫嚷着要他一起來吃,不許在一旁聒噪的念她聽不懂的了。

看庭煙這般無動于衷,班烨徹底放下心來。

看來他的煙煙,已經徹徹底底的忘記了魏春山,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只記得兒時他對她寵溺溫柔。

如此便好。

至于那賬冊,且先緩一緩吧。

如今,他只想寵着庭煙,讓他的小丫頭,盡快做成他的小妻子。

幾日後。

班烨正在書房內閱覽新收到的密箋。

密箋裏提到,秋穆陵被太醫驗出了兩個月的身孕。

看到這則消息,班烨當即變了臉色,白淨的臉上一片寒霜,捏着密箋的手不可自控的緊握成拳,直接将手中的密箋捏了個粉碎。

秋穆陵,竟然會有身孕。

那魏春山不是好色之輩,絕對不因為秋穆陵與庭煙有機分相似,就去輕薄強占。

而兩個月的身孕……

這時間,又正好對上秋穆陵離宮之前,他想刺激庭煙,所以召幸秋穆陵的時間吻合。

難道說,真的如胡媚娘之前所言,他這些年來,被傷壞的身子已經逐漸好轉,已經能有子嗣?

不可能。#^_^#除^o^雪^V^

班烨迅速搖頭,眸光迅速寒洌起來,絕不可能,他這一點不會斷錯,他不可能有孩子,庭煙的,亦或是秋穆陵的肚子裏的,都不是他的孩子。

或許是秋穆陵離開之後,不檢點自身,找了別的男人。

他正這樣想着,書房門被叩響,随即胡媚娘就推門進來,要例行公事的給他彙報今日給庭煙診脈的結果。

“三哥……三哥今日……”胡媚娘站在桌案前,卻不似以往那般直爽開口,反倒結結巴巴,欲言又止。

班烨不悅地皺眉,黑眸一擡,幽深冰冷的目光掃向胡媚娘,不耐地道,“有話就說。”

“我有大事想要給你說,其實……其實前兩日就應該給你禀明的,只因為脈象虛浮,不敢妄言,但今日診脈,已然脈滑如珠,數則六至……”胡媚娘面有難色,甚至不敢對上班烨淩厲的視線,低垂着頭,吞吞吐吐地說着,“已經是……”

“是什麽?”班烨從扶手椅上坐直身體,黑眸中的溫度愈發冷冽,顯然已經不剩多少耐性了。

“是,是喜脈!”胡媚娘咬牙,硬着頭皮對上班烨的視線,一臉正色地說道,“那庭煙俨然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謝謝你們,一路陪我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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