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面對簡爍的質疑, 阮漠寒面無表情點了一下頭。

簡爍不滿:“這哪算啊?我都沒感覺到!重來重來!”

“別想。”阮漠寒冷漠拒絕:“就那一次。”

簡爍嘟哝着“小氣”,悻悻把手指垂了下來。

将近午後三點,初夏的陽光, 從醫院幹淨透亮的窗口照進來。

一片暖,一片黃,帶着暖意,照得人暖洋洋的。

這不是一家搶救危急重症的公立醫院,而是以康複治療為主的私立醫院, 等候區的病人大多不急, 加上醫院采用會員制, 等的人也不多。

等候區一片安寧靜谧。

在阮漠寒給簡爍的傷口吹了一毫秒以後, 簡爍也不鬧了,安安靜靜坐在阮漠寒身邊,晃着小腿。

十厘米的高跟鞋挂在腳尖上, 腳跟處滑下, 一晃一晃。

阮漠寒握着手機,全程低頭, 專注的處理工作郵件。

她覺得自己的腦細胞, 在她多年的嚴苛鍛煉之下,已經像機器人的腦程序一樣,被分成了抽屜的一格一格,一格處理工作,一格處理日常,一格處理突發事件……需要用哪一格, 就把哪一格抽出來。

以至于她現在,一邊冷靜理智的處理工作,一邊還能想別的事:

第一, 為什麽一看到簡爍之後,她又變成了之前那副狀态,裝出一點不喜歡簡爍的淡漠模樣,自欺欺人;

第二,為什麽她讓簡爍一直坐在這裏,而沒有趕簡爍走?

她是該趕簡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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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很清楚,她不該接受任何人。

她準備開口了,只是,目光又被工作郵件中的一排重要數據吸引過去。

這數據太重要了,不能分心,不能出錯。

阮漠寒想,要不就等看完這封工作郵件再開口吧。

沒想到簡爍倒先開口了:“喂……”

那樣異常的腔調。

不妖異,不魅惑。不天真,不殘忍。

只是帶着一點遲疑,一點沉甸甸的重量。

完全不像簡爍平常的聲音。

阮漠寒的心跳了一下。

她已經預感到了簡爍會說什麽。

她心裏一陣鋪天蓋地的恐懼,像海浪,向她席卷而來。

耳邊不斷回響着不久之前,她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如果我放過自己,那我妹妹的死算什麽?”

“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地下,我獨活在這世上享福麽?”

阮漠寒略帶倉皇的開口:“別說。”

“千萬別說。”

她站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起來幹嘛,明明醫生診室還沒叫到她的號,她一站起來,等候區的其他病人都向她看過來。

手指倒是沒抖,只是一瞬發軟脫力,站起來的時候,手裏一直握着的手機,直接掉到地上。

掉在阮漠寒的黑色高跟鞋旁邊。

簡爍彎腰幫她撿的時候,滞了一瞬,盯着阮漠寒細細的鞋跟。

阮漠寒此時,全身的每一個雷達都打開了一般,連腳踝都能敏銳捕捉到簡爍的目光,細細鞋跟微妙往旁邊移了一寸。

簡爍把手機撿起來:“保護膜摔裂了。”

阮漠寒接過手機:“哦。”

她在想要不要直接拿包走人,還好這時,診室裏叫好,終于叫到了阮漠寒這裏。

阮漠寒匆匆向診室走去,只留下一句:“真的別再來找我了。”

“難道你真能接受自己是個有感情的人麽?”

“那你過往二十幾年歲月,算什麽?”

簡爍聽着阮漠寒的質問,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阮漠寒的背影消失在診室門後。

******

診室裏。

阮漠寒低頭,看着醫生幫她把紗布拆掉。

手掌之上,一道基本已經愈合的傷痕露了出來。

醫生幫她把縫的兩針拆線,誇獎道:“恢複得很好。”

阮漠寒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恢複的會很好。

她上學的時候,學習好;進職場以後,工作好;甚至身體,也基本不感冒不發燒不出幺蛾子。

她腦筋靈活,邏輯分明,知道把每一件事做好的方法,也具備強大的執行能力。

她能掌控自己的一切,傷口怎麽可能恢複的不好。

這時阮漠寒的手機響起,她瞥一眼屏幕,是一個工作電話。

她問醫生:“我能接麽?”

