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幹就幹。
我把換上連衣裙的辛然拉出衛生間,偷瞄着一旁的李碎,故意大聲說:“哇!辛然,你身材真好!”
辛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沒有啦,是被你的裙子襯托的。”
“好看的裙子就應該配好看的人嘛!”我嬌嗔地推了下辛然,讓她離李碎更近了些。
李碎低頭看書,眼皮都沒擡一下。
我在心裏冷笑:裝,繼續裝。
很快夜幕降臨,這間屋子裏僅有的一張床,只睡得下兩個人。
李碎合起書,終于把目光投向辛然:“你睡地上。”
辛然一臉委屈。
“你懂不懂憐香惜玉!”我恨鐵不成鋼地怒斥,把辛然往床上一推,“我打地鋪就好!”
說罷便主動在地上鋪起了被子。
辛然漲紅了臉,怯怯地看着李碎:“這樣不好吧?”
看得出李碎在強忍怒火,似乎随時會爆發。半響,他沉聲道:“你們倆睡床。”
辛然馬上一副“不愧是個紳士”的眼神看着他。
“可我想一個人睡。”我絕不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睡在他旁邊,我不信他不動心。
李碎向我走來,壓低聲音說:“別鬧了。”
我擡出那只自殺未遂的手腕,故作可憐:“哥,我手疼,跟別人睡一起會被壓到。”
李碎眼神一頓,終于妥協。
看着辛然一臉嬌羞、李碎一臉陰霾地睡到了一張床上,我把腦袋蒙在被子裏,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希望李碎趕緊愛上辛然,兩人和和美美甜甜蜜蜜,順便放了我這個礙眼的電燈泡。
結果第二天我卻是在床上醒來的。
我憤憤地走出屋子,發現辛然正在蕩秋千,李碎則在一旁擺弄木樁,估計是打算為辛然單獨再做一個秋千。
好一幅牛郎織女的恩愛景象!
我倍感欣慰,他倆關系越親近,代表着我離自由越近。
辛然跟我打招呼:“沉小姐你醒啦?昨晚傻蛋哥在你睡着後就把你抱上床了,他自己睡的地上,真的好貼心喔!”
聽到傻蛋哥三個字,我當場笑斷了氣。
李碎冷眼看着在秋千上晃來晃去的辛然:“我剛剛好像讓你下來了。”
“可我還想再玩一會。”辛然沒心沒肺地笑。
李碎臉色更不好了,上前攥緊辛然的胳膊,一字一頓地說:“下來。”
辛然吃痛地叫出了聲。
我連忙把她拉進屋,給了她一個同情的擁抱:“你現在還把他當幽林裏的王子嗎?”
辛然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我哪裏得罪他了嗎?”
“因為他是個變态殺手,變态的心思是我們正常人無法理解的。”我趁機說。
辛然破涕為笑:“你又開玩笑啦!”
“我沒有開玩笑,你帶手機了嗎?趕緊找機會報警。”我咬牙切齒。
“帶了,但沒有信號,電量耗光就被我扔在幽林了。”辛然說。
所以,除了李碎那部改裝過的手機,普通手機在幽林是沒有信號的。
我陷入沉思,聽見辛然接着道:“沉小姐,別再開玩笑說什麽報警啦,你哥好像心情不太好,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
我深呼吸,決定徹底放棄讓面前這個智障帶自己逃走的想法。
“我哥性格就那樣,”我無奈改口,“比較缺愛。”
辛然若有所思。
我繼續道:“你不是想為他做點什麽表達感謝嗎?可以在平時多關心關心他,沒事給他煮個面、倒杯水、擦擦汗什麽的。”
記得李碎當初對我态度開始轉變就是因為我的種種讨好行為。內心有多缺愛才會把我僞裝出來的示好當真?估計這輩子從來沒有人真正對他好過吧。
之後幾天,辛然開始積極關心李碎。我則在背後默默充當她的導師。
吃飯時,辛然不停給李碎夾菜,李碎把她夾的菜一一挑出來扔掉,眼神像刀子一樣戳向辛然:“住手。”
扔飛镖時,李碎每中一個紅心,辛然都會在一旁鼓掌歡呼,李碎舉起飛镖對準辛然的腦袋:“閉嘴。”
看電影時,辛然興沖沖地湊過來,被恐怖鏡頭吓得尖叫,李碎一掌撥開她:“滾。”
這樣下去不行。
我心急如焚,突然想起李碎生日那天,他表現的好像很愛吃番茄炒蛋。我立即教辛然做番茄炒蛋,沒想到她廚藝比我還爛,洗個菜都費勁,我只好親自下廚,只是這一次沒再放那麽多鹽,絕對比上次好吃一萬倍。然後信心十足地讓辛然裝成是她做的端到李碎面前。
李碎視若無睹,連筷子都沒動。
我在一旁幫腔:“嘗一口嘛,是辛然好不容易做出來的。”
李碎皺着眉吃了一口,然後起身,将整盤番茄炒蛋都倒進了垃圾桶。
“難吃。”他面無表情道。
我忍不住爆發:“你有病啊?随便踐踏別人的好意很有趣嗎?”
