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過早飯,韓慧慧又将童晚按回床上休息,自己将碗筷收拾幹淨。
等從廚房回來的時候,見晚晚還睜着眼,她将仍有些潮濕的手,随意的在褲子上彈了彈,擔心問:“睡不着?頭疼的難受?”
童晚眨了眨眼:“不疼了,陳叔醫術挺好的。”
“不疼就好,躺躺吧,腦震蕩也不是小事情,知青點還有活,我得先回去,中午給你送飯。”這裏畢竟是林懷東的家,好友又得了人家的庇護,韓慧慧就算擔心,也不好時刻待着。
再說了,今天知青點輪到她做午飯,她得回去了。
童晚:“不用你送過來,我不怎麽疼了,休息一會兒後,随便對付一頓就行,小姨給我寄了不少好東西,都在箱子裏,你也拿些帶回去吃。”
“也行,反正二米飯糊糊也沒什麽營養,東西我就不帶,等嘴饞了來找你。”韓慧慧倒不是假客氣,跟童晚之前用不着,她倆從小一起長大,都不是太在意這些的性子。
只是知青點攏共十幾個人,男女各自一間房,睡的大通鋪,她帶回去,光一個屋子住的女知青就有七八個,哪裏分的過來。
...
韓慧慧走後,童晚趴躺在床上,一點睡意也無,腦中不斷想着後面該如何。
七十年代初,對于一個從未吃過苦的九零後來說,無疑是個極為艱苦的年代,唯一慶幸的是,原身家底及其厚實,這裏面不止有小姨夫妻給的,更多的據說是原身已經去世的父母留下來的。
有錢當然很好,就跟曾經的她一般,沒有經濟壓力。
然而心塞的是,想要向以前那般大手大腳花錢是肯定不行了。
這時候,哪怕一個月吃上兩次肉,都要擔心被有心人惦記上。
更心塞的是,哪怕是有錢有票,也沒有人盯着,在這個物資緊缺的年代,她也買不到東西。
這不是誇張,記憶中,去供銷社買東西,那不叫買,那應該叫搶才準确,因為晚一步就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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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個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緊迫的是要将小表妹接過來。
也不知...小姨一家三口怎麽樣了?
他們不管不顧,明知将原身送走,可能會經歷什麽,卻依舊将人給送了出來。
想到這裏,童晚黛眉皺的更緊,哪裏還躺得下去,顧不得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急急下地套上鞋。
她得去書記家一趟...
只是人剛跨出房門,似是想起什麽般,又折了回來。
書記家跟陳叔家離的很近,既然去了,順便給人将回禮帶上。
方才她将陳叔帶來的小布袋子打開時,發現之前給的兩塊錢也給退了回來,這麽一算,她深更半夜請人過來看病,再加上早上的紮針,攏共就付出了半斤肉票。
哦...不能這麽算,人家還往回搭了幾個雞蛋。
雖說有些叫人哭笑不得。
卻也讓童晚對于陳叔兩口子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很實誠的一家子。
這般想着,童晚打開大木箱。
這時候少有衣廚,家家戶戶都用這樣的箱子,童晚有三個,打開的這個箱子裏面,放的基本都是吃的。
大致一瞥,單單橘子罐頭就好幾個。
童晚有些稀奇的拿在手上瞧了瞧,畢竟這樣的東西,後世已經看不到了。
将箱子裏的東西巴拉了一遍,童晚最終決定包上二兩紅糖。
二兩紅糖不算多,但精貴,還難買,最重要的是,這麽少的分量,不會讓人家有太大的負擔。
當然,今天她拎着紅糖上門,目的也是很明确的,還人情是一回事,最主要的還是想借機打好關系。
畢竟就算她有本事将小表妹接過來,也要隊裏願意接收才行。
小表妹才14歲,肯定要上學的,到時候一應證件還得請書記幫忙。
一輩子沒怎麽親自操心過人情世故的童晚,理順了思路,總算松了一口氣。
擡手給卧室還有大門都挂上鎖後,她才拎着紅糖,慢悠悠的出了門。
還不到十點,外面的太陽不算很烈。
暖黃的晨陽撒在人身上,不燙,卻叫童晚恍惚了一瞬,尤其向外走出一小段路,擡目遠眺,全是矮舊的泥草屋子時,她似乎才有了真切的感覺。
這裏真的是七十年代初,一個經濟蕭條的時代。
童晚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确定了村書記家的方向,深呼一口氣,便繼續往前。
