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色連天,蟲鳴蛙叫。

斑駁破敗的圍牆外,樹幹的枝條随風晃動,暮色中影影綽綽的,仿似掩藏了無盡的陰謀。

“李哥,真的沒事嗎?要是被告了流氓罪,那可是要...要吃槍子的。”牆角處,身形壯碩的男人,壓着嗓子惴惴不安問。

“來都來了,少他媽叽叽歪歪的,就童知青那标致模樣,林瘸子配嗎?還不如伺候咱們兄弟倆呢,再說了,哥哥我可是瞧見了,前兩天童知青又收到了一個大包裹,咱們得手後拿了東西就走,怕個屁!”

說到這裏,長相尖酸的矮小男人狠厲着眉眼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心中憤憤,媽了個巴子,本來還想着壞了童知青的名聲,讓她不得不嫁給自己,到時候美人、錢財都會是自己的,沒想到一番算計落了空,最後便宜了林懷東那個殘廢。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趕緊的,你個軟蛋,林懷東不過是地主家的狗崽子,他還敢鬧出去不成?咱們可是貧農,光榮着咧...”

“....”

院牆外的龌龊,童晚意一無所知。

若是以往,怕黑的她定然早早縮回了屋內,不僅會鎖上門窗,還要将照明全部打開才能安心。

然而,這一刻,那些曾經懼怕不已的事物都不重要了。

她在微涼的地上躺了許久,眼神怔愣的盯着漫天星鬥,久久回不過神來。

哪怕消化了原身的記憶,童晚意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了童晚,一個生活在72年的女知青。

她只記得,前一刻自己坐在電腦桌前将趕了一個星期的翻譯稿提交了上去。

後一刻...似乎..整個人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想到這裏,童晚意擡手揉了揉額角,努力壓制煩郁的情緒,試圖冷靜思考。

Advertisement

在她的理解範圍內,自己不是暈死就是猝死,完全不懂為什麽這一閉眼,直接轉換時空,成了另一個人?

她倒是想哄騙自己,這一切只是夢境,然而後腦勺傳來的錐心疼痛和腦海裏不斷蔓延出的陌生記憶,都提醒着童晚意,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都是真的。

所以,她可以理解...自己這是猝死後穿越了嗎?

還穿越到一個,新婚夜摔倒在院子裏...後腦勺着地,一命嗚呼的19歲小姑娘身上。

是的,就是新婚夜,原身結婚了,還是時髦的合約婚姻。

思及此,童晚意頓時覺得頭更加疼了。

這裏就不得不說原身是大膽、聰慧的。

童晚小姑娘,從小沒見過親生父母,是由小姨夫婦撫養長大的。

上個月,被打壓至街道掃廁所的小姨小姨夫,沒有辦法護住越長越水靈的原身,夫妻倆幾番合計後,無奈給剛高中畢業的童晚報了下鄉名額,将人送到了這千裏之外的繡河村。

本以為逃離了豺窩,誰成想又進入了狼群。

不管在哪一個年代,沒有自保能力的漂亮女人,就猶如那稚童守着巨額財富一般,誰都可以搶奪。

道理原身自然也懂,所以下鄉的時候,故意将惹眼的五官修飾的平淡幾分,卻不想,底子太好,還是招惹了一些人渣的眼。

就比如,記憶中,原身之所以被毒蛇咬傷腰腹處,也是因為在山中采集時,被村裏的二流子尾随,奔逃中,慌不擇路下吃了虧。

若不是幸運的遇到了退伍回鄉的林懷東,說不得,小姑娘如今又是一番艱難處境...

本來也不至于要結婚的,只要童晚與林懷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她被林懷東看了腰腹。

壞就壞在林懷東救治時,山上還有旁的村民。

現今娛樂匮乏,一點事情很快就會鬧的整個村子都知道。

更何況是關于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旖旎、暧昧,誰不喜歡議論上幾句?

