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六點下班, 阮漠寒來到地下停車場。
一個明黃色身影蹲在那裏,懷裏抱着一只貓。
“漠姐,漠姐, 你看,今天貓又讓我抱了。”
阮漠寒只瞥一眼,發現簡爍手裏拿着一根寵物食用的雞肉腸。
特意帶來的?
說要給狗做安*樂*si的也是她。帶雞肉腸來給流浪貓吃的也是她。
殘忍是她。無邪是她。
流浪貓不算很親人,吃完了腸, 掙紮着要跑, 簡爍笑嘻嘻放開它, 走到阮漠寒身邊。
“漠姐, 貓可愛嗎?”
簡爍閃着漆黑眸子問她, 像剛才抱在懷裏的那只貓,天真而赤誠,不用設防。
這句話其實不是在問貓可不可愛, 而是在問阮漠寒, 她可不可愛。
“不可愛。”阮漠寒冷冷道:“你今天不該在這裏。”
鐘韻麗的車位空着,看來鐘韻麗今天有事沒開車。
“我不是來這裏找鐘韻麗的。”簡爍懶洋洋翻個白眼:“今天徐董事不是跟鐘韻麗提分手了麽?我沒打算出現在她面前。”
“讓她嘗一嘗寂寞滋味, 更知道有人陪伴的珍貴。”
“不過。”簡爍瞟阮漠寒一眼, 漆黑的眸子閃着魅人的光:“徐董事怎麽突然回心轉意要跟老婆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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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漠寒不理她,徑直往自己車的方向走。
“你昨天去哪兒了?”簡爍跟在她身後。
“我最近工作很忙很累,懶得開車,打車回家而已。”
“真的?”簡爍笑笑。
阮漠寒瞥她一眼,忽然發現簡爍跟阮清音很像。
有些時候,阮漠寒都不知道她們對自己的話, 相信了還是沒相信。
阮漠寒開車走了。
******
周五上班,簡銘召集中高層開會。
褚行雲走進會議室,吓了一大跳, 忍不住和阮漠寒交換一個眼神。
阮漠寒面色如常。
其實她也看到今天的鐘韻麗,實在太過奇特。
平時妩媚的大波浪卷發,今日潦草而淩亂,毛糙糙的。穿一身黑,連口紅的調子也暗淡,配上灰敗臉色,像要去參加什麽人的葬禮。
只是阮漠寒對他人向來不感興趣,所以并不驚異。
簡銘開始主持會議。
對于國外資本雄厚的新客戶,應該如何應對,大家依次提方案。
輪到鐘韻麗發言,簡銘連叫兩聲:“鐘總監,鐘總監?”
鐘韻麗回過神來,哀怨往徐董事的方向瞥一眼。
徐董事頭也不擡,不看鐘韻麗也不看任何人,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筆記本,像要把本子盯一個洞。
褚行雲恍然大悟。
鐘韻麗做完提案,幾乎是跌回自己的座位上。
她混營銷部,也是人精一樣的人,心裏明白自己大勢已去,徐董事被老婆兒子的突然離去深深震撼,再不會回心轉意。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褚行雲跟在阮漠寒身後輕聲說一句:“原來是徐董事。”
阮漠寒:“與你我無關。”
褚行雲忍不住好奇:“徐董事的老婆會跟徐董事和好嗎?”
她懷孕以後,突然對家庭關系關注,恨不得每個孩子都擁有和睦家庭,健康快樂的長大。
阮漠寒只搖搖頭,便走開了。
徐董事的老婆會不會原諒,那是另一個故事,與她無關。
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避免一場鬧劇發生。
她不想見到刀,或者火,或者暴力。人在親眼目睹太過刺目的畫面以後,很容易做出失控的事。
一切失控,都不是好事。
******
六點,阮漠寒到地下停車場。
剛走出電梯,已經聽到角落裏有人。
“鐘姐姐,我在這裏陪着你。”
“你什麽都別想,嗯?”