醫生開個玩笑:“只要不用我正在處理的左手接,你用右手左腳或右腳接,都沒問題。”

阮漠寒把電話接起來,事關一份跟英國客戶的合同,她細細聽了,囑咐兩句,挂了電話。

醫生瞥一眼她放在診斷臺上的手機:“保護膜摔裂了。”

阮漠寒“嗯”一聲。

保護膜摔裂,對她來說,是一個罕見失控的意外。

這個小小的意外,來自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簡爍。

醫生處理完傷口,告訴阮漠寒:“沒問題了,以後會留一道很淺的疤,如果介意,去美容科,用激光處理掉就好。”

阮漠寒搖頭:“我不介意。”

臨走前,她向醫生道謝:“感謝您的關照,應該都是看姜總的面子。”

醫生笑道:“ 不,我跟你們姜總并不熟,是她回國以後幫GS團隊的人辦體檢時,才認識的。”

“我對每一位病人,都一視同仁。”

“這樣啊。”阮漠寒淡淡點一下頭,走出診室。

路過等候區的時候,那裏零星坐了幾個等候的病人,已經沒有簡爍的身影了。

阮漠寒走向地下停車場,把自己的車開出來。

駛向另一家醫院去接阮清音的路上,阮漠寒給祝涵打了個電話:“你的生意又來了。”

祝涵笑;“感謝你這麽關照,這次又是誰?”

“一個醫生,張斌。”

******

周六傍晚,王諾又一次在笑研見到了簡爍。

這一次沒整個人蹲在秋千上,而是一條腿蜷起、膝蓋抱在懷裏,另一條腿垂着,腳尖點着地面輕晃,帶着秋千輕輕搖擺。

臉上的表情微微出神,像在想事情。

王諾這才發現,簡爍出神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既不妖異,也不魅惑。

就是一片幹幹淨淨的懵懂。

她走過去叫她:“簡爍。”

簡爍回過神來,那種妖冶又魅惑的笑容,就立即爬上她臉頰了。

她慵懶笑着跟王諾打招呼:“喲,眼鏡娘。”

王諾手裏牽着一個小女孩,她是陪小女孩來找望在操場上的玩具,才在操場上看到簡爍的。

簡爍對着小女孩做個誇張的鬼臉。

小女孩一下子吓哭了,簡爍就學她哭:“嘤嘤嘤,嗚嗚嗚。”

小女孩一下子又笑了。

王諾:……

她陪小女孩找到玩具,把小女孩送回教室,又才回到操場,走到簡爍身邊。

她問簡爍:“你今天見到她了?”

簡爍晃着秋千瞟她一眼:“你怎麽知道?”

“感覺。”

簡爍懶洋洋:“見是見了。”

“你怎麽知道她在哪家醫院?”

簡爍把秋千晃的更厲害一點:“問我大嫂咯,讓大嫂幫我問那個姓姜的女人。”

“她手上的傷,沒事了吧?”

簡爍看着王諾笑:“眼鏡娘,你是有多喜歡你的……她?”

好像還是不能說出阮漠寒的名字。

王諾也不回避簡爍的注視,反而問:“那你呢?”

“我啊?”簡爍移開目光:“你猜。”

王諾沉默着走到秋千架邊,晃着秋千的繩索,老舊的秋千架,就發出一片吱呀吱呀的聲音。

在一片暮色中,好像讓時光都暫時停了下來。

王諾莫名覺得,自己此時在一個時光之外的世界,舊秋千的吱呀聲,反襯得這個世界,寧靜的不真實。

她一定是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中,不然她怎麽會跟簡爍待在同一架秋千附近,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心平氣和的說真心話呢。

王諾搖着秋千,簡爍覺得好玩:“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王諾發狠一用力,本以為簡爍會驚慌失措,沒想到簡爍只是興奮笑着:“嗚呼!”

王諾又一把将秋千狠狠抓住,不讓簡爍再晃。

簡爍不滿的看着她:“你幹嘛?”

王諾不看她,看着天上出來的第一顆星:“你多少歲來着?”

“二十六。”

“有時候我覺得你就是一小孩。”

“漠寒喜歡你什麽呢?”

