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絕雲間·雲山霧海
誰人的日志·絕雲間
在山腳下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采藥人,幫我正了骨,痛死個人。聽他說遭遇遺跡守衛又能幸存的路人很少有我這樣完整的……這多少也算是好運吧。
采藥人聲稱這是“岩王爺保佑”,我點頭說是。岩王爺保佑,岩王爺保佑!
我們說話的聲音似乎吸引人過來了,是一個自稱“霹靂閃雷真君”的家夥,滿口花花,我是絕對不信的。但是采藥人好像有些動心,我連忙拉住他。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兩個人,說是來絕雲間旅游的。我們五個……不,四個,簡單吃了頓飯,新來的兩個人裏面,有個男人并不吃下任何東西,只是坐在一旁。
問他為什麽,他的同伴說他吃不慣。真是怪人!難不成還得在山野之間,給他找什麽山珍海味不成?身為民間冒險家(可能)的我,最看不得這種情況了。(大量塗抹的痕跡)不知為何,寫到這段的時候,那個男人忽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吓得我寫錯字。
假真君說你們說是旅游,其實是來尋仙求道的吧。指了指受傷的我,還說什麽,這個就是例子。
我被他這話氣得要死,說了我身為冒險家,以及之前的事情,他似乎害怕,又問了好幾遍“真的是遺跡守衛嗎”這樣的問題。要不是這個假真君提供了一個借宿地,不然真讓人窩火啊!
已經近深夜,假真君喊那兩個人借宿,價格有些貴,不過還在能接受的範圍。結果那兩個人也沒理,沒吃飯的男人禮貌歸禮貌,可說話總是慢悠悠的,連飯桌上燒的竹筍,他都能掰個東西南北來!雖說這些知識我也不了解,是真有意思……
吃過飯,他們徑直就往山裏走,不一會兒,就看不見了。假真君搖搖頭,說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夜裏的妖獸都會出來,絕雲間的霧是會吃人的!
是的,絕雲間的霧氣實在是太大了,入夜似乎更大了。就算沒有妖獸,也會迷路的吧,迷路是冒險家最畏懼的事情。這個假真君總給我一種不安感,他怎麽一直盯着我。我還是趕緊也離開吧,去山裏尋個地方紮營比較好。
先前莊裏出來的不少窮哥兒都靠販賣藥材在璃月安家立命了,我不信我沒有這個運氣。至少這次,也要賺足帶東東去璃月玩的錢。
我也要好好保存這本日志,可千萬不能弄丢了……
……
又是路牌,有詩一則,我念了遍:“潺雲游水絕此間,寧馨別我伴神眠。十月珠結龍堂碎,灑入飛檐庇君前。”
從珉林過來的橋頭,也有路牌寫了短短一句話:此中絕雲處,塵俗務東還。
往生堂的客卿站在崖邊,看着夜裏更顯厚重的白霧。月光都壓不過這水霧的銀白,群山之間的霧氣跟流雲墜落一般,若不是在随風緩慢流淌,就完全是一條白绫了。
能聽得見瀑布的轟響聲,但這光景也被白霧淹沒。夜色裏,只能見左側有影影綽綽的瀑布在沖刷山岩。
客卿在原地站了幾分鐘,似乎看夠了這山霧,才慢吞吞擡起腳往橋上走。
這白霧出奇得多,連高空懸着的橋面都能蓋住。但鐘離每走一步,他腳下的白霧就散去,或者說在避開他,橋面也露出來了。我循着他的步伐往前走,扶着橋上繩索,亦步亦趨,整個人就像埋了白霧裏邊,只能看着客卿的背影。
我想起之前的時候,我們曾經路過一處麥田。
鐘離也是這樣走在前面,他輕輕推開那些麥穗,開了一條路,喊我跟着走。那些金黃的麥穗垂下頭,客卿走在前方,他金珀一樣的雙眼凝視着前去的方向。
夜風吹來,懸橋搖晃,鐘離沒有半分停頓,安穩地往前走。霧氣被風吹拂,露出那頭模糊的大瀑布。
鐘離有明确的方向,他說的對,在這片土地上,他永遠不會迷路。
行到那座架在瀑布上的小橋時,鐘離沒再往前走。
又一陣風過來,比剛剛還要大,不知是不是瀑布的緣故。于是便閉上眼,任由這風卷着水霧亂騰。耳旁似有鹿鳴之聲,又伴着某種難以名狀的巨大聲響。那些水霧急速散去,只留下一地月光。
