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柒)
……
已經跟在花宮身後走過數條街道的木吉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十分鐘前自己還處在生死攸關、千鈞一發的絕境上,而現在說是重獲生機也毫不誇張。
當時他欺騙花宮自己偷看了他父親的短信,花宮就立即将那些躍躍欲試的幫兇們支走了。木吉會選擇這麽說,是回想起了那天在醫院裏,護士們談到花宮父親的時候那種深深恐懼的語氣。既然花宮的父親是個厲害角色,那麽假如自己掌握着他父親的電話號碼,就随時能跟他的這個“天敵”取得聯系,也難怪素來為非作歹的花宮會那麽心虛……
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你的父親”這幾個字才會這麽有效。
“我們真應該好好談一談。”
在将濑戶等人支走後,花宮就這麽對他說道。
兩人間發生過那麽多事,一次心平氣靜的交流正是木吉求之不得的。或許在兩人好好地談過之後,就可以将想辦法矛盾化解掉也說不定。
于是此時此刻,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寂靜無言地走在了深夜的街道上。
木吉也曾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太輕信他了,這一切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陰謀,可自己畢竟已經切實抓住了花宮的軟肋……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便已經到了花宮家的大門口。
也許是花宮的家人都已經睡下的緣故,整幢二層小樓沒有亮着燈,跟這個街區黑乎乎的街區幾乎融為了一體。
難道自己這麽晚過來不會有所打擾嗎?而且是這麽渾身髒兮兮的情況下……
正在木吉遲疑的時候,花宮拖着懶洋洋的音調催促起來了:
“快請進吧~客人大人~你傷成這樣不處理一下的話也不大好看吧?”
聽到這裏,木吉略微點了點頭,也就不再推脫了。
在客廳裏站定的時候,因為只有玄關的燈開着,屋子裏稍有些黑暗。看着花宮換鞋進屋的自如樣子,木吉估摸着屋裏應該并沒有人在睡覺。
他這樣想着,也就問了出來:“你父親不在家嗎?”
正在脫下外套的花宮立刻露出了陰沉的表情。
啊……果然不該提這件事。
“坐到沙發上吧。”
略顯詭異的氣氛中,木吉聽從了花宮的指示,乖乖地坐了下來。在花宮去取醫藥箱的時間裏,他設想着兩人間的對話會是什麽內容,之後又會有哪些進展。花宮會對他說什麽呢?在做了那種事情之後,他又能對花宮說些什麽呢?只要稍稍一想,頭部的傷口就更加疼痛起來。
說起來,這裏居然是花宮的家呢。一個小時前打死他都想象不出自己最終會坐在這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木吉開始打量起屋中的擺設來。正對面的牆壁上挂着一臺超大屏的電視機,旁邊的櫃子上放着些什麽卻看不清楚。左手邊是廚房,完全打通的簡潔設計,似乎跟尋常人家也沒什麽區別。
如果能再開一盞燈就好了……木吉有些遺憾地想。
正在這個時候,一條尼龍繩從後方勒住了他的脖子。
一切快得容不得人思考。
木吉反應極快地強行将手指擠進了繩索與皮膚的縫隙裏,即便如此纖細如刀刃的尼龍繩還是給他的手指和脖子帶來一陣切割般的燒灼痛感。他回不了頭,只能拼命扭動身體,沙發劇烈地搖晃着,而且因為身後的人用的力道很大,随時都有向後傾倒的可能。
最先喚醒木吉的恐懼的不是“我要死了嗎”這種設想,而是自己喉間發出的窒息的古怪聲響。他想尖叫,想驚呼,卻只能像垂死的魚一樣張着嘴索取氧氣。
好痛苦……
他胡亂踢動的雙腿将茶幾踹出去好遠,劃過地板的尖銳聲音頓時響起。盡管竭力想擺脫頸上的桎梏,身後的手臂卻死死抵在他的後頸上,繩索在氣管上的致命的壓迫力絲毫沒有減輕。
不可以……這樣下去,真的會死掉……花宮……花宮居然要殺了他?!!
