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東離丞相

“主子。”薛石聽到薛幽在錦棺坊的時候,一大早就在房間門外等着了。至于亭子裏坐在的長溪,他自然也看到了。他知道這個人跟主人的關系很好,也在薛府住了好多年了。所以他并沒有多管,只是靜靜地等着主子醒來。

幽昙看了一眼薛石,只是點了一下頭,至于走過來的長溪,他似乎并沒有過多的心神去理會。

“幽昙。”見幽昙似乎打算和薛石直接離開,長溪開口喊了一聲,并走到他的旁邊。

幽昙擡頭看向長溪,淡淡地說道:“我記得昨天說過,不要喊錯了。”話音落下,幽昙和薛石一起離開了小院。

看着淡去的身影,長溪的神色有些複雜。原來不是他昨天想的那般嗎?幽昙那句不要喊錯了,不是說讓他喊白日裏的人為幽昙,而是明知道他是幽昙,白日裏還是要喊薛幽嗎?

他現在覺得自己完全看不透幽昙了,不知道幽昙到底在想什麽。現在的幽昙,讓他有一種的面對這薛幽的感覺。但又沒有薛幽那般冷漠。幽昙跟着薛石,難道是要回瀾滄帝都?

長溪追出去看到幽昙正在一家客棧裏用膳,周圍的那些是先前保護他的四個高手。當然,那些高手沒有直接站在幽昙的身邊,而是在隔壁的一張桌子上坐着。

他們對于長溪都是很熟悉的,所以并沒有攔長溪的路,長溪也就直接在幽昙的那張桌子上坐下了。雖然有很多話想問幽昙,但看幽昙正在用膳,長溪也就先不問了。不管幽昙要做什麽,他跟在旁邊總會知道的。所以他也就叫掌櫃的上了一碗面,靜靜地吃着。

幽昙用過早膳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靜靜地坐着,應該是在等長溪。用過早膳,幽昙直接上了薛石準備好的馬車,長溪自然也上去了。

靜靜地走在回瀾滄的路上,長溪終究還是開口問了出來:“幽昙,你為什麽要回瀾滄?”如果是那個神界花神,是不會回瀾滄的。幽昙并不喜歡朝堂,這件事他很肯定。

幽昙靜靜地看着長溪,過了一會才開口:“你現在還以為,我是幽昙嗎?”

長溪愣了一下,顫着聲音開口:“薛幽?”可是,昨天白清明明明說過,薛幽消失了。幽昙自己也那樣說過。現在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難道還是薛幽嗎?

“薛幽是誰?幽昙又是誰?終究不都還是我這個人嗎。”幽昙的話說完,閉上眼睛靠在馬車上休息。

長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薛幽和幽昙,都是這個人,這确實沒有錯。但薛幽和幽昙,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看着如今的少年,長溪總會覺得,消失的那個并不是薛幽,而是幽昙。如今的幽昙,太像薛幽了。

“你要繼續當東離國的丞相嗎?”既然是同一個人,長溪也就不去分是誰了。

“神界可以不需要花神,東離國卻不能沒有薛幽。”在如今這樣動亂的時候,若是東離國少了丞相,很快就會面臨其他國家的鐵騎。既然薛幽已經累了,就換他來守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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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昙的聲音很平淡,讓長溪覺得陌生。眼前的這個人,不是那個單純迷糊的幽昙,也不是驕傲、冷漠的薛幽,而是兩者融合而成的第三個人。他有着薛幽和幽昙的身影,卻又和他們都不一樣。神界的那個花神,終究還是因為塵世改變了。

若以後再回神界,怕是沒有人敢惹這個人了。經歷了宮廷和宦海的沉浮,這個人已不再單純。這樣想着,長溪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個人不像薛幽那般冷漠,卻讓人覺得他的內心比薛幽更加的冷。

不過,長溪依舊不會離開。

剛回到薛府沒多久,就有宮裏的人來了。幽昙只是說了聲稍等,便進屋換上朝服随着那人進宮了。說實在的,長溪還是覺得有些擔心的,現在的畢竟不是薛幽。所以他施了一個隐身咒,跟着幽昙一起進宮了。

東離國的皇帝,長溪并不是很了解,不過多數知道皇帝對薛幽很好。長溪随着幽昙進宮,看到東離國那位皇帝躺着病榻上,幽昙坐在旁邊。

“玹兒那件事情,薛卿曾怨朕嗎?”閑談了許久,東離國的皇帝突然來了那麽一句。

楚玹,東離國的三皇子,是薛幽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能交心的朋友。

長溪看到幽昙怔了一下,随即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怨過。”長溪不知道幽昙說是怨,是否是指薛幽怨過。不過皇帝的神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似乎早已經料到他會這麽說。

