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顧一切地想要奔過去開門,卻被李碎按住:“先止血。”
他好像一點都不着急,仔細地為我包紮傷口。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門外是誰?大半夜怎麽會出現在幽林深處?是警察來救我了嗎?
敲門聲響了幾下就沒動靜了,我心急如焚,生怕錯過這個可能獲救的機會。
李碎終于去開了門,我迫不及待地沖過去,只見一個陌生女孩正有氣無力地倒在門口,沖我們說了句“救命”便暈了過去。
她穿着一身黑色沖鋒衣,背着一個大大的雙肩包,渾身髒兮兮的,仿佛漂泊了很久,顯然是一個被困在幽林的戶外探險愛好者。
不是警察,我有點失望,但又馬上打起精神來,雖然女孩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能夠活着穿越幽林來到這間石屋,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至少比我這種體力渣的菜鳥強一萬倍。說不定,她能帶我逃出去。
李碎站着不動,漠然地掃視地上的人,像在打量一只螞蟻。
我蹲下來想扶起女孩,一用力,手腕處的割傷頓時傳來陣陣疼痛。李碎撥開我,把女孩抱到了床上。
仿佛有一個世紀沒見到除李碎之外的活人了,我極度興奮,像觀察大熊貓一樣坐在床邊盯着女孩。
李碎在一旁毫不客氣地打開女孩的背包,翻出了睡袋、指南針、繩子、折疊刀等裝備,确認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戶外探險愛好者。
除此之外,李碎還找到了女孩的身份證,捏在手上審視。
這個變态怎麽這麽喜歡偷看人家的身份證!
我正義凜然地奪過身份證:“不要随便看女孩子的身份證!畢竟一個人最醜的樣子莫過于身份證照片了,誰也不願意讓外人看到的!”
然後我定睛一看,身份證上的女孩清純如仙女。
原來好看的人拍證件照也可以這麽好看,跟我這種奇形怪狀完全不一樣。
氣氛一時間很尴尬,我默默把身份證還給了李碎:“看吧,随便看。”
李碎似乎笑了一下,沒有再看,而是把翻出來的東西全部放回了背包裏。
直到天亮女孩才悠悠轉醒,我連忙端起一碗燕麥粥湊上去:“一定餓壞了吧?”
“謝謝。”女孩的聲音清脆動人,捧過碗大口喝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李碎冷聲道。
我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演技,明明都看過人家身份證了,還故意提出這樣的問題來試探對方。這人如此狡詐陰險,我以後一定要對他多加防備。
“抱歉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辛然,你們呢?”女孩一無所知地笑起來,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善良的好心人。
李碎沒有回答她,而是繼續問:“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辛然眼神一暗:“我一個月前和幾個同伴進幽林探險,結果沒多久就迷了路,各自分散了。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了不知有多遠,食物和水漸漸都吃光了,體力也越來越弱,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時,竟然意外發現了這間石屋,更沒想到裏面還住着人。”
想起那天繞了幾個小時的圈就心灰意冷體力盡失的自己,我無比敬佩這個獨自在幽林堅持了那麽多天的女孩。
“謝謝你們救了我。”辛然開始哽咽,語氣中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真的謝謝。”
我心一軟,生出些許憐憫。我再清楚不過希望被澆滅的滋味,如果她知道自己即将被所謂的恩人囚禁,該會有多絕望。
“你可以走了。”李碎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
我震驚地望向他,滿眼不解。
為什麽放她走?
難道因為她長得漂亮?
對待美女可以仁慈一點?
不不。
辛然并不知道李碎殺手的身份,更沒有目擊他殺人。在她眼裏,我和李碎只不過是恰好住在幽林深處的兩個普通人。任她有通天的腦補能力,也想不出我們會是殺手與人質的關系。
所以于情于理,此時趕她走是最好的應對方法了。
一時間我哭笑不得,原來人家根本不需要我的憐憫。我最該關心的是自己。
如果我在這時大聲喊出真相,那麽下場将是辛然陪我一起被囚禁,或是,被殺。
盡管我是如此渴望有個正常人來分擔自己的恐懼與痛苦,但我不能害了她。
當然我也不能就這麽讓辛然離開,她現在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必須不露痕跡地把她留下來,然後找機會偷偷把真相告訴她,求她帶我一起逃走。既然李碎可以在一天之內往返幽林,說明這裏必然隐藏着一條抄近路。我一個人或許只能等死,但加上對戶外探險有足夠經驗的辛然,我們一定能找出那條路。
就在我苦思冥想時,辛然忽然連連後退蜷縮到床角:“不要!不要趕我走!我真的不想再進一次幽林了!”