如此溫柔的聲音,像忠勇的騎士,無論外界有什麽風雨,她都會持劍守在你身邊。
很難想象這樣的聲音,竟是那個雙眼如魅、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的簡爍發出的。
阮漠寒遠遠站定,簡爍已經看到她了。
鐘韻麗不想見人,面向角落站着,簡爍面向外。所以阮漠寒能看到她一張冶豔的臉,在昏暗角落發着光,沖阮漠寒狡黠的眨眨眼。
她在用溫柔的話語,安撫鐘韻麗。
鐘韻麗像受傷的動物,發出輕輕的嗚咽。
“以後我該怎麽生活?”
阮漠寒面色冷冷:原來是擔心這個。
習慣了當菟絲子,不管自己有沒有能力,一旦發現失去依附,就覺得無以為繼。
“我會照顧你。”簡爍柔聲安慰她。
“你?”鐘韻麗低聲反問。
“我還年輕。”簡爍言之鑿鑿:“我有大把未來。你想要的需要的,我都會給你。”
鐘韻麗背影輕晃。
阮漠寒聞到隐隐一陣酒氣,應該是在辦公室就按捺不住,偷偷喝了酒。
此時不知是被簡爍說動,還是惶惑的內心迫切需要一點溫暖。
“樂樂。”她低嘆一聲,竟要向簡爍的唇主動吻上去。
阮漠寒冷眼看着。
她以為簡爍要迎上去,像每次與她深吻一樣,敲開雙唇,舌齒糾纏,一邊吻鐘韻麗,一邊抛給她一個狡黠眼神。
沒想到簡爍猛然躲開了。
鐘韻麗撲了個空,踉跄兩步,愣在原地。
“鐘姐姐,你……”簡爍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只想要純潔的喜歡,你怎麽……”
簡爍故作遺憾的嘆一口氣,演完最後一場戲,揚長離去。
阮漠寒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其實從頭到尾,她都沒親眼見過,簡爍與鐘韻麗有任何肢體接觸。
簡爍突然一走,鐘韻麗難以置信似的回頭,只看到簡爍乘電梯離開的背影,和冷冷站在一邊的阮漠寒。
“你怎麽在這?”鐘韻麗皺眉:“來看我笑話?”
阮漠寒淡道:“來開車而已。”
“呵,我都忘了。”鐘韻麗睜大美麗而空洞的一雙眼,像是這時才發現:“我還在地下停車場。”
所以剛才一時情緒上湧,想去吻簡爍,忘了避諱。
阮漠寒徑直走向自己車子,拉開車門。
“喂。”鐘韻麗在她身後說:“你不嘲笑我兩句?”
像是突然失去倚靠,太過寂寞,不但貪戀簡爍身體的溫暖,甚至也許阮漠寒的嘲笑,對此時的她也是一種陪伴。
阮漠寒忽然發現鐘韻麗是個毫無自我的人。
她搖搖頭:“我對其他人向來不感興趣。”
她開車離去,後視鏡裏望一眼,鐘韻麗一個人留在原地,靠着牆,腦袋耷拉着。
早已失去了往日明豔而霸道的生命力。
******
周六中午,阮漠寒照例收到那串陌生號碼的短信:“W酒店,1704。”
她把阮清音送去醫院,自己準時赴約。
簡爍正在房間裏忙碌,把兩張巨大的沙發,用力推着,并到一起。沙發腳在柔軟地毯上磨出淺淺痕跡。
阮漠寒冷冷看着這一切。
簡爍走過來,脫掉她的大衣。
露出阮漠寒裏面穿的白襯衫加黑窄裙,絲襪薄而透,配一雙黑色高跟鞋,
簡爍臉上浮出一個玩味的笑:“都喜歡這樣穿啊。”
她拖着阮漠寒的手,把阮漠寒推到一張沙發上坐下,自己坐到旁邊,身子靠過來。
一陣妖冶绮麗的大麗花香飄過來,阮漠寒透過沒拉窗簾的窗子望一眼窗外,忽然落雪。
雪灰撲撲的,擊打在窗上,阮漠寒能聽到那極細微的噼啪聲。
簡爍拉過阮漠寒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手指在她掌心暧昧糾纏,畫一個圈。
手掌在她手背來回摩挲,極盡癡纏。
最後,五指順着她的指縫緩緩滑落,兩手緊扣。
簡爍俯到她耳邊問:“那晚,你有感覺麽?”
