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電梯附近的頂燈, 一點不節省瓦數,白熾得吓人。

阮天蓉冷汗涔涔。

她在這樣白到晃眼的燈光下,看到少女一步步向她逼近。

墨黑的長發, 襯得一張臉也如頭上的頂燈,白熾得吓人。

墨黑的瞳仁,墨黑的睫毛,連眼尾一顆小小的痣, 都是墨一般的黑。

阮天蓉以前從來沒看過這樣的黑, 她小氣, 買來的黑色衣服都便宜, 像加了水, 就是一片不溫不火的黑,一點不惹眼的。

不似面前的少女,頭一次讓阮天蓉, 知道黑可以是這麽濃墨重彩的顏色。

她不信鬼魅精怪, 卻不禁想起,很久之前看過的一個恐怖電影, 裏面講到, 真正的黑屬于地獄,地獄裏才有純正的黑。

偏偏這時,眼前這妖異的少女,向她湊近。

一大股詭谲的大麗花香氣撲面而來,少女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麽。

很快遠離, 發出愈加妖冶的“呵”一聲,

圍觀衆人根本不知道簡爍說了什麽,只看到阮天蓉的臉色, 一下子變得慘白。

簡爍卻還是笑着,細長眉眼上挑,把纖長手指含進嘴裏。

舌尖一攪,把手指上沾的雞蛋液都舔幹淨,嘴裏“啧啧”兩聲,回頭瞟阮漠寒一眼,魅眼如絲。

阮漠寒上前一步,面色淡淡:“阮天蓉,你聽清楚。”

“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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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以前留下的錢,你花在她女兒身上的不足五分之一,其他的全部被你私吞,補貼了你的丈夫和女兒。”

阮天蓉沒想到,阮漠寒會願意把家裏醜事在衆人面前自曝。

阮漠寒現在看上去光鮮亮麗,這些家長裏短的糾葛曝出來,不會影響她在公司的形象麽?

這是她今天來公司找阮漠寒的底氣,她以為阮漠寒一定會像以前一次次一樣,息事寧人。

阮漠寒這話一出,她反而占了下風,她脾氣急躁,上前兩步就要呼阮漠寒巴掌:“你說誰吞錢?”

在她手揚起的時候,阮漠寒在一陣掌風中,微微阖眼。

那樣臉龐腫起的痛感,在她成長過程中,一次次體驗,讓她印象深刻。

直到妹妹出事、她搬出姨媽家,這種肉體和精神的雙重痛感,才算解除。

只是,當她發現妹妹的事一直萦繞在她腦海,她或許需要這熟悉的痛感。

來帶給她安全感。

她只值得這些。

響亮的“啪”一聲。

圍觀衆人呆了:“真打啊?”

阮漠寒睜眼。

熟悉的痛感,沒有落在阮漠寒的臉上。

簡爍動作極快,像只敏捷的貓,擋在了阮漠寒面前。

阮天蓉用了以前對阮漠寒的力道,那一巴掌,狠狠落在簡爍臉上。

簡爍回頭,一張臉映入阮漠寒的視線裏。

那麽白皙的皮膚,現在紅腫一片。像水墨畫上的紅,不是規整一片,而是随着紙張紋路,不規則的流淌。

手指的痕跡印在簡爍臉上,像一朵朵殷紅綻開的花。

簡爍看着阮漠寒說:“阮漠寒,她打我。”

阮漠寒“嗯”了一聲。

她還在盯着簡爍的臉,這樣的紅腫痕跡她太熟悉,她幾乎能切身體驗,現在簡爍那薄薄白皙的皮膚下,血液在如何瘋狂的湧動。

火辣辣的疼。

簡爍繼續看着阮漠寒說:“阮漠寒,好疼。”

阮漠寒又“嗯”了一聲。

簡爍皺眉,還要說些什麽。

阮漠寒淡淡開口打斷她:“我知道。”

她一步一步,向阮天蓉走過去,一雙淺棕色的眸子,還是淡漠一片。

她揚手的速度快到,幾乎沒人看到她是如何動作的,一個響亮的巴掌,就已經落在了阮天蓉臉上。

圍觀衆人的驚呼,是和阮天蓉的尖叫一起發出的。

阮天蓉瘋了,上前就要扯阮漠寒的頭發:“你敢打長輩?”