簡爍眯眯眼睛,不說話,老老實實讓王諾抓着秋千繩索,也不掙紮。

“眼鏡娘,你真的很喜歡你的……她啊。”

昨天簡爍來笑研玩,是王諾告訴簡爍,她在阮漠寒家門口拿的那個氣球,不是阮漠寒女兒不要的。

因為阮漠寒給女兒買的是個兔子氣球,王諾在阮漠寒的朋友圈看到了。

簡爍當時就炸了:“你能看到她朋友圈?”

後來才反應過來,王諾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有那塊小餅幹。

王諾說:“音音是漠寒教出來的女兒,怎麽可能把餅幹到處亂掉。”

是有人刻意放在那裏的。

是有人知道簡爍也許會去,在那裏放了一個氣球、一塊餅幹。

王諾說完這話,簡爍就跑了。

王諾沒攔。

第二天,王諾見到阮漠寒,才知道她手傷了。

第一反應就是想陪阮漠寒去醫院,第二反應就是知道阮漠寒會拒絕。

她在想,她昨天為什麽會把阮漠寒送禮物的真相告訴簡爍呢?

大概她心裏也清楚,簡爍是阮漠寒唯一不會拒絕的人吧。

此時王諾看着夜幕上的第一顆星星,說:“我跟漠寒認識的時候,我一擡頭,就看到夜空中出現了第一顆星星。”

簡爍問:“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大二。”

“怎麽認識的?”

“社團活動,在操場上擺攤招新。”

“不會是關愛聾啞兒童的福利社團吧?”

“不然還能有什麽?”

“你的……她來報名?”簡爍問:“你擡頭看天幹嘛?報名表在天上啊?”

王諾笑了一下:“我緊張。”

她突然伸手猛的一推秋千,這下簡爍毫無防備,差點順着秋千的弧線飛出去。

她大喊:“眼鏡娘!”

王諾跟着她喊:“有時候我真挺讨厭你的!”

簡爍繼續喊:“我知道!”

王諾跟着喊:“讨厭你!”

簡爍又喊:“知道!”

直到秋千晃晃悠悠停了下來。

王諾覺得,這麽喊了兩嗓子之後,心裏竟然好受多了。

******

這時簡爍從秋千上站起來:“我要走了。”

王諾“嗯”了一聲。

簡爍:“眼鏡娘,謝謝。”

王諾又“嗯”了一聲。

簡爍穿着高跟鞋跑開的時候,王諾叫住她。

簡爍回頭。

王諾:“你也是一個從小覺得自己沒感情的人吧?”

“你會……允許自己有感情麽?”

簡爍:“我試試。”

“怎麽試?”

“不告訴你。”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快步的跑走了,敏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像一只貓。

******

晚上,阮清音做完這周的家庭作業,拿來給阮漠寒簽字。

簽完字,她要求好好看一看阮漠寒手上的傷痕。

最後下結論道:“像土淵海峽。”

阮清音最近開始着迷歷史,剛知道日本西南的土淵海峽,是全世界最狹窄的海峽。

阮漠寒也低頭,看着自己掌心裏窄窄一道傷痕。

她問阮清音:“會很醜麽?”

阮清音:“當然,你手以前那麽完美的。”

她問阮漠寒:“有什麽辦法能把這疤去掉麽?”

阮漠寒收起掌心:“不用了吧。”

她讓阮清音去看電影,自己繼續工作。

一道醜陋的疤而已,留着幹什麽呢?

難道因為這道疤與簡碩有關、所以才想留着?

不,阮漠寒并不這麽想。

******

周一例會以後,阮漠寒被姜凱倫留了下來。

姜凱倫看着她的左手問:“拆線了?”

阮漠寒點頭。

姜凱倫:“我看看。”

阮漠寒坐着不動。

姜凱倫笑:“不至于讓我來抓你的手吧?”

阮漠寒把手伸了過去,掌心攤開。

姜凱倫仔細看了看:“這疤不會自然消失。”

“去做激光吧,你這疤是因為公司前員工受傷的,做激光的錢公司幫你出,我幫你聯系最好的醫生。”

“姜總。”阮漠寒淡淡打斷她。

姜凱倫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您剛才說話的語氣,好像聆音未來會變成GS的從屬公司。”

“鐘韻麗以前是聆音的員工,而非GS的員工,不是嗎?”

姜凱倫依舊笑的淡定而優雅:“你怎麽會這麽想?”