“朕也猜到薛卿是怨的。從玹兒離開之後,薛卿就沒有笑過了。天師說,東離國需要的是薛卿這樣一位丞相,朕不知是否這樣。不過,無論薛卿是否怨朕,這東離國和霑兒,就靠薛卿了。”楚霑,東離國四皇子,卻比三皇子小了将近五歲。

而東離國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個戰死沙場,一個病逝多年。如今的皇子,除了一個還在襁褓中的稚兒,就只有十六歲的四皇子了。

“陛下身體健朗,東離國臣會盡力,但四皇子之事,日後再說。”幽昙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但眼神還是有了細微的變化。

長溪覺得,幽昙對皇帝未免太不客氣了。在神界這樣沒什麽關系,但在人間這樣似乎有些過了。不過皇帝沒有多大的反應,這樣想來幽昙先前說薛幽在皇帝這裏得到了父愛,似乎有些了解了。皇帝顯然對于薛幽很了解。而幽昙對于薛幽也很了解,所以幽昙知道自己這樣說不會怎麽樣。

“薛卿也不用安慰朕,朕的身體朕很清楚。第一次見到薛卿的時候,還是十二歲的孩子,轉眼那麽多年過去了。那麽多人變了,而薛卿卻仍舊還是和當初一樣。有薛卿在,霑兒和東離能走下去的。”皇帝說完這樣話,疲憊的躺着。

幽昙靜靜地看着,終究還是點頭了。“只要有薛幽在一日,一定保東離和四皇子無恙!”見薛幽答應了,皇帝便說他可以先回去的。皇帝的身體确實不好,幽昙很清楚這點,所以也沒有多留,只是吩咐宮人好好照顧陛下。

離開大殿,幽昙靜靜地看着走廊外面有些枯黃的草。記得曾經那個俊美的少年神采飛揚地對自己說:“只要有楚玹在一日,定保薛兄安然無恙!”然而,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那個薛幽曾當弟弟一般寵着的少年,早就不在了。

感覺到肩上的手,幽昙回神看到長溪有些擔憂地看着自己。“先回去吧!”沒有問長溪為什麽會在這裏,這個時候他什麽都不想問。

幽昙知道留下來的是誰,但前幾日晚上,關于薛幽的記憶一點一滴全部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現在的幽昙,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幽昙還是薛幽了。擁有了薛幽的身體,擁有的薛幽的靈魂,擁有的薛幽的記憶,誰又能說他不是薛幽呢?

回到薛府,幽昙就先回房間休息了。至于長溪,他并沒有打擾幽昙,而是回自己房間了。幽昙顯然會長久的留在這裏,不然就不會答應皇帝了。不過人類的長久,對于他也只是轉瞬的事情。所以,在幽昙離開東離之前,他也會一直在這裏的。

東離國的朝臣都知道,薛府除了薛相這個美男子,還有另一個俊美的男子。不過,其他人都知道那人是薛相的客人。但之後長溪經常跟着薛幽去各處,長溪的身份便由客人變成了薛相的貼身護衛。

至于其他人會怎麽想,長溪是完全不在意的。讓他擔心的是,幽昙現在太忙了。現在的幽昙在白日和夜晚是同一個人,但依舊還是很晚睡。唯一的好處,或許是那人睡着之後,不會有另一個人再起來吧!

東離國皇帝身體不好,朝堂的事情幾乎都由薛幽在管。上朝的時候,薛幽是第一個到的。退朝的時候,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若是新的官員,或許有些人會覺得薛相管的太多了。但那些相處多年的官員,對于薛幽卻是早就了解了。對于這個才華橫溢、為國為民的丞相,他們都是非常的敬重。

拜訪四皇子楚霑,是在薛幽回帝都的第三日。長溪依舊随行,不過并沒有隐身,而是跟在薛幽的身邊。

四皇子年滿十六,已經在外建府。這位皇子,成為東離未來的君主是沒有多少争議的事情了。不過有薛幽這樣的丞相壓着,楚霑并未養成纨绔之氣。

薛幽跟楚霑相處的不是很多,只能說是有幾面交情。曾經跟楚玹相處的時候,見過楚玹這位弟弟幾次,不過那時的楚霑,還是小孩子。當然,對于薛幽來的這樣,但對于楚霑來說,薛幽卻是産生很重要影響力的人。

聽到下人來回報說薛相來了的時候,楚霑正在練劍。剛想去洗漱一番,看到那人已經進來了。依舊是和往日一樣纖塵不染的白衣。不過身邊還有一個穿着玄衣的人。楚霑見過這個人,不過沒有多少接觸。

楚霑知道薛相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也知道是因為什麽這樣,所以當薛幽沒有什麽表情看着他的時候,他也沒有生氣,覺得很正常。