阮漠寒淡淡退開一步:“你在我小時候這樣打我,怎麽沒想到你自己是長輩?”

阮天蓉又要撲上去,簡爍正要過去的時候,一個優雅聲音響起:“這裏在鬧什麽?”

圍觀衆人讓開一條路,穿着精致套裝的姜凱倫走過來,連身形都優雅。

阮天蓉見到姜凱倫,暫且恨恨放下手:“我來看我外甥女,沒想到被打了一巴掌。”

姜凱倫一絲不亂,先吩咐助理找公司保潔,來把被雞蛋液弄髒的地面清理幹淨。

然後看向阮天蓉:“我是阮總監上司,你想談阮總監的事,跟我來吧。”

阮天蓉:“好啊。”

她跟着姜凱倫走了。

阮漠寒轉身,重新走回簡爍身邊,淡淡道:“今天不會再有什麽事了,你回家等我吧,家裏有消腫藥。”

圍觀衆人驚了:“回家?同居了已經?”

阮總監這是一臉淡漠的在說什麽虎狼之詞。

簡爍頂着紅腫的腮幫子,妖冶一笑:“好啊,等你回家喔。”

一個妖俏的尾音,像能魅惑水手、自投羅網跳入海面的人魚歌聲。

簡爍嘴裏哼着“嘣嘣嘣”的圓舞曲旋律,按開電梯,走了。

******

阮漠寒面無表情,也沒刻意驅開圍觀的衆人,自顧自回到辦公室。

塞上藍牙耳機,開始處理工作。

耳機裏熟悉的女歌手在唱:

“有生之年,

狹路相逢,

終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備注1)”

楊助理敲門進來:“阮總監,有一份需要您簽字的合同。”

阮漠寒低頭看了,沒什麽問題,揮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楊助理接過文件,站在原地。

阮漠寒擡頭看她:“有事?”

楊助理:“外面都在議論您,說得挺難聽的。”

“說您家裏關系亂,會給公司口碑帶來不好的影響。又說您女女關系亂,平時是在裝清高……”

阮漠寒淡淡聽完,面色如常。

楊助理:“您要不要阻止一下?或者請姜總出面……”

阮漠寒搖頭:“沒這個必要。”

她忽然伸出一支手臂,伸到楊助理面前。

楊助理一愣,低頭看自己上司的手臂,纖細瑩白,白到透明,就能看到一點淡淡青色的血管,手腕上細細一枚腕表,處處透着清冷。

阮漠寒淡漠道:“你看我手臂。”

“她們說了那麽多,我有少一塊肉麽?”

楊助理“噗嗤”笑了出來:“阮總監,抱歉,我不是笑您。”

阮漠寒搖搖頭。

楊助理由衷的說:“真希望我以後能成為您這樣的人。”

阮漠寒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艾咪,那個在S家三明治店打過工,簡單純白幹淨的女孩。

不知她現在出國留學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阮漠寒淡漠搖頭:“不,不要成為我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好。”

******

一個小時後,阮漠寒在衆人八卦的目光中,走出市場部大辦公室。

因為是姜凱倫的助理來通知,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姜凱倫叫到辦公室去了。

姜凱倫面對阮漠寒,優雅一笑:“坐啊。”

阮漠寒一臉淡漠的坐下:“是要談開除我的事嗎?”

“怎麽會。”姜凱倫笑:“你是我最得力的員工。”

阮漠寒淡淡道:“可我畢竟給公司形象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雖然這影響的始作俑者是你。”阮漠寒看向那雙貂一樣的眸子:“姜總。”

姜凱倫:“是我找到了阮天蓉,也是我把你家的住址告訴阮天蓉。”

“但我沒讓阮天蓉來公司找你,也沒想到阮天蓉比我想象的更急躁。”

“更沒想到的是……你會這麽果斷拒絕她。”姜凱倫笑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神色更淡:“姜總謙虛了。”

“你哪裏會想不到呢?”