這不,以訛傳訛的,最後演變成了童晚被林懷東看光了身子,她已經不是清白的閨女了。

七十年代還是很保守的,雖然年輕人高喊着戀愛、婚姻自由,但是大環境依然封建,小姑娘再堅強,也才十九歲。

更在有心人的惡意散播下,在大部分村名口中,童晚莫名成了只能配得上,那些個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的存在。

也正是這些言語中的惡意,使得有些個自以為是的敗類,真就厚顏無恥的往童晚跟前湊。

幾番掙紮,煩不勝煩後,童晚不得不跟現實低頭,找了林懷東協商,才有了這麽一個合約婚姻。

想到這裏,童晚眉心皺的更緊,卻也知道,目前來說,結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童晚意很肯定,在這樣生存艱難的環境裏,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不一定處理的比原身更好。

猶記得幾年前,她曾經看過一本這個年代的書籍,書上說男知青被誣陷奸/污了生産隊裏的母牛,然而就是這麽一個荒誕的理由,居然還成立了罪名。

當時只覺得匪夷所思,如今聯想到原身不得不妥協的婚姻,還有做了好事,卻沾了一身腥的林懷東,童晚意整個人都麻了。

哦...對了,她現在是童晚了。

救命!

腦中的思緒依舊是一團亂麻,甚至有越來越亂的趨勢,童晚再次嘆了口氣。

算了,不想了,一直躺在院子裏也不是個事兒,她決定暫時放棄梳理,打算回屋睡一覺。

童晚一手托着後腦處的鼓包,一手撐地,艱難的坐起身。

想不明白的事情,緩緩再說吧...

就在她借着月光,搖搖晃晃的摸索進房間,院子裏突兀的傳來“咚!”的一聲響,是重物墜落的聲音。

童晚心頭一跳,後背莫名爬上涼意。剛要點燃煤油燈探究一二,緊跟着又有幾道壓抑的抽氣聲傳了過來。

再是沒經驗,童晚也知道,眼前是什麽情況。

有人闖進來了!

這一認知,叫童晚的腦袋有一瞬間空白了下,下意識的将門栓握在手裏,原諒身在和平年代的平頭百姓沒什麽見識,這陣仗委實叫人駭然。

緊接着,月光下,模糊間,又一道黑影翻身進來時,躲在門後觀望的童晚徹底絕了僥幸心理。

她死死的盯着那一高一矮的黑影,頭皮繃緊。

真的有人翻牆進來了!!

夜半三更,鬼鬼祟祟,不用想也知道來者不善。

這般想着,童晚悄悄籲出一口氣,壓制住砰砰急跳的心髒,快速想着解決辦法。

因為是合約婚姻,她與林懷東自然不會住在一起,如今她住的是林家最好的一間屋子,而林懷東則搬到了後面一排。

林家曾經是大戶人家,繡河村這裏的屋子雖是老宅,占地面積卻很大,足有三進院子,哪怕大部分破敗了,大體框架還是在的。

這也就代表,童晚如果想求助林懷東,必須穿過側面的游廊,再越過拱門才行。

但是這般做,也就等于将自己暴露在歹徒的視線裏。

她有些擔心,這具身體的素質能否跑得過歹徒,然而看着開始往這邊挪動的黑影,童晚已然沒有旁的選擇。

後世靠筆杆子生存的自己,空手爬五層樓梯都吃力,更不要說直面反抗兩個歹人。

思及此,童晚閉了閉眼,緊張到汗濕的手無意識緊了緊門栓,呼出一口濁氣後,再次睜開眼時,人已經拔腿往拱門的方向跑去。

這一番動靜,将本來還蹑手蹑腳的李大跟二賴子給唬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後,兩人口中怒罵句娘,撒腿追了上來。

童晚咬牙忍受着腦袋上劇烈的疼痛,沒命似的奔跑。

黑暗滋生恐懼,身後追逐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童晚卻不敢往後看一眼,只眼神死死地盯着拱門的方向。

近了!

近了!!

成功穿過拱門的瞬間,她心下一喜,扯開嗓子就要呼救。

不料一道黑影迎面而來,速度極快,帶起一股勁風,童晚根本沒看清楚是什麽,只覺眼前一花,身後就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

童晚腳步一滞,猛的回身瞧去,才發現,不遠處,那兩個歹徒已經被撂倒,而那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轉身看了過來,看着驚魂未定的小姑娘,沒有靠近,只沉聲吩咐:“點燈,去拿繩子。”

渾厚暗啞的聲音喚回了童晚的茫然,她按着急急亂跳的心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人就是自己的婚姻對象林懷東。

也明白這是得救了,童晚大松一口氣的同時,才心有餘悸回:“哦...哦,好的。”