“既然聆音和GS現在精誠合作,大家就是同一個團隊,不分你我。”

“是嗎?”阮漠寒淡淡反問一句,也并不指望姜凱倫給她答案的樣子,徑直站起了起來。

她向會議室外走去:“我手上的疤,沒打算去做激光,就不勞費心了。”

她帶着清冷冷的神情消失了。

姜凱倫望着她的背影,修長手指尖、貝殼一樣的指甲在會議桌上,輕輕叩了兩叩。

她發現還有時候,阮漠寒比她猜想的還要敏銳。

比起十年前的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凱倫唇邊浮起一絲玩味的笑。

有意思。

******

周一下午五點,簡爍窩在朋友家的沙發裏。

到了以前她每天該出門的時間,現在她卻無處可去,窩在沙發裏渾身癢癢,跟有戒斷反應一樣。

在她還沒想明白該怎麽“對付”阮漠寒和她的關系之前,她不敢再貿然去找阮漠寒了。

這時她的救兵出現。

朋友穿着C家精致套裝、抱着一個粉藍色禮盒走出房間,發現簡爍還躺在沙發上裝死,問她:“一起去看小萱麽?”

簡爍正嘗試把一顆青提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小萱是誰?”

“你真是……”朋友極其無語:“以前每次一起喝酒,最愛喝皇家禮炮那個。”

“她啊。”簡爍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好久沒出來喝酒了麽?”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因為她懷孕了啊!剛剛生了,所以叫你一起去看她啊!”

“她整容整那麽兇,我都不記得她臉長什麽樣了。”簡爍放棄對付那顆青提,直接塞到嘴裏嚼了,坐起來:“而且怎麽全世界都在懷孕生孩子。”

她把脆爽青提,咬得嘎嘣嘎嘣的。

“去吧。”朋友勸她:“不然我去找小萱,也沒什麽話說。”

她們這幫人就這樣,看起來很熟,其實沒什麽交情。

多一個人,少一分尴尬。

簡爍為了抵抗自己的戒斷反應,百無聊賴的站起來:“好吧。”

她跟着朋友出門,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看看剛剛出生的人類幼崽,到底有什麽魔力,怎麽人人都想生。

比如她的大嫂,算一算,一個月後,就到預産期了。

******

醫院VVIP房間。

小萱住在邶城最高端的H私立婦産醫院,套房很大,客廳廚房卧室一應俱全,還有電視和跑步機。

簡爍穿着高跟鞋在跑步機上一陣瘋跑,平時對小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婆婆,在一旁幹瞪眼,畢竟知道簡爍真實身份的人,誰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她。

小萱在一旁看的直樂。

跑步機在健身房,婆婆和小萱在主卧。婆婆雖不敢去勸阻簡爍,卻敢在小萱耳邊低聲叨咕:“難怪簡老太太一向看不上她,簡家怎麽出了這個妖貨!”

小萱聽不下去:“媽!”

婆婆瞪她:“我說什麽你就聽着!生了個女兒還這麽多話!”

簡爍正跑着,就聽房間門輕輕“咔”一聲被打開。

一個溫柔的護士聲音響起:“我把寶寶送回來了。”

小萱住的是VVIP房間,剛出生的寶寶,只要沒什麽問題,都可以母嬰同室,白天寶寶由護士帶着,按摩、護理、開發潛能,晚上等媽媽吃完晚飯、休息一陣,再把寶寶送回房間。

簡爍好奇的走過去。

一個小小的人類幼崽,可能剛剛睡過覺了,這會兒睜着一雙烏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好奇打量這世界。

小萱伸手想抱,卻被婆婆一把搶了過去。

即便她不喜歡女孩,但這也是她們家孫女,輪不到小萱這個媳婦來親近。

小萱的臉色暗淡下去。

簡爍問她:“你老公呢?”

“這小孩兒不會是你跟這老太婆生的吧。”

小萱:“跟朋友打游戲去了……”

婆婆不滿:“你叫誰老太婆?”

簡爍笑嘻嘻:“我叫你老太婆,只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你也可以叫我小賤貨呀。”

抱着嬰兒的婆婆:……

簡爍:“她不喜歡你。”

她話音剛落,婆婆懷裏的嬰兒就開始哭鬧。

婆婆:“我是她親奶奶,她還能不喜歡我?”

簡爍忽然湊到她身邊,帶着一臉妖異笑容,把她吓了一跳,本能抱着嬰兒想躲:“你幹嘛?”