“這一切,從我的反應,到簡爍的反應,一步步,不都在你的算計之內呢?”

“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的,逼着阮天蓉亮出她最後的武器。”

“關于我妹妹出事那天,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

姜凱倫笑:“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你的一句話。”阮漠寒看着姜凱倫的眼睛:“你說,只有直面過去的恨,我才能徹底變成像你一樣,一個毫無感情、毫無破綻的人。”

姜凱倫笑意更深:“你比我想的更聰明,阮總監,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只是,你既然已經看透了這一切,為什麽還要按我設計的棋路走呢?”

阮漠寒淡淡開口:“這就是你最厲害的地方,不是麽?”

“即便我知道自己是在一步步走入你的網中,我仍然不得不承認,你設計的每一步,都是我能想到的最優解。”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跟阮天蓉,無休無止的糾纏下去。”

“我唯一想不透的是……”阮漠寒強迫自己逼視姜凱倫。

姜凱倫的眸子裏,閃着毫無瑕疵的精光,阮漠寒放在桌下的手指捏緊,但不讓自己移開眼神。

姜凱倫:“你問。”

“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迫切,想要訓練我,變成你這樣毫無感情的人?”

姜凱倫終于露出那個志在必得的微笑:“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你該跟我去墓地,一起看看她了吧。”

阮漠寒問:“她叫什麽名字?”

“姚淵。”

******

下午六點,阮漠寒準時下班。

她沒想到,會在地下停車場看到簡爍,嘴裏哼着“嘣嘣嘣”的旋律,旋一個圈,又旋一個圈,像在練習圓舞曲的舞步。

貓站在一旁,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簡爍,完全不明白這兩腳獸在幹什麽。

看了一會兒,好像覺得無聊,一搖尾巴,走了。

阮漠寒走過去:“你怎麽還在這裏?”

簡爍旋到她面前,擡起一張妖冶笑臉,原本尖尖小小的臉型,這時腮幫子還紅腫着:“我想等你,一起回家。”

******

阮漠寒冷冷說一聲:“上車。”

簡爍笑嘻嘻鑽進副駕。

阮漠寒平穩的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簡爍還在哼着“嘣嘣嘣”的旋律。

阮漠寒問她:“疼麽?”

“疼啊,疼死了。”簡爍笑得妖冶又慵懶:“你以前覺得疼麽?”

“以前覺得疼。”阮漠寒握着方向盤,看着前方路況:“現在只覺得不夠疼。”

簡爍眨眨眼:“什麽意思?”

阮漠寒面無表情,不說話。

簡爍把安全帶解開,臉向阮漠寒這邊湊過來:“幫我吹一下。”

阮漠寒語氣冷漠,雙眼目視前方不看她:“安全帶系好。”

“我這可是為你挨的打。”簡爍拖着妖冶的調子:“你不該幫我吹一下?”

臉越發湊近阮漠寒,像只撒嬌的貓,墨黑濃密的長卷發,蓬開來的發絲掃到阮漠寒臉上。

阮漠寒表情越來越冷。

忽然她猛打一下方向盤,一腳油門踩下去。

簡爍沒系安全帶,整個身子被猛然一甩,向右手邊的車窗撞過去,頭撞在玻璃上,發出“咚”的一聲。

她大叫:“阮漠寒你幹嘛!”

阮漠寒:“有人別我的車。”

她踩着油門追上去,把故意逼了她兩次的那輛車,逼入車輛罕至、可以飙車的那條路。

那車也絲毫不願認輸,跟阮漠寒一左一右,狂飙突進。

兩輛車交替領先,飛馳在幾乎沒有車的馬路上。

今天下了雨,平時淺灰的路面,這時還濕着,變成了更沉重的深灰,映在眼裏茫茫一片。

車子的輪胎,跟路面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是不斷濺起細密雨花的聲音。

阮漠寒打開窗。

随着飙起的車速,窗外的風也變快了,猛烈呼嘯的灌進車裏,一下子卷起阮漠寒淺棕色的長發,和簡爍墨黑的長發,在空中四散飛揚。

像翻湧的海浪,發尾交疊糾纏在一起。

簡爍興奮的把身子探出車外:“呼啦!呼啦!呼啦!”