李碎似乎沒想到我會發飙,表情微怒,與我四目相對,誰也不讓誰。
辛然怯聲說:“那是沉小姐做的。”
李碎怔在原地,眼裏的怒意瞬間消失了。
僵持片刻,我忽然覺得跟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态置氣很沒勁,便想去屋外冷靜一下。
剛一轉身,李碎就抓住了我的手,他慢慢靠近我,垂下眼眸,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軟聲道:“對不起。”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不敢當。”
我懷疑他有精神分裂,情緒起伏如此之大,在冷血和溫柔之間反複轉換,讓人摸不着頭腦。
李碎忽然蹲下來将手伸向垃圾桶,似乎打算把剛剛倒掉的番茄炒蛋弄出來。
我連忙阻止他,詫異道:“你幹嘛?”
李碎沖我彎起嘴角:“那是你做的,我要全部吃掉。”
……這個瘋子。
我心裏湧過很複雜的情緒,将他的手拽出垃圾桶,用紙巾擦掉他掌心沾上的污穢,嘆了口氣:“我重新做就是了。”
“你不生氣了嗎?”李碎聲音微啞。
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異樣,一旁的辛然滿臉疑惑,我連忙咳了咳,特意強調了一下我們假兄妹的身份:“妹妹哪敢生哥哥的氣。”
李碎低笑,眼神愈發溫柔。
持續幾日後,我開始陷入深深困擾,無論怎麽努力,李碎跟辛然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如果不是見識過他的獸行,我一定以為他是性冷淡。難道變态的審美比較別致,不喜歡漂亮小姑娘,偏喜歡扔進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到的類型?
等一下,我為什麽要貶低自己?或許我身上也有種獨特的氣質呢?
我不禁走進衛生間照了照鏡子,迅速打消了自己可能美若天仙的念頭。醜倒是不醜,可跟辛然比起來,還是遜色了太多。
那李碎為什麽偏偏喜歡我呢?
等一下,李碎喜歡我?
我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大跳,李碎怎麽可能喜歡我?
這個變态真的懂什麽叫喜歡嗎?
禁锢,占有,私欲,哪一點都跟喜歡毫無關系吧?
可他對我的态度似乎又挺膩歪人的。
胡思亂想間,我發現李碎正衣衫半解地站在浴缸旁直愣愣看着我。剛剛光顧着照鏡子,忽略了衛生間還有個人在準備洗澡。
氣氛一時間非常尴尬。
我大窘,掉頭就走,身後傳來李碎低沉的聲音:“渺渺,幫我拿條毛巾過來。”
這混蛋又叫我渺渺了!
我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回頭瞪住他:“好的,碎碎。”
看誰惡心死誰!
李碎身形一僵,眼中閃過些許局促,迅速轉身不讓我看見他的表情,通紅的耳朵卻暴露在了我面前。
我冷笑,大尾巴狼裝什麽純情小白兔。
走出衛生間,我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毛巾,塞給正趴在床上看電影的辛然:“我哥讓你遞條毛巾給他。”
辛然瞬間臉紅:“我不敢……”
“他又不會吃人!”我違心道。
我相信,如有必要,李碎是很有可能吃人的。
辛然扭扭捏捏地拿着毛巾進了衛生間,我馬上沖出石屋,為他們騰地方。
我坐在秋千上思考,酒後最容易亂性,如果找機會把李碎灌醉,再安排辛然跟他共處一室,是不是就容易多了?不過既然能把李碎灌醉,還用得着撮合他跟辛然嗎,直接跑路不就是了?
我突然又覺得對不起辛然,她看上去傻乎乎的,年紀也不大,都是爹生娘養的,我卻一次次把她往虎口裏送。辛然滿心以為李碎是善良紳士的好人,才會毫不介意,如果有一天知道了李碎的真面目,她定會對我恨之入骨。
我拍拍臉,逼自己清醒,這種時候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心狠,何況我已經提醒過辛然無數遍李碎的殺手身份,是她自己不相信。
“你在做什麽?”李碎像鬼一樣,幽幽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沒好氣地說:“蕩秋千。”
看來今晚的計劃又失敗了,本以為讓辛然闖進衛生間,李碎會低吼“女人!誰讓你進來的!”,辛然連連道歉,因為看到了李碎健碩的肉體而羞澀臉紅,轉身想跑,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邪魅一笑道“怎麽?你打算白看?”,然後兩人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禁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問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麽?為什麽總讓那個女人來煩我?”李碎的聲音有些抖。
黑夜中不時有風吹過,他穿得非常單薄。
我苦口婆心道:“她不是煩你,而是喜歡你。我那天不是說了嗎?只要你想,什麽樣的女朋友都能交到。你看,現在不就從天而降了一個溫柔漂亮、還對你有好感的女朋友?這可是幾世修來的緣分。”
李碎猛地握緊拳頭,似乎要把我的腦袋捶個稀巴爛,瘋了般低吼:“我說了,不需要!不需要!我想要的人不是她!不是她!”
這個精神分裂又犯病了。白送他妹子都不要,還有臉發脾氣?
“不要就不要,又沒人逼你。”我起身準備回屋,不敢跟他獨處。
李碎大步上前,從身後猛地抱住了我。他用了全力,我頓時動彈不得。
“我再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了。”他渾身冰涼,還在不停發着抖,“所以,不要把我丢給別人,好不好?”
我的耳朵一定是出問題了,竟然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微弱的哭腔。
他為什麽要用“丢”這個字?
就好像,他是屬于我似的。
我苦笑,擡眼看向一望無際的黑夜,盡管正被身後的胸膛緊緊擁抱着,卻還是覺得刺骨的冷。
已經犯過的錯,一句再也不會了,就可以輕松抹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