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阮漠寒順着簡爍的視線望過去。

不出所料,出現在她視線裏的是鐘韻麗,手裏挽着的人是徐董事。

鐘韻麗不知從哪裏買來一件紅色皮草,看起來妖嬈華貴至極,配着她紅色的高跟鞋,整個人像冬日裏的一把火。

簡爍下一個要追的對象,是鐘韻麗。

所以她那天才會突然出現在聆音樓下,因為她在觀察鐘韻麗,還順手幫阮漠寒解決了午飯難題。

簡爍望着鐘韻麗,興致勃勃跟阮漠寒讨論:“你覺得她怎麽樣?我覺得整體還可以,雙眼皮割的有點假。”

阮漠寒:“鼻子好看,牙不夠整齊。”

簡爍:“腿不夠直,但X挺大的,将就了。”

阮漠寒:“姿态挺拔,可以加分。”

簡爍:“衣服品味太爛,我得教教她。”

冬日,午後,金主和她的金絲雀,坐在街邊的咖啡館,偷看加讨論金主下一個要追的對象。

興致勃勃,專心致志,像在進行什麽嚴肅的學術探讨。

簡爍興奮的說:“這可太有意思了!”

阮漠寒問:“為什麽追徐韻麗就不算傷人?”

“你沒看她跟那老男人在一起麽?”

“跟老男人在一起又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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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爍一臉得意:“可如果這老男人有老婆有兒子呢?”

簡爍摸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給阮漠寒看。

視頻裏的男人是徐董事,背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看廟會燈展,旁邊跟着一個四十餘歲的女人,樸素的家常打扮,可見精力都用在了照顧男孩上。

看起來疲憊的容顏,尚見年輕時的清麗。

阮漠寒問:“兒子還是孫子?”

“兒子。”簡爍說:“老婆四十多歲拼死給他生下的,你說要是他離開這對母子跑去跟鐘韻麗結婚,是不是毫無人性?”

“人性”這兩個字從簡爍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別扭。

阮漠寒淡淡道:“你前期功課倒做的很足。”

“那當然。”簡爍收起手機,更加得意:“我還知道鐘韻麗今天拉徐董事出門,是要去T家買大鑽戒!也許他們已經約定要結婚了!”

阮漠寒一臉淡漠。

簡爍失落:“你為什麽不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阮漠寒心想,還用問麽?

簡爍這樣揮金如土的大小姐,在T家一定有相熟的導購。只要推測出鐘韻麗想跟徐董事結婚的念頭,到幾個奢侈珠寶品牌一查,鐘韻麗的行程一清二楚。

阮漠寒懶得解釋,只問:“她當小三,所以你選她?”

簡爍一拍巴掌:“對呀!是不是很聰明?”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是道德衛士?”

“道德是什麽,能吃麽?”簡爍撇撇嘴:“不過她自己做壞事在先,我追她又踹了她,她難過,也是活該。”

“這就算上天給她的懲罰,我是替□□道。”簡爍嘻嘻笑着:“這樣,我們就不欠她什麽,之後也就跟她沒什麽牽絆。”

“你。”阮漠寒糾正:“不是我們。”

簡爍“哦”了一聲。

阮漠寒站起來。

“你又要走了?”簡爍聽上去很孤單也很無聊。

阮漠寒不理她,徑自走開。

簡爍在她身後問:“你春節怎麽過?”

阮漠寒:“我從不過春節,我讨厭春節。”

關于春節,她沒有半點愉快的記憶。

簡爍在她身後低聲嘟哝:“巧了,我也是。”

******

除夕夜,阮漠寒對着電腦,繼續工作。

有一些海外客戶,沒有春節假期這一說。

阮清音在一旁翻遍電視頻道:“為什麽全都一模一樣?”

生氣的把遙控器砸開,電池彈出來。

感統失調在阮清音身上的表現之一,就是痛恨一切要求集體一致性的東西。

所以她和阮漠寒一樣,深深的讨厭春節。

讨厭電視裏所有頻道都一樣的春節聯歡晚會,人們木偶一樣穿着刺眼的衣服,鬼吼鬼叫,上蹿下跳。

阮漠寒走過去,把電池裝回遙控器裏,按開點播,給阮清音調出一部老電影。

阮清音安靜下來。

阮漠寒聽着窗外隐隐傳來的煙花聲,在一片安靜中更加明顯,覺得吵嚷難耐。

她塞上藍牙耳機,女歌手清冷的聲音傳來:

“心屬于你的,

我借來寄托,卻變成我的心魔。

你屬于誰的,

我剛好經過,卻帶來潮起潮落。(備注1)”

公司群裏,突然彈出一條給阮漠寒的私信。

是褚行雲找她:“阮總監,請問你在邶城過年麽?”

阮漠寒回複:“在。”

不然她還能在哪。

她是一個沒有家的人。

小時候姨媽說她媽“死”的太早沒家教,也不算完全說錯。

她媽在跟一個男人出國後,就跟她爸一樣再沒回國過,就連那件事發生以後,也沒回國過。

除了給姨媽留下一筆錢,的确跟沒媽一樣。

聽到阮漠寒在邶城的消息,褚行雲如獲救星:“我和老公回老家過年,海外研發卻突然有了突破性進展,有一份文件需要簡總馬上簽字,如果今晚不簽,很可能錯失實驗的最佳時機。”

阮漠寒問:“文件在哪?”