……
這個智障,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變态。
不過也情有可原,剛從生死邊緣逃出來,再堅強的人也會蒙上一層心理陰影,又怎麽敢再輕易回去?
于是我順勢對李碎說:“留人家住幾天吧,等她把身子養好了再走也不遲。”
李碎眉目森然,直勾勾地盯着我,像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不自覺心虛起來。
半響,他開口:“手怎麽樣了?”
我一愣,看了眼被包紮得十分嚴實的手腕,小聲說:“疼。”
李碎的眼神更陰郁了,修長的身形向我靠過來,輕輕擡起我的手腕查看。
我連忙賠笑:“下次再也不敢了。”
見他表情緩和了些,我趁機說:“那就說定了喔,讓辛然在這暫時住幾天。”
李碎沒吭聲,算是默許。
我馬上跑去跟辛然搭話:“辛然你好!我叫沉渺,旁邊那個看起來很兇的男人叫……”
我頓住,猶豫該不該告訴對方李碎的真實姓名。
李碎懶懶地靠在一邊,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似乎在有意考驗我。
呵呵,殺手的規矩我懂,知道名字的人就得死。
“他叫傻蛋。”我說。
傻子,混蛋。
李碎臉一黑,眼裏冒出火來。
辛然笑出了聲:“很有福氣的名字呢。”
我也跟着笑,辛然的存在讓我心情輕松了不少,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你們是夫妻嗎?為什麽會住在幽林呢?”辛然忽然問。
“當然不是!”我條件反射地辯解,“我……我們……我們是兄妹!”
“嗯?”李碎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我則有自己的考量,在辛然面前假裝是兄妹,李碎應該會有所顧忌,不再對我動手動腳。
辛然還在傻乎乎地笑,李碎一眼瞪過去:“閉嘴。”
她委屈地看着我:“你哥好兇。”
我憋住笑,小聲說:“他有病。”
消停了一會兒,辛然提出想洗個澡,便進了衛生間。
李碎立即欺身過來将我抵在牆角:“這麽想跟我做兄妹嗎?”
“哥,別這樣。”我故意氣他。
他不氣反笑,竟低頭咬了下我的唇:“等會讓那個女人親眼見證一下哥哥是如何疼愛妹妹的,好不好?”
“我錯了。”我立即認慫,在心裏大罵他八輩祖宗。
“沉小姐!可以借我一身衣服嗎?”辛然在衛生間喊道。
我連忙推開李碎去翻衣櫃,見我拿出一件他之前買的連衣裙,李碎沉下臉:“那是給你的。”
“不用這麽小氣吧?”我徑直把裙子拿進了衛生間。
一進門,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就這麽跟辛然獨處了。我連忙關緊門,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快步走向舒舒服服泡在浴缸裏的辛然,湊到她耳邊,将聲音壓到最低:“外面的男人是個殺手!我是被他囚禁的人質!我們得找機會逃出去!”
辛然眨巴着眼睛:“啊?”
我又重複了一遍,緊張得渾身都在抖,辛然卻噗嗤一笑:“就算你哥有點兇,也不能這麽開他的玩笑呀。”
我想掐死她。
我現在就想掐死她。
辛然全然不顧我的絕望,繼續說:“你哥雖然兇,其實心底還是很善良的,不然也不會同意留下我,他就像幽林裏的王子,救我于危難之中。為了表達感謝,我很想為他做點什麽,可以告訴我你哥喜歡什麽嗎?”
我懵掉,意識到面前這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而是真實的智障。
她在胡說八道什麽?什麽善良?什麽王子?我他媽才是你的恩人好嗎?
她真的是探險愛好者,而不是被同伴忽悠進幽林度假的傻白甜嗎?
我強忍着才沒氣暈過去,随後注意到,将一身灰塵洗淨的辛然看上去更加漂亮了,皮膚白得透亮,對我來說小了一號的裙子,穿到她身上卻非常合适,勾勒出美好的曲線,仿佛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看着這樣的辛然,我突然産生了一個想法。
溫柔,漂亮,白皙,身材好。
這不就是我昨晚讓李碎去交的女朋友嗎?
仿佛是冥冥注定的。
之前,李碎沒得選,而現在,但凡長了眼的人,在我和辛然之間,都會選擇後者。
既然沒法指望辛然帶我逃出去,那我何不有意撮合她跟李碎,讓她去代替我,滿足那個禽獸的欲望?
盡管這是非常自私的、滅絕人性的想法,但在這無邊無際的幽林深處,如果連我都不為自己考慮,又有誰會來幫我呢?
善良,又不能當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