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思熟慮之後,我決定自殺。
我弄不死李碎,還弄不死自己嗎?
于是我舉起菜刀,對準自己的胳膊,猶豫了十幾秒,又放下。
是的,我誰都弄不死。
即便遭受了那般奇恥大辱,我還是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做什麽?”
腰間突然一緊,兩只手肆無忌憚地環了上來,溫熱的胸膛随即貼上我的後背,李碎把下巴輕輕抵在我的肩膀上,歪頭打量我。
我手一抖,不敢與他對視,連忙裝作在切菜的樣子,随口瞎掰:“我打算做個番茄炒蛋給你吃。”
番茄炒蛋,人類之光,哪怕是廚藝再差的人,對這道菜也一定游刃有餘。
“專門為我做的?”李碎身形一僵,聲音低到我幾乎聽不清。
我違心點頭。
如果不是他突然抱上來,差點撞破我的自殺計劃,我吃飽了撐的才會假裝做菜。
李碎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一定很好吃。”
他貼得我更緊了,呼吸灑在我耳畔,勾起手指擺弄我臉頰邊的頭發。
那晚之後,李碎對我的肢體接觸越發頻繁,以前我還敢壯着膽子抵抗一下,現在則是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又把他激怒。只要別再讓我經歷一次那晚的折磨,自尊什麽的見鬼去吧。
可是——
“你這樣我不太方便。”我無奈地提醒他,抱太緊了。
李碎這才反應過來,馬上放開我:“那我去洗菜。”
他一走遠,我便長長松了口氣。
無論多頻繁,我還是難以适應他的觸碰。這一秒再怎麽柔情似水,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置我于死地。
那盤番茄炒蛋被李碎一人包攬,吃得津津有味。
我問:“好吃嗎?”
他連連點頭,筷子就沒停下來過。
他看上去像是第一次吃番茄炒蛋,連我放了整整五大勺鹽都沒發現。雖然已經決定放棄自尊,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如果他提出疑問,我就推說自己廚藝不好,大不了倒掉重做。沒想到這個弱智一聲不吭把整盤都吃下去了。
飯後李碎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水,我心情大好。
“今天是我生日。”他忽然說。
我一愣,關我屁事?
“雖然并不是什麽好日子,但還是謝謝你的番茄炒蛋。”李碎彎起嘴角,眸中卻一片灰。
他還……蠻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他沒有出生,我也不會被囚禁到幽林,他刀下的無數亡魂也不會死。所以今天當然不是什麽好日子。
僵持了一會兒,我咳了咳:“以後我會經常做的。”
然後一次比一次放更多鹽,不信齁不死他。
眸中的灰色漸漸消散,李碎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他溫柔凝視着我,低聲道:“好。”
我将目光投向別處,在心裏說:傻子。
不久後,我再次打開筆記本電腦,發現上面多了好些電影。我一驚,原來李碎那天真的去外面下載電影了。或許,他也曾滿懷期待,帶着精挑細選的影片回來,卻發現那個本應該在家裏等他的人不見了。
我心情複雜地翻看那些電影,分別有《死亡錄像》《黑暗侵襲》《電鋸驚魂》《活埋》《恐怖之源》以及我們的老朋友《沉默的羔羊》等。
李碎的喜好真是一目了然。
我嚴重懷疑他在暗示我不聽話就得死。
盡管都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題材,但有電影看我已經非常滿足了。換個角度想,還好李碎下載的是恐怖片,萬一都是些小黃片,我豈不是自掘墳墓?
那之後,我幾乎每天都要抱着筆記本看電影。枯燥的囚禁生活終于多了一絲慰藉,如果李碎不要老靠過來跟我一起看就更好了。沉浸在電影裏的世界,有時候我甚至會忘了自己正身處幽林,還以為在自己家卧室。
其實,我以前膽子挺大的,跟朋友一起看恐怖片時,基本上充當安撫朋友的角色。然而自從遇見李碎,我就慫到了塵埃裏。大概是因為,曾經以為電影就是電影,那些殺人、血腥、驚悚的畫面都是虛構的,沒什麽好怕的,而如今真正殺過人的惡鬼就坐在我旁邊。
一個沒防備,又被屏幕裏猛然放大的駭人鏡頭吓一跳,我身子一抖下意識往後靠,不成想抵上了李碎的胸膛,他順勢把我圈在懷裏,低頭蹭了下我的頸窩,柔聲安慰:“別怕,有我在。”
謝謝,我最怕的就是你。
李碎抱住我後就沒再松手,手指不老實地把玩起我胸前的紐扣,我察覺到一絲危險,心跳開始加快,果然不一會兒紐扣就被李碎一一解開,他的掌心隔着布料徘徊在我胸口,然後緩緩探進我的衣服裏,嘴唇也緊跟着落在了我鎖骨。
我又回憶起了那晚的恐懼,卻不敢反抗他,只好放低姿态哀求:“……電影還沒看完呢。”
李碎依依不舍地松開我,炙熱的氣息卻還停留在我身後,話語中帶着隐忍:“我等你看完。”
接下來我根本沒注意劇情都演了什麽,只希望這部電影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還剩最後五分鐘時,恐懼達到了頂點,眼眶溢滿淚水,卻不敢流下來。
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麽淪為李碎的玩物。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徹底麻木,甚至習慣與他發生關系。
對被囚禁者而言,最可怕的不是禁锢與淩辱,而是認命。不再反抗,不再憤怒,從身體到心靈,徹底淪為任人擺布的空殼。
憑什麽?