“殿下在練劍嗎?”看到楚霑旁邊的佩劍,薛幽開口問了一句。

十六歲的皇子點了點頭,帶着笑容說道:“以前三皇兄說過薛相的劍術很好,薛相能不能指定指定霑兒。”楚霑以前在薛幽面前就是這麽稱呼自己的,所以并不覺得怎麽樣,長溪就不這樣覺得的。楚霑這麽也算是皇子,這樣的稱呼,似乎有些逾越。不過薛幽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

見到薛幽點頭,楚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拿起劍将剛剛的劍術再使了一遍。

長溪想趁機跟幽昙說些什麽,卻見那人只是認真地看着那個舞劍的少年,似乎是真的要認真指點他。所以,長溪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薛幽會不會劍術,但他知道幽昙是不會的。所以,一會幽昙要怎麽指點那個皇子,他也有些好奇。

然而,讓長溪驚訝的是,在楚霑停止之後,幽昙還真的很認真地指點出了楚霑劍術中的不足。這個時候的幽昙,和往日的薛幽,沒有任何的兩樣。

“以前聽其他人說薛相文武雙全。在薛相和三皇兄讨論文學的時候,我就在想自己以後一定要努力習武,也讓薛相指點指點我的劍術。”少年帶着很陽光的笑容說着。幽昙的神情卻愣了一下。

“殿下和三殿下是不一樣的。”微嘆息一聲,幽昙開口說道。

“我知道啊!三皇兄和薛相是朋友。但那有什麽關系呢,薛相也像是霑兒的兄長一般。”少年的神情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憂傷,而是帶着不變的神情說了那麽一句。

看着眼前陽光的少年,幽昙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下淺笑。“殿下以為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薛府問臣。”東離國和楚霑,已經是他的責任了啊!

楚霑快速的點頭,帶着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我終于再次見到薛相的笑容啦!”

這個少年的反應,讓幽昙覺得有些無奈,卻也沒有說什麽。薛幽不會再笑了嗎?其實并不是如此。聽到自己曾經好友的弟弟,未來君主的這些話,無論他是薛幽還是幽昙,都是會笑的。這個少年不似其他國家的皇子那般,這個少年還保持着該有的善良。

亂世可能需要一個強大的皇帝,但有他這個丞相在,楚霑這樣的君主,更能得到民心。百姓需要安定,卻也同樣需要一個能關心他們的皇帝。

等楚霑換過衣服之後,兩人在書房談了一個上午。至于談了些什麽,除了他們自己,就只有在幽昙身邊的長溪知道了。

在楚霑留幽昙下來用午膳的時候,幽昙到是沒有答應。而是說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行離開了。楚霑雖然覺得可惜,卻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帶着笑容說以後要去薛相那裏用午膳。

走在回薛府的路上,長溪終究還是開口了:“不如跟我說說,那位三殿下吧!”薛幽的朋友,長溪還是非常想知道的。雖然現在是幽昙,但長溪知道幽昙清楚薛幽的那些事情。今天幽昙指點那位殿下劍術的時候,他就猜出來了。

“我那個時候在瀾滄雖然有名,但年齡相近的人卻鮮少有往來。即使有幾個,都會覺得他們太幼稚了。而那些人也覺得在我面前很郁悶,因為總會被其他人拿來比較。楚玹卻是例外。楚玹比我小一歲,但卻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尤其在文學方面,我們甚至能談好幾個時辰。”

“我當時脾氣其實不太好,屬于那種不太愛搭理人的。不過楚玹卻是真的溫潤如玉的公子那種。只要不做一些太過分的事情,他基本上是不會生氣的。記得有一次遇到盜賊,我獨自一人跟他們打鬥。雖然沒有受很重的上,楚玹卻是生了好久的氣。那個人自己不怕危險,但卻見不得我去做危險的事情。”

“那個時候偶爾會想,有楚玹這個朋友,到是不枉來人世走一遭了。可是,他卻那麽快就離開了。僅僅三年,那個少年就這樣離開我了。沒有一個朝臣知道,我那個時候請病假其實是去了冥界。”

“冥王說,楚玹在下一世會過的很好。會有疼愛他的父母,會有交情好的朋友。然而,卻沒有薛幽在了。”

在以後,薛幽的身邊沒有那個朋友,他的笑容也消失了。不管楚玹的下一世怎樣,他的身邊都不會有薛幽這個朋友了。所以薛幽才會說,他已經累了。因為那個朋友,他當着東離國的丞相,讓東離越來越好。然而,他終究有一天還是會累的。

看着一襲白衣的人,長溪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薛幽消失了,幽昙又何嘗沒有消失呢?如今所留下的,只是那個繼續着薛幽責任的薛相而已。他不是純粹的薛幽,也不是幽昙。這個人,當長溪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卻仍舊覺得有些心疼。不知道心疼的是經歷那些的薛幽,還是眼前這個同樣經歷過那些的幽昙。

不管怎樣,他們的日子,終究還是得過下去。東離國的丞相,依舊是東離國的薛相,絕對不會倒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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