再睜眼,那小橋上站着一位老叟,杵着拐棍,正低頭看着水潭裏邊的石獸。
蛙狀的石獸脖子上還挂着瑞祥的紅布,跟小橋下綁着的紅布條是一種。古老的錢幣被放在石獸的口中,有些落在水潭裏,落水聲驚起一潭白鶴。
“太山府沉了。”老叟開口說。
更下層的雲霧被未知的力量往外推走,露出瀑布還有更下方的湖水。湖水清澈見底,即使在月光下,也可見得湖底有三個泛柔光的字樣:太山府。有幾只白鶴在湖邊飲水。
“噠、噠”老叟撐着拐杖往前走。沿途有石頭雕刻成祥雲,還有另外一種黃金般的花朵。這跟歸離原上的花朵并不相同,色澤更豔明顏色更深。
“這群來求仙緣的傻子,真當成仙是那麽好玩的事情麽,”他似乎有許多話要說,“若真的成仙為妙事……當年河水上漲,太山府沉沒,仙衆移山填海卻不管不顧,他們死了心要斷長生大道。”
一直走到山腰的一座亭子裏,亭中已有一個小童燒了茶水等待客人的到來。
老叟大搖大擺坐到位置上,那小童對鐘離深深鞠了一躬,這才端茶送到我們面前來。我們喝茶,老叟喝酒。
“太山府作為地的試煉已經關閉,天的試煉,想必也是如此吧。”喝一口熱茶,鐘離才說話。
“天地試煉,二者通過者,方才能求得仙緣,”老叟點頭,“絕雲高地已經封閉了。”
鐘離淡淡道:“當年作為契約,留雲借風真君要你絕雲間的高天,願修一個浮世之地。而這絕雲高地完成後,就給仙人做試煉的場所。而你無力完成契約,只能為岩王帝君完成一件事,以此從帝君手裏換取一樣東西。”
老叟慘笑一聲:“雲霧怎可撐起群岩之重。”
“正巧有朋友來了,便一起聽聽故事吧。”客卿看向亭子外,一個中年人背着大包從樹林子裏穿了出來。
他滿臉茫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鐘離,最後看向老叟和童子。
是之前吃飯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受傷的男子。
鐘離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日志本,“這是你落下的東西嗎?我在歸離原撿到的。”
中年人腳上還纏着繃帶,狼狽地摸索了一下身上,喊道:“啊……!我的日記本!”
璃月戰亂時,移霄導天真君讓小仙斬下巨角支撐天衡。
真君逝去,天衡常在。
斬下巨角的小仙從帝君手裏讨要來當初天衡的一角,是當初帝君見天衡不齊整,削下做酒樽的邊角餘料。
小仙用這些料子,鋪了高高的山,喚作“絕雲間”。
絕雲之高處,離青天更近一步,是不是更能觸及到您的魂靈呢?
碧水河流淌不絕,河水升騰落下,化為絕雲間的雲霧。雲霧缭繞,長久環繞在絕雲間。
再過一些日子,小仙想起來,真君曾經說過,希望可以傳道授業。
那就替故人完成這件事吧。
故人已逝,大願猶存。薪火相傳,千秋萬代。
正巧,留雲借風真君來了……
“真的是正巧來的嗎?”鐘離忽地問了一句。
老叟幹幹地笑了一聲,繼續說:“這一位真君說厭了命中晴雨,想要在絕雲間高天之上,修一處浮世之地。”
“但是小仙能力式微,他的力量是往日裏移霄導天真君分給他的,是他昔日求得的仙緣,然而真君已逝,他也在逐漸老去,逐漸失去力量,所以憑他的力量,他并不能完成那座高天上的方寸之地。”
過去的時候,他為凡人,覓得真君仙緣,常伴真君左右。那場戰事之中,真君擡眉望向他,往常他認真擦拭的鹿角上全是血。
斬吧。真君對他低下頭。對衆生低下了頭。
他無聲哀嚎,努力睜大雙眼持劍斬下仙人鹿角,而真君鮮血奔流四野化為碧水長河。
“于是他去找了帝君,懇求帝君給自己一個法子……畢竟,雲霧是無法撐起群岩之重的。”
“作為契約,他為帝君收納了一件東西,然後帝君造出曠世的浮生石,以此為基底,建造成了那浮生之地。”
我想起旅途剛開始的時候,鐘離對我說:我們會見到的,那青天之上的絕雲之地。
我仰頭朝上望去,漫天的星星。在絕雲間少有的,沒有霧氣的日子裏,這樣的星星閃耀得讓人微微眯上眼睛。也不知在那絕雲之地,是不是更能觸碰到這些星星,更能看清這些星光。