阮漠寒望着窗外的雪,下的越來越大。
她忽然明白,簡爍是在模拟那晚帶鐘韻麗去看話劇的場景。那晚的鐘韻麗,應該也是穿着阮漠寒這樣的職業裝,只不過色彩要豔麗的多。
黑暗劇院裏,簡爍真如阮漠寒所想,那樣撫摩過鐘韻麗的手嗎?
讓內心的深情在一只手上,舞出百般花樣。
只不過,真正的觀衆卻不是身邊的鐘韻麗,而是電話那端的阮漠寒。
阮漠寒冷冷瞥她一眼。
“有感覺,是不是?”簡爍輕笑一聲,突然爬起來,逼近阮漠寒。
阮漠寒被她逼着,仰躺在沙發上。
頭靠在沙發的一端扶手上,仰着。上半身陷入沙發的座椅裏。一雙修長的腿又遇到沙發的另一端扶手,高高擡起。
一個很利于簡爍進攻的姿勢。
簡爍手撐着自己的身體,臉上是志在必得的笑,湊到阮漠寒的耳邊哈氣。
耳垂上小小一顆棕色的痣,被簡爍shi*熱的呼吸噴着,變得濕潤而晶瑩。
“我知道你想要。”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窄身裙上幾道暧昧的褶皺。
“你!”簡爍忽然一愣,支起身體。
阮漠寒忽然發力,伸手一推,簡爍向後倒去。
腰臀被沙發扶手托着,高高擡起,頭向沙發座椅摔下去。
阮漠寒此時變為俯身,一伸手,托住簡爍的後腦勺。
她逼近,冷杉香氣在上,全面壓制了大麗花香。她托着簡爍的後腦勺,讓簡爍不得不注視着她的眼睛。
也許直到這時簡爍才會發現,阮漠寒淺棕色的瞳仁裏,也是冰涼而沒有感情的。
腰間褶成一團的窄裙,抵着簡爍被沙發扶手擡起的部位,随着阮漠寒俯身的動作,摩擦。
簡爍輕扭了一下。
“有感覺的是你,是不是?”阮漠寒冷冷道:“很遺憾,我毫無感覺。”
“為什麽?”
簡爍并非乖乖認輸的類型,一仰頭,咬住阮漠寒的下嘴唇。
尖尖牙齒,像一只兇狠的貓。
阮漠寒吃痛,卻不躲,眸子閃過流轉的光。
“你就這點力氣?”阮漠寒被簡爍咬着下唇,說話含糊。
簡爍再次發狠,直到一點淡淡的腥氣散出,才放開。
“這下夠了麽?”她挑唇笑着問阮漠寒。
阮漠寒支起身子,坐正,高高俯視簡爍。
簡爍仰躺着,望着阮漠寒伸舌,在口腔裏簡爍咬出的傷口上舔過,面無表情。
簡爍深深盯着她,喉頭微動。
“你為什麽沒感覺?”她問:“我不是已經追到鐘韻麗了麽?”
阮漠寒離開簡爍,從沙發上下來。
打開窗戶,手臂伸到窗外,點燃一支煙。
“你真的碰過鐘韻麗麽?”阮漠寒望着窗外,忽然問道。
簡爍一愣。
接着,阮漠寒回頭,望着還仰躺在沙發上的簡爍,冷冷道:“其實我對你有沒有碰過鐘韻麗、有沒有追到鐘韻麗,都沒那麽感興趣。”
“因為,鐘韻麗是個沒有意思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