我絕不要變成空殼。
剛到幽林那會兒,大部分時間李碎都懶得正眼看我,一副不把我當女人的高冷姿态,說明他起初對我是沒有任何興趣的。
然而天長日久,每晚同床共枕,作為一個有正常需求的成年男人,哪怕身邊躺着一只母豬,估計也會克制不住發情。何況在這幽林深處,只有我一個女的。
如果他的需求可以在別處發洩,是不是就會放過我了?
于是我轉頭問他:“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李碎好笑道:“想什麽呢?”
“喜歡溫柔的?漂亮的?皮膚白的?還是身材好的?”我連連追問。
李碎緩緩将我壓倒:“你覺得呢?”
“我覺得只要你想,什麽樣的女朋友都能交到。”我勇敢地正視他。
憑李碎這張臉,只要藏起戾氣,應該還是挺受歡迎的。畢竟當今社會顏值即正義,哪怕是個冷血殘暴的殺手,只要長得好看,也難保不會有人為他着迷。冷血可以理解為孤獨,殘暴可以理解為缺愛。總之誰都行,快來個人把他收了吧。
“我想要你。”李碎吻了過來,舌尖在我齒間徘徊。
我艱難地扭頭避開他的吻:“我是說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女孩,像正常人一樣去談戀愛。”
李碎忽然停下動作,我松了口氣,繼續循循善誘:“只要走出幽林,你會遇見很多很多女孩子,她們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比我讨人喜歡,要知道愛情是很美妙的東西,用不着綁架和囚禁,她也會自動來到你身旁。”
李碎卻猛地按住我的肩膀,惡狠狠地瞪着我,眼底似有萬丈深淵。
“我不需要。”他咬牙切齒地說,動手撕扯我的衣服。
我心一沉,剛剛燃起的一線希望又被澆滅了。李碎根本就沒把我的勸導聽進去,反而變得更加偏執。
心灰意冷間,我不管不顧地嘲諷道:“也是,強奸犯哪配有愛情。”
我以為會有拳頭砸到我臉上,然而李碎只是冷笑一聲:“你以為鑰匙真是你自己找到的?”
我愕然地看向他,他嘴角冰冷的笑意讓我脊背發涼。
我曾以為自己是憑運氣發現了那把鑰匙,現在想來,未免太過蹊跷。
以李碎的缜密,不可能犯那種低級錯誤。
那麽,他是有意考驗我?
傻子都知道我肯定會逃跑。
也知道我肯定跑不出幽林。
所以為什麽要白白制造出這麽一個機會來?
在我逃跑前,和李碎的關系明顯緩和了很多,只是每當他有意無意對我做出親密舉動時,我都會條件反射抗拒,而他從沒有強迫過我。或者說,他沒有理由強迫我。
雖然我在心裏罵了他有一萬句變态,但事實上他只是個收錢辦事的殺手,如果我沒有目擊他殺人,他也不會把我囚禁到幽林。那些日子他給我煮粥、按摩、買裙子、洗床單、造秋千,而我也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順着他的,我們之間,甚至可以說非常“友好”。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沒有任何理由對我使用暴力。
除非我試圖逃跑。
我逃跑的後果,就是被他強暴。
而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不高興我的拒絕,卻又不願親手打破我們之間看似融洽的關系,于是故意把鑰匙放在枕下,讓我自己去制造被他強暴的理由。
我一跑,他就可以借懲罰我為由,順理成章地釋放欲望。
這樣一來,被施虐後的我,非但不敢有什麽怨言,反而會潛意識認為全是自己的錯,從此再不敢反抗和逃跑,老老實實成為他的奴隸。
整個人如墜冰窖。
我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大概永遠也無法從這個惡魔身邊逃離了。
唯有一死。
唯有一死。
我猛地推開李碎,跌跌撞撞地跑到桌前拿起菜刀,對準自己的手腕毫不猶豫地割了下去,鮮血争相從傷口流出,然而太淺了,完全不致死,我舉刀繼續割。李碎沖過來阻止我,奪過菜刀扔到一邊,抓住我受傷的手腕要為我止血。
我直直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喊:“求求你放了我吧。”
李碎也跟着單膝跪地,用力抱住我,像要把我融入他的血肉裏。剛剛還嚣張暴虐的他,此時身體居然在顫抖。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我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雖然聲音很微弱,但我确定,門外有人在敲門。
我和李碎,同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