褚行雲:“在我辦公室密碼箱裏,密碼六位數,我告訴你。”

阮漠寒:“可以。”

“我先去辦公室取文件,然後送到簡總家請他簽字,再回辦公室掃描發你,你可以馬上傳給海外的研究員,讓他走那邊的程序。”

阮漠寒頭腦清晰,褚行雲感動到想哭:“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人人都要跟聰明人一起工作,這時我要遇見一個豬隊友,可該怎麽辦!”

她千恩萬謝:“等回邶城,我請你吃十頓大餐!”

阮漠寒:“不用。”

對她這個不過春節的人來說,跑這一趟,不過是舉手之勞。

從私心來講,研發部是聆音至關重要的一個部門。聆音發展的好,阮漠寒才有更多年終獎可以拿。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因為好心或善良。

她交代阮清音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早點上床睡覺,自己開車出門。

馬路上黑漆漆、空蕩蕩,跟平時的大堵特堵形成兩個極端。

像穿梭在時空之外的隧道。

這樣的空曠,反而讓阮漠寒覺得安全。

她早已習慣這樣的孤獨。

一路很快開到聆音,阮漠寒順利在辦公室找到文件,在開車去簡宅以前,她給簡銘打了一個電話,說明自己要到訪。

她做事從來都這樣有條理,絕不會白跑一趟讓自己撲個空。

因為毫不堵車,開到簡宅也很快。

柏靜娴來開門:“阮總監,你真是聆音的中流砥柱,大過年還要麻煩你。”

看來已聽簡銘說明阮漠寒所為何來。

這樣的漂亮話,阮漠寒從來都是聽聽就過,淡淡應道:“只是替褚經理跑一趟。”

柏靜娴笑道:“你們真是好搭檔、好朋友。”

朋友?阮漠寒心想,并不。

只是兩人都與簡爍這個人有關,因緣際會,有了奇妙的交彙。

阮漠寒從不認為自己除了王諾以外,還有任何朋友。

柏靜娴帶她進去:“請進來坐,阿銘簽字的時候,阮總監喝杯熱茶吧。”

阮漠寒跟着走進去。

屋裏暖氣極足,暗漆紅色的古董家具,與古韻十足的年畫對聯倒很相配。

屋裏一派春節景象,不落俗套,反而清雅。

阮漠寒細細打量一番,心想,這是與幼年的她和妹妹,擦肩而過的一番景象。

楊海寧坐在沙發上招呼她:“阮小姐,過來坐。”

給阮漠寒斟一杯茉莉花茶,暖霧袅袅,香氣四溢。

茶幾上擺滿了堅果、桂圓、紅棗,還有一碟餃子,守夜餓了時可以吃。

阮漠寒莫名問了一句:“什麽餡的?”

柏靜娴笑道:“鮮蝦馬蹄,阮總監要不要嘗嘗?”

阮漠寒搖頭。

電視裏放着阮清音痛恨的春節聯歡晚會,正放到名家戲曲選段,楊海寧聽的興味盎然。

阮漠寒把需要簽字的文件交給簡銘,簡銘拿起來翻閱。

柏靜娴熱情好客:“阮總監不吃餃子的話,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她順手拿起茶幾上的蘋果和水果刀。

簡銘吓的扔了文件:“你別動刀。”

楊海寧也馬上說:“你放下,叫芬媽過來削。”

阮漠寒道:“不必了,我很少在飯點以外進食。”

楊海寧點點頭:“這倒是養生的好習慣。”

一家人這才作罷。

阮漠寒看看柏靜娴,她懷孕應該三個月了,肚子看不出什麽,只是臉龐略豐潤了些。

對于簡銘和楊海寧剛才的小題大做,她像是很不好意思:“他們太關心我。”

阮漠寒:“這是福氣。”

簡銘翻完文件,簽了字,交還給阮漠寒:“阮總監,辛苦了。”

阮漠寒點點頭:“簡總,打擾了。”

站起來準備告辭。

楊海寧很喜歡阮漠寒,想留她聊天:“這就要走?不多坐會兒?”

阮漠寒:“還要回辦公室掃描文件發給褚經理,海外那邊等着的。”

楊海寧這才願意放人:“好吧,路上小心。”

柏靜娴送阮漠寒出門。

走到門口,阮漠寒到底忍不住問了一句:“簡爍不在家過年?”

柏靜娴嘆一口氣:“她說在朋友家。”

“以前過年也叫她回來的,可她跟奶奶總吵架,跟她大哥也說不上幾句話。有一年也不知為什麽吵兇了,她指着奶奶的鼻子罵娘,奶奶說她亂了輩分,揮舞着拐杖把她趕出去。”

“阿爍再沒回來過過年,算起來,也有六七年了吧。”

阮漠寒點點頭:“留步,我先告辭。”

她走到車庫去開車,牆角傳來一陣細碎響動,落葉被踩碎的聲音,很微妙。

阮漠寒:“我知道你在那。”

簡爍笑嘻嘻從牆角的黑暗中走出來:“要是我沒踩到樹葉,就能吓你一大跳了。”

像個想要惡作劇的孩子。

阮漠寒淡淡搖頭:“不,從我進門以前,就知道你躲在牆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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