阮漠寒單手握着方向盤,一邊盯着前方路面,一邊伸手拉了簡爍一把:“安全帶系好。”

簡爍半邊身子探出車外,明明是對阮漠寒說話,卻越發興奮的對着窗外喊:“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安全帶系好。”

“你說什麽?風很大啊,聽不清。”簡爍一陣妖冶的笑聲,遠古戰場搖響的銅鈴一般,零零碎碎,随窗外的風一起,灌進阮漠寒的耳朵裏。

旁邊的車超過阮漠寒,又把她的車猛然一別。

阮漠寒不願減速,猛打方向盤,簡爍整個人扒在車窗上,還在“呼啦呼啦”叫着。

阮漠寒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速再次飙快,壓制住剛在她前面的那輛車。

窗外的風越發呼嘯。

“我說!”她在呼嘯的狂風中喊出來:“安全帶系好!”

簡爍像是覺得好玩極了,雙手握成喇叭,對着窗外大喊:“還是聽不到啊阮漠寒,你再大聲一點!”

也許是風太大,也許是簡爍的笑聲和喊聲太大,阮漠寒自己的聲音被蓋過去,也就不覺得自己在大喊了。

她怎麽可能大喊呢?她可是最冷靜自持的阮漠寒。

可這時她飙着車,被簡爍帶着迎風大喊:“系好安全帶!”

整個肺裏的空氣都吐出來,一直沉甸甸壓在身體裏的什麽東西,好像随着空氣一起被吐出。

“阮漠寒,好玩嗎?”簡爍笑嘻嘻繼續大喊:“你喊一喊阮天蓉的名字嘛。”

她帶頭大喊:“阮天蓉!我*日!阮天蓉!”

“王*八*蛋的阮天蓉!”又一陣妖冶笑聲,随風灑落。

阮漠寒雙手緊握方向盤,緊盯前方與她交替領先的那輛車。

她跟着簡爍在心裏喊:“阮天蓉。”

從阮天蓉出現以後,無論她再怎麽忽視,到後來,似乎也很難壓抑自己的心中,阮天蓉帶來的那些不安。

她依賴着簡爍的偏愛,可到後來,又忍不住懷疑簡爍只是占有欲作祟。

她享受着簡爍的溫柔,可到後來,又忍不住逼簡爍對她不好來獲取快感。

心理醫生說簡爍可以入院,只有她知道,在自己心底別人看不到的角落,她比簡爍更扭曲陰暗。

像從苔藓,一片濕答答、黏膩膩的潮。

甩也甩不掉。

阮漠寒開的太瘋,終于,跟她比試的那輛車,被她的氣勢吓退。

車速慢下去,慢下去,在下一個路口,方向盤一轉鑽出去,消失了。

阮漠寒也緩緩降下自己的車速。

簡爍笑嘻嘻鑽回車子裏面來:“你怎麽不繼續喊呢?可好玩了。”

阮漠寒淡淡目視前方,可分明發現自己握着方向盤的雙手,一掌心的汗。

她不看簡爍,盯着前方的馬路問:“你敢玩點更刺激的麽?”

簡爍興致勃勃:“什麽什麽?”

阮漠寒面色淡漠如昔:“我們,做吧。”

******

簡爍愣愣坐在座位上,看着阮漠寒一臉淡漠的轉動方向盤,拐上一條小路。

見簡爍一直怔怔盯着自己,阮漠寒瞥她一眼:“安全帶系好。”

簡爍“哦”一聲,乖乖把安全帶系上。

阮漠寒開了一段時間,把車停在一條僻靜小路上。

簡爍擡頭一看,眼前是一片爛尾樓。

一片根本沒有人會來的區域。

車窗外,一點點暮色籠罩下來,明天應該是個好天,陰雨過去,天幕上垂着火燒一樣的雲,遠遠看上去,一片瑰麗。

阮漠寒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又瞥一眼簡爍:“要我幫你解麽?”

簡爍扭頭看着阮漠寒,還是愣愣的:“你玩真的啊?”