簡爍不讓她躲,跟着她在她身上一陣猛嗅:“你身上一股藥味,小孩兒嗅覺敏感,所以不喜歡。”

她睨着那老太太:“平時中藥補藥什麽的吃多了吧?”

又指指懷裏那嬰兒:“我能很快讓她不哭。”

趁着婆婆發愣的時候,簡爍抱起嬰兒,送到小萱懷裏。

她不喜歡被人碰,可嬰兒好像可以,大概嬰兒身上,還沒有簡爍不喜歡的那種味道和感覺。

小萱松一口氣,緊緊抱住剛出生的女兒。

婆婆:“你……”

她竟然看到,嬰兒一到小萱懷裏,真的不哭了,阻撓的動作暫時停滞。

簡爍湊在小萱床邊,雙手肘支在床上,雙手撐着臉:“你身上是淡淡奶香味,這小孩兒喜歡。”

小萱:“嗯,我打算母乳。”

身邊好多千金貴婦,為了保持身材,打了回奶針,但她沒有。

跟簡爍同來的朋友,此時已經在旁邊無聊的刷起了手機,反倒是簡爍,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小小嬰兒。

小萱:“你還想抱抱麽?”

她注意到,其實從簡爍抱起寶寶的那刻起,寶寶就沒哭了。

簡爍卻被吓了好大一跳,直接從床邊彈開:“我可不抱。”

小萱笑:“為什麽?”

簡爍:“她太軟了,我剛才抱起來的時候,好像抱了一塊布丁,一不小心就碰壞了。”

“我抱不好,不抱。”

人類幼崽剛出生時,的确是這樣,骨骼還未定型,是人世間最柔軟的存在。

小萱想了想:“那你摸摸她的手。”

這家高端私立醫院,院感控制很嚴,每一個訪客來探視前,你經過全面消毒,沒什麽安全隐患。

簡爍想了想,再度湊近,伸出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

她的手,算小算秀氣的那種,可當這時靠近嬰兒的手,對比一看,簡直像巨人的手。

不禁喃喃道:“她好小啊。”

小萱笑:“是啊。“

簡爍用手指,輕輕在嬰兒手背上刮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皮膚就夠嫩了,但這小小嬰兒,不僅綿軟程度像布丁,滑嫩程度也像布丁。

簡爍怔怔看着那嬰兒,嬰兒感受到了簡爍的撫摸,眨巴着烏漆漆大眼睛,看向簡爍。

小萱驚訝極了:“她竟然笑了!她是在笑麽?”

她看着自己懷裏的小小嬰兒,好像望着簡爍在笑。

簡爍忍不住說:“你好。”

那嬰兒沖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像聽得懂。

簡爍站起來退開兩步。

她對守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婆婆說:“你以後想耳根清淨一點,就少抱抱這小孩兒。”

“你一抱,她準哭。”

婆婆不甘:“你怎麽知道?”

簡爍笑了一下,細長眉眼挑起來,眼尾一顆墨黑的痣,在屋頂燈光的照射下,泛着妖異的光。

她向婆婆走近,婆婆本能畏懼,後退兩步。

簡爍湊到她耳邊,用妖冶異常的聲音說:“你不是說我是妖物麽?”

“其實我……通靈。”

她離開那婆婆身邊,又妖魅的“呵”一聲,拉起在一旁玩手機的朋友:“走了走了,人家小孩兒要睡覺了。”

她揚長而去,只剩下一臉目瞪口呆的婆婆問小萱:“她真的通靈?”

這位怕死怕到快神經的老太太,平時不僅中藥補藥不停,還最信神佛鬼怪。

小萱抱緊懷裏的女兒,點頭:“嗯,好像是。”

她想,以後應該再沒有人跟她搶女兒了。

******

周二下午六點。

阮漠寒走到地下停車場,照例拿了一根雞肉腸來喂貓。

一個妖冶聲音,懶洋洋的響起:“你喂哪只貓呢?”

像是不滿。

阮漠寒一臉平靜,只是看着貓吃腸,頭都沒擡:“你來幹嘛?”

“不是讓你別再來找我了?”

她早已聽到簡爍躲在角落呼吸的聲音,所以并不意外。

簡爍帶着笑,從角落走出來:“那如果……我能接受自己是個有感情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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