等她回到卧室點上煤油燈,又從廚房裏找出一捆麻繩回來時,那兩人已經被收拾的出氣多進氣少了。

童晚擰着眉頭,提燈靠近幾分,昏黃的光暈照在地上人臉上,她蹙了蹙眉,認出其中一個就是害原身被蛇咬的罪魁禍首李大,另一個瞧着也熟悉,叫不出名字,卻能肯定也是村裏的人。

迎上李大鼻青臉腫下,依舊惡意滿滿的眼神,童晚抿了抿唇,臉色很是不好看,卻毫不畏懼的瞪了回去。

她自認自己脾氣還算不錯,這會兒也被連番的變故弄得惱火不已。

若是在以前的世界,她還能送這兩人去吃牢飯,但是在這裏,不管是時代的局限,還是外來知青的身份,都叫她束手束腳。

想到這裏,童晚又是深吸一口氣,壓住憋屈感,看向林懷東。

發現他即使跛着一條腿,動作卻依舊麻利的将兩人捆起,童晚真誠道謝:“謝謝你,林...林同志,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管是原身,還是她自己,都受了林懷東的大恩情。

聞言,賀宴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将人牢牢捆起來後,才直起身,回身看向童晚,打量她片刻,沒發現有什麽外傷:“沒傷到吧?”

童晚下意識搖頭,然後就被後腦勺傳來的疼痛感刺激的倒抽一口氣。

方才太過驚心動魄,以至于完全忘記了腦袋還傷着這回事,嘶...疼死了,她一邊扶着後腦勺,一邊無力回道:“...沒有,我發現他們進了院子就往你這邊跑了。”

“頭怎麽了?”賀宴皺眉上前,依舊站在離人家姑娘兩步遠。

“沒什麽,就是剛才摔了一跤,後腦勺着地,腫了一個包。”

後腦勺着地可大可小,賀宴好看的劍眉擰的更緊:“我看看?”

童晚本打算拒絕,想說睡一覺就好,只是張口時突然想到,原身就是因為這個傷去世的,心下頓時一凜,再不敢抱有僥幸心理,抿了抿唇,擡腳就往林懷東靠近幾分。

男人很高,這點童晚方才就知道。

只是當兩人靠近,林懷東溫熱的大手罩在自己的傷處時,童晚才發現,這人比自己以為的還要高大壯實,原身大概166身高,不算矮了,然而在男人的對比下,卻顯得格外嬌小。

這怕不是超過190了吧...?

“嘶...”後腦處被按壓的疼痛拉回了童晚的神游。

“有點嚴重,你先回屋,我找村醫過來給你瞧瞧。”賀宴視線在小姑娘皺巴的小臉上停頓一瞬便移開,他不懂醫術,因為職業的原因,會些基本的急救,但是像小姑娘這般嚴重的,他就束手無策了。

“...太晚了,村醫會不會已經休息了?”記憶裏,繡河村有村醫,說是赤腳醫生,醫術卻是十八裏鄉有名的,祖傳的手藝。

賀宴卻堅持:“沒事,我多付點報酬。”

當然不能叫人家付報酬,童晚不再推辭,瞥了眼地上的兩人,遲疑:“那他們...”

“等天亮我将人送到派出所,不過沒造成什麽實質的傷害,應該關不了多久。”

林懷東的聲音很渾厚,聽在童晚的耳中,莫名帶着幾許安撫的意味,她擡眼飛快掃了眼身形健碩的男人,與記憶中一般,除了一雙好看的眉眼與高挺的鼻梁外,其餘都包裹在濃密的胡須裏看不真切。

不過,許是他對于自己和原身的幾番救助,亦或是他曾經軍人的身份,向來警戒心比較重的童晚一點也不怕這個有些匪氣的男人,反而覺得很安心,于是她擠出一個笑:“謝謝...又要麻煩你了。”

賀宴:“嗯,你先回屋,別睡,用涼毛巾敷住傷處。”

“...好。”

作者有話說:

開坑啦,依舊是沒有存稿,mua! (*╯3╰)老規矩,本章2分留評的小可愛都有小紅包喲,麽麽噠...撒花花...(對大家說聲抱歉,本來打算休息半個月左右就開新文的,不巧二次元有事,抱歉,抱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