阮漠寒俯身,幫簡爍把安全帶解了。

随着她靠近,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氣籠罩住簡爍,像走入一片霧氣彌漫的森林,随着她遠離,簡爍又回到真實人間。

可誰要真實人間。簡爍願意一輩子困死在迷霧森林裏。

變成迷路的幽靈,終日游蕩。

阮漠寒打開車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怎麽,你不敢?”

“我怎麽可能不敢。”簡爍盯着眼前的爛尾樓,忽然想也不知這裏有沒有流浪貓。

她不想被人看着,也不想被貓看着,畢竟是同類,有點尴尬。

于是她說:“我是想,要不要等天更黑一點,有氛圍。”

明明她們之前約在W酒店1704,都是明晃晃的下午,也沒要過什麽氛圍。

可是今天,不一樣。

吻上去,就不會停,一路到底。

阮漠寒抽一口煙,打開車門:“我去給音音打個電話。”

簡爍知道阮漠寒今早出門時,已幫阮清音準備好晚飯,像是知道阮天蓉今天一定會搞事,她很有可能不能按時回家吃晚飯。

簡爍想,阮漠寒的突然提議,應該跟突然出現的阮天蓉有關吧。

也許背後還有什麽更複雜的原因,是現在的簡爍,還不知道的。

随着時間推移,天色越來越暗,給了她偷看阮漠寒的勇氣。

阮漠寒挂了電話以後,也沒上車,就站在車外,抽着指間那支煙。

黑色的高跟鞋,站在一塊近乎腐朽的木頭上,木頭一端幾顆鏽掉的釘子,阮漠寒抽着煙垂眸,像在盯着那幾顆釘子出神。

附近有路燈,但是燈泡都壞了,又或者是沒再供電,總之一點亮光都沒有。

阮漠寒纖長清冷的身形,在越來越暗的暮色中,變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夜色讓她身形的線條,整個模糊起來,像暈開的水墨,又像一團霧。

不抓在手裏,随時都要飄走似的。

簡爍咬了咬下唇,推開車門下車。

她慢慢走到阮漠寒身邊去,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着路面上淩亂散落的碎石,嘎嘎吱吱。

簡爍舔舔嘴唇開口:“那個,是不是應該喝點酒啊?”

阮漠寒抽一口煙,淡淡看着她:“你以前從沒有過?”

簡爍“嗤”一聲:“就跟你以前有過似的。”

阮漠寒默默抽一口煙。

兩人竟互相都沒否認。

簡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該喝點酒的。”

阮漠寒瞥她一眼:“荒郊野外上哪買酒去?”

把指間的煙遞給簡爍:“煙抽麽?”

簡爍盯着煙頭的小小一點紅光,在夜色中明明滅滅,搖頭:“還是算了。”

阮漠寒收回手,默默抽完了煙,把煙掐了,說一句:“車裏等你。”

撇下簡爍,自己鑽進車的後座。

簡爍獨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上阮漠寒剛剛站過的那塊腐木,穿十厘米高跟鞋的腳尖伸出,在一顆釘子上踢了一下,又踢了一下。

她吸吸鼻子。

從腐木上跳下來,嘴裏大聲哼着:“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旋一個圈,又旋一個圈,再跳三步。

到了車門前,卻又一下子靜下來,垂下頭。

擡起手,又縮了一下,手就那樣僵在半空。

正當她猶豫着要不要拉開車門的時候,車門從裏面,一下子被推開了。

在簡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一只纖細手腕一拉,整個人向後座座位撲去。

她的眼下,是阮漠寒一張清冷瑩白的臉。

老實說,清麗的五官,在夜色裏看得不是那麽分明,只有一雙淺棕色的眸子,月夜湖泊一樣泛着粼粼的光。

身上清淡的冷杉香氣,卻是熟悉的,像一片霧,瞬間包裹住簡爍。

阮漠寒清冷的聲音傳來:“怕了就算了。”

“我怕個屁。”簡爍剛開始的聲音還是妖異魅惑的,随着阮漠寒伸手,抱住她的腰,她語氣就漸漸低了下去。

像喃喃自語:“為什麽啊,阮漠寒?”

“為什麽是我?”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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