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體育場就在眼前。
塔矢亮卻突然地，猶豫了。
停住腳步的他，拉住了繼續前進的進藤光。
“博士？”進藤光疑惑，同時配合地退後，一手壓住M11，“怎麽了？”
字剛落音，體育場B入口處的大門轟然而開。
巨大的探照燈将整個球場打得猶如白晝。
進藤光驚得猛吸一口冷氣。
神啊……
塔矢後退的腳跟碰到了地上的可樂罐，“喀──”一聲滴溜溜地轉開。
“嘩──”
體育場黑壓壓的人群，齊齊一致轉頭。
進藤光突覺胃部被一記重擊，“呃──”差點要吐出來。
人，屍體，
已經死亡，失卻面貌，卻依舊能行動的──
Living Dead。
幾百，幾千，乃至上萬，推湧踐踏，互相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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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夜色中湧動的黑潮。
馬上就要把自己也淹沒了！
“快、快走！！”
第一時間回神的進藤光一邊往後退，一邊推著塔矢亮。
亮朝左右一看，立即朝不遠處廢棄的公交車跑去，
進藤光則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子彈壓在槍膛，他不能輕舉妄動。
當塔矢開動公交雙層巴士時他仍然不明所以，“博士？”
體育場的屍潮就要蔓延過來！他想幹嗎？！
“油箱在漏油！”
亮不發一言，輪胎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公交車急急一拐，朝體育場大門駛去。
越來越快！！
“喂！！！！”
進藤光又氣又急，大步追上，剛要及上汽車後門時，塔矢亮卻從駕駛座一翻，滾下路面，在
身體尚未停止時敏捷地抽出手槍，朝奔跑中的車體連發兩彈。
沙漠之鷹的火力果然不可小瞧。
“乒！──轟！！！”
爆炸後彈起的車體一頭撞在出門處，無數碎片從火球中迸發，火星四濺。
火勢越發洶湧，門的那一邊，
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第一套方案失敗告終。
“海底隧道？”
塔矢亮在他手心連寫了兩遍。
“唔，那裏的話──”
是有可能躲過這次災難的。
然後穿過這長長的隧道，來到城市的另一邊，
存活也不會是幻想。
“可是──我記得，遭遇入侵的隧道會在第一時間關閉吧？”
那并不是問題。
塔矢亮給了對方一個安撫的眼神。
“呃──只好去看看了。”
牆壁邊緣破損的水管下接的水，已經滿了，靜置片刻，進藤光遞給了他。
幾個小時不曾沾水的塔矢亮也不客氣，一口氣灌下大半。
光努努嘴，接過水壺準備喝掉剩下的。
誰料塔矢亮見狀，猛一揮手，打翻了他手中的水壺。
水壺骨碌骨碌，滾到了不知什麽地方。
在他們小憩的掩體裏，滾動的聲響越發顯得驚心。
進藤愣愣地看著對方，幾秒後，站起身來，
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
“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走吧。”
強壓著怒氣，他舔了舔自己幹燥到卷皮的嘴唇，先出了掩體。
塔矢亮嘴唇微微一動，猶豫地看著他的背影，眉宇間浮現出一抹濃濃的歉意及悔意。
這時，天色已泛白。
運氣使然，在幹掉幾名已被感染的士兵後，他們奪得一輛悍馬。
進藤光心中疑惑越來越大，但還沒有問出口。
如果說先前的種種還能解釋為軍隊訓練得當的話，那麽在天色不明，距離超過百米且沒有狙擊槍或瞄準器的情況下，塔矢亮是如何瞄準對方，一槍暴頭的呢？
即使十八歲入伍，二十歲被選入特種部隊的自己，也不會有這樣的身手啊。
一個小時的路程，進藤光翻來覆去地想，
好幾次疑問幾乎要蹦出嘴邊，卻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管對方是怎樣的身份，懷有何種秘密，對自己來說，他都是需要自己平安帶出去的目标人
物，這一點不會改變。
於是在不知不覺中，海底隧道的入口，就在眼前。
時間所剩不多,進藤光下車後急忙搜索四周，有沒有打開入口閘門類似按扭或拉杆的人工操