童子在悄悄吃桌上的點心,我們都沒碰那幾個糕點。他見我看着他,回首也瞪了一眼,眉宇間竟有幾分鐘離的影子,只是不笑不樂,很是生氣的樣子。
老叟喝了口酒瓶裏的酒,繼續講。
璃月先民揚帆乘浪與龐大的海怪作戰,但大多再不複還。
被璃月住民稱為“八虬”的妖物與海上肆虐,掀翻船只無數。
它的呼吸帶來風暴,浪潮将碼頭如砂鹽般溶解,波濤将船只如花朵般撕碎。
于是,帝君手持群岩做成的□□,狠貫而出。
“只是在海上,也需得海上的生靈,”鐘離笑道,“帝君令堅不可摧的翠玉自頑岩中生長而出,琢成橫海吞潮之鯨。”
老叟手撫胡須,接話道:“岩鯨初成之時,漩渦中無羁翻騰的巨怪為之驚懼,連同大海都在震顫不已。”
直到咆哮的巨物被釘入黑暗無底的深海,純岩的巨鯨才得以自由,回歸自己本應屬的深遠群山。
伴随這故事的開幕,那些雲霧又聚攏回來,霧中似有鹿鳴聲,似有……鯨聲。
受傷的男人握着自己的日志本,驚叫了一聲,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膽子好小。”說話的是那個童子,正啃完了點心。嘴角沾了糕點屑,被鐘離順手抹下去。
帝君說,有一種岩石可以讓雲霧撐起。
是移霄導天真君的鹿角化為群岩的結晶。
那便給我吧,讓我做什麽都行。小仙說。
讓他的血撐起他的角,這就是浮生之地。
帝君說,如此,便為砥厄魚留一座山峰吧。
從那以後,山與雲有了同等的重量,人與神擁有同樣的臂膀。
等候在絕雲間看凡人尋求仙緣,那就像在無光的山洞中,他自己捧着不斷流逝的仙人之力,他也曾落淚訴說自己的無力,也曾哀怨當時沒有勸阻。昔日故人兼導師的魂靈已成雲霧,絕雲間中絕雲地,天上地下兩處仙家試煉,已經是小仙淪為凡人之前最後的手筆。
他開始變老。哪怕存着移山倒海的力魄,他也不想阻止太山府沉沒。背負過往的人,他一人足矣。這就是他身作凡人卻與仙人有同樣的臂膀。
東方既白。
老叟站立而起,随童子一并走到亭外。
受傷的中年男子慌張說道:“我在《俠客記》裏見過山叟的故事,那位随處而居,席地而眠的老者……您是仙人嗎?”
老叟沒理他,反而望着腳邊濃濃霧氣,說:“璃月的說書人,似乎就那樣,花裏胡哨地編寫故事,連什麽翠玉自頑岩生出的話也講。”
他轉頭看向總是怒相的童子,說道:“明明砥厄魚只是帝君取了自己的發簪,往大海一扔的事情。”
說書人的故事,最後提到:如今,晶瑩翠玉的砥厄巨鯨依舊在仙居洞天的雲霭裏遨游,在無邊的霧海中翻騰,于嵯峨群峰沉靜的和聲中鳴響鯨歌。
鐘離失笑一聲,端起茶水再飲一口。
端杯放杯兩三秒,老叟一步踏入雲霧之間,再也不見蹤跡。
童子最後再躬身朝客卿一拜,往後一躍,也消失不見了。
此地只餘雲霧渺渺。
受傷的中年人驚詫,回頭再望亭中,也空無一人。
此山此峰,竟只有他一個人存在。
若不是亭中還有熱茶餘溫尚在,他也只覺得是夢一場。踢到一個東西,才見是個酒瓶,正是剛剛那老叟手裏的。
身在雲霧中,不知在何處。
客卿垂頭凝視雲霧深處,不發一言。
些許時候,狂風大作。雲霧被吹散片刻,我順着看過去,只能看見一棵樹,半邊挂滿霜樣的結晶。霧海又圍攏過來,遮蔽了視野。
鐘離的耳墜無風自動,往樹的方向偏去,那石珀做的耳墜含着微光,在逐漸初升的太陽中,難以見得亮色。
“走吧。”客卿又一次說道。
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武器“砥厄魚”,是米忽悠還沒有實裝的劍
最早的文案裏面,就說它是帝君的簪子
我覺得很浪漫,所以要寫一寫
這篇很淡,全程就想誇帝君,嗚嗚。但是埋了伏筆,那個耳墜可以想想看是啥
《誰人的日志》俗稱“東東爸的奇妙冒險”,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這是游戲裏面可以撿到的書籍,裏面就提到過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