不滿的情緒在胸中激蕩着,木吉努力尋找着着力點,腳在地上踏了幾次卻都打滑了。最後一次他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往前仰了一下,對方措手不及,這才終于讓他踏穩了地面。
随後他借着這個着力點猛地向後仰去——
一聲沉悶的巨響,沙發倒了。頸上忽地一松,木吉順勢打了幾個滾,翻倒在地上,這才看到了腿被沙發靠背壓住的花宮正一臉痛苦地掙紮着站起來。
視線相交的一瞬間,沒有一刻遲疑,兩人立即兇猛地扭打在一起。
剛剛因為沙發本身的重量又加上了一百九十多公分的木吉的體重的緣故,花宮的腿被砸的那一下絕對不算輕,因此盡管木吉的頭腦還因缺氧而暈暈乎乎的,卻沒有落了下風。
他倒在地上的時候就拽住花宮的腳腕把他撂倒了,之後又騎到花宮的身上狠狠地給了他幾拳。花宮則趁隙重新揪住了他頸間沒來得及解下的繩套,一邊用力收緊一邊叫嚣着“我一定要殺了你!”。
真的好可怕……
木吉說不清究竟是起了殺意的花宮更可怕一些,還是瀕臨失去理智的自己更可怕一些。花宮欺騙了他,花宮要殺掉他。他渾身的傷口都在作痛,頭也疼得要炸開了……
數次試圖扳開花宮的手而不得,木吉強忍着窒息的痛苦揪起了花宮的脖領,把他丢了出去。花宮歪斜着滾過沙發撞到了玻璃茶幾,最後又滑到了地上,茶幾表面頓時漾出了蜘蛛網形的碎紋,木吉估計聲響再大一點的話,整個街區都會被吵醒了。
看着花宮痛苦地在一片狼藉中扭動着,木吉走上前去踩住了他那條受傷的腿。
花宮爆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随後把下唇咬住了,只有拳頭無措地捶打着地面。
“……你要殺掉我?”木吉的胸腔劇烈地鼓動着,他感到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是這樣嗎?”
花宮拿眼角瞥着他,同樣費力地喘息着,“啊……”
“為什麽?”
“那種事被你知道了,這樣做也是自然的吧?”
那種事??
就在木吉疑惑的一瞬間,花宮自由的那只腳踹上了他受過傷的膝蓋,在他失去平衡後,又撲上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竟然……又來?!!
好累,好煩,好讓人惱火啊啊……真是受夠了!!……木吉感到自己的身體裏有個什麽蟄伏着的黑色東西覆蓋了上來……
……
看到對方的眼神迅速陰暗下來,花宮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明明他才是那個壓在對方身上緊鎖住對方頸項的人,卻産生了一種要被對方扒皮抽筋的恐懼感覺。
然後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開了。
在跌得七葷八素的時候,花宮在心底裏下意識地就感嘆了一句“完了”。
果然,在他完全來不及重新站起來時,就被拽着後脖頸子按在了裂了璺的茶幾上,因為是臉沖下的緣故,曾經受過傷的肋骨痛得像是要斷掉。
“啊啊——木吉鐵平!!”
花宮玩命掙紮着。這種絲毫不知道身後在發生着什麽的感覺太讓他不爽了。
“呼……”身後的男人喘着粗氣騎到了他身上,那可怕的分量完全壓制住了他踢動的雙腿。随後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上被纏上了什麽熟悉的東西——正是之前他用來對付木吉的繩子。
“唔——”随着繩子的收緊,花宮的手徒勞地拉扯起頸上的束縛來,恐懼感油然而生。騙人的吧?木吉要以牙還牙地殺掉他嗎??
“太遺憾了啊花宮,現在要死的人明明是你哦。”
“呃——不會……的……最後死掉的……絕對是你……木吉鐵平!”
窒息的難受感覺讓花宮難捱地扭動起來,可是因為對方壓上來的體重,扭動的幅度小得可笑。
“什麽嘛……看來上次的事你完全沒有吸取到教訓啊。”
上次??這種置身事外說風涼話的語氣真是讓花宮惱火死了。
“混蛋……”真是太厚臉皮了!!
“還有力氣罵人吶。”
頸部的繩子勒得他很難受,卻也不至于完全喘不上氣來。他咬牙切齒地詛咒道:“我不僅……有力氣罵人,還……有力氣殺人哦!你一定……會後悔的……木吉!”
“是嗎……”身後的人清淡地答道。
花宮掙紮地滿身大汗卻絲毫沒起作用,更加惱怒起來,“是啊!!你去死吧,木吉鐵平!還有那個眼鏡男……我也要毀掉他……絕對要毀掉他!!你一定會後悔的!你們……你們都給我去死!”
“唔嗯……”
什麽——
花宮像被潑了冷水一樣愣在當場。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明明應該憤恨地大罵回來的木吉鐵平……怎麽會發出那種聲音?那種、那種聲音就好像是……
pi//股的地方被什麽硬硬的東西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