控。
亮一聽他走遠了，快走幾步至門邊的電腦面板，上面有密碼輸入鍵盤，以控制入口閘門。
九位數字，碰對的幾率大約夠得上小行星撞地球。
不過對他而言，更不需如此費事。
按下電源鍵，塔矢亮低低地，念出了聲。
“用語音輸入方式進入管理系統。要求進入系統管理模式。”
電腦轉入活動狀态，系統音幾秒後響起，
“輸入指令需要出示特A以上的資格。請出示管理者身份。”
“TOKY AKIRA，識別號碼USAT、一一九七、四八、RMOC、六六六、AK43”
很快，電腦回應。
“身份已經确認。切換至管理者模式。”
塔矢亮停了一下，“搜索系統OPEN指令，執行。”
等進藤光一無所獲的沮喪地回來，塔矢亮已經等候多時。
他剛被拉進隧道的瞬間，閘門轟然落下。
重達兩噸的合金大門，隔絕了外界所有。
離預定的轟炸時間，還剩一刻锺。
進藤光癱坐在地上，半晌不願動彈。
“還以為這次真死定了，天啊，
這門是怎麽打開的？”
塔矢微微一笑。
“別告訴我是巧合！”進藤光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放棄了詢問，“算，诶……”
地面上應是火海縱橫，即是地獄也不過如此。
商店，房屋，汽車，人類──如果還存在“人類”的話──統統都會被高溫所汽化，消失。
而深處在地下三十米的海底隧道中，卻是溫度适宜。
幸虧關閉及時，備用電力沒有遭遇破壞，空調與燈光都得已開啓。
隧道的深處，有為未來所建設的戰略核武器避難所，食物與水的補給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塔矢亮找了個躺椅，睡下休息。
等休息足夠，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又将是怎樣的險惡。
進藤光也想小睡片刻，但很快，他被海底隧道特設的觀賞臺給迷住了。
養殖在那裏的海底魚群，正自由自在的游動著。
他呆呆地看了一會，似乎在自言自語，開了口。
“八歲的時候，因為車禍的緣故，我一直以為自己的腿壞了，再也站不起來，走不了路了。”
塔矢亮本是閉合的眼睛驀地睜開，他單手支起，迅速地，重新打量起對方。
“我不能跑，也不能跟其他的孩子一起上學，甚至無法揀起滾落的東西，不借助輪椅或者拐杖，我哪裏都去不了。”
光緩緩地說著，目光呆呆地投向海水最深處。
“爸爸帶我去見最好的醫生，去最好的療養院……可什麽也幫不了我……我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完了……”
空氣的通風口呼呼地響著，帶來新鮮的、由培植海藻所生産的氧氣。
“可是十二歲的聖誕，鄰居家搬來了新夥伴。”
光将胳膊擱在膝蓋上，而腦袋則靠上了手腕。
脈搏強有力地跳動。
“他很體貼，對我非常照顧，書又念得好，什麽都知道，那個時候，幾乎……是我的整個世界……”
塔矢亮慢慢地站了起來，似乎要前進一步般，卻還是停留在原地的，動彈不能。
“我知道，只要繼續坐在輪椅上，他就哪裏都去不了，即使這樣整天霸占著他，也不許他
去結交別的新朋友，他都不會生氣。”
亮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是這樣伸出手去嗎？要緊緊抱住他嗎？
“他說過要帶我來看海洋世界的，他還說過要治好我的腿……其實，我真希望一輩子都好不了……”
塔矢亮腦中一片轟然，有什麽在遙遠的地方回響，他卻想不起來那就是他當年的聲音：對，就是它，T病毒……可以促進生物體細胞強烈而迅速的分裂，只要好好的控制，就一定能治療他的腿……侵犯神之領域嗎？那又有什麽關系……我答應過他的……
而光也沒發現對方的異狀，自顧自地繼續著，“我們一起玩一起睡，總會親吻彼此，因為電視裏說那是最為親密的關系，代表我們愛著對方……”
塔矢亮只覺眼眶發熱，而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已在那一剎那被抽幹。
“那麽親密的，足足兩年的時光，然而現在，我卻已經記不得他的模樣了……”
進藤光近似於喃喃低語，最後睡了過去。
遲來的淚水緩緩滑落臉龐。
亮想靠近，卻又無法靠近。
為什麽，我竟沒能認出你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