林家祖宅占地面積很大,當年選址的時候,林家老爺子特地找了有名的算命先生,幾番蔔算後,選在了地勢最高,被靠青山的山腳下建房。
也因為在山腳下,所以離村裏最近的一戶人家也有兩三裏地。
老一輩的人還說,當時那算命先生說了,這裏能庇佑家族興旺,子孫繁茂的好地段。
童晚曾經是不信這些的,但她都能穿越了,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又叫她有些說不準。
但若是說這是風水寶地吧,林家如今家道中落,家裏更是凋零的只剩下一個傷了腿的林懷東,甚至這偌大的青磚瓦房,荒廢了十來年也沒人敢占上一占,所有人都說這林宅邪乎的很。
迷信到村裏的牛,都沒人敢放在這裏養,據說是擔心牛被克死。
童晚沿着泥巴小徑,邊走邊消化着腦中的記憶。
顧忌着腦袋上的傷處,她走的很慢,等進村子裏,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
上午10點多,村裏有些個一日三餐的人家,煙沖裏已經升騰起了袅袅炊煙。
雖然支棱了起來,但是本質上,童晚還是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更何況村裏還有不少,用流言蜚語傷害過原身的人,所以一路上,她盡量避開人群,有時避不開,也寧願繞點路。
沒辦法,社恐需要時間來慢慢适應人群。
繡河村是個大村,大多不是陳姓就是李姓。
這一屆的書記就出在李家,是陳允德的老丈人。
記憶裏,這位書記年近七十,為人公正,很是德高望重。早前兩年就該退下來了,只是老爺子是個一心為村民着想的好人,所有的村民都希望老人家能再堅持幾年。
童晚手上拎着東西,先去了陳允德家裏。
陳允德家是整個村裏少有的青磚瓦房。
農村人沒有關閉門戶的習慣,院子也只是用簡易的木質籬笆圍成,一眼望去,不大的院子裏不僅種了不少蔬菜,角落還養了雞,看着很是欣欣向榮。
院子裏沒人,童晚不好直接進去,站在大門處,憋了半天才硬着頭皮朝裏喊了聲:“請問有人在家嗎?”
廚房裏忙活的李娟放下洗了一半的黃瓜,伸着腦袋往外瞧了瞧,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俏生生的倩影。
“這不是童知青嗎?咋站在外面?直接進來就成,咱們鄉下地方不講究那些...快...快來屋裏坐。”這可是給自家帶來肉票的姑娘咧,還是個俊俏的姑娘,李娟麻利的将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笑着往外迎了迎。
眼前的女人瞧着比村裏頭同齡的婦人要年輕些,甚至有些白胖,笑起來臉上的幾縷皺紋看着很是和氣,童晚心中輕輕籲一口氣,擡腿跨進了院子:“嬸子,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這有啥,你們城裏人就是客氣。”李娟又是笑呵呵。
看的出來嬸子是個喜歡笑的,童晚也在這樣親切的笑容中徹底放松下來,其實她也不想這般小家子氣,主要是在家裏宅了四五年,最久一次,她三個月沒出過門,需要什麽全部叫外賣。
突然從這樣封閉的生活中走出來,重新自如的與陌生人溝通,還是需要一段時間調節。
顯然,她的運氣不錯,李嬸子是個好說話的。
進屋在條凳上坐下後,童晚拉住想要給自己倒水的李嬸,笑道:“嬸兒,不用忙了,我等下還有事兒,坐一下就走。”
聽得這話,李娟一時有些為難,不知城裏來的知青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萬一人家是客氣話,她卻當了真,到時候...
童晚不知她心中所想,将手上的布袋子放在桌上,笑着解釋:“我來找書記的,順便将您之前的布袋子還過來。”
這時候別說這二十厘米左右大的袋子了,就是一塊布頭,那也是好東西,留着可以做補丁或者頭花,也可以做鞋底,用處多了去了,所以這袋子是肯定要還的。
“嘿!你這姑娘,忒講究了,不就是一個布袋子嘛?哪值當你拖着個病體特地跑一趟,話說...童知青你腦袋沒事啦?咋我家老陳說還要修養幾天...咦?這裏頭是啥?”李娟家裏條件不錯,嫁人後男人有手藝,哪怕是那饑荒的幾年,家裏也沒有很艱難,再加上大兒媳是跟兒子都是縣城紡織廠的工人,她家缺啥也不會缺布,所以是真沒把這個小布袋子放在心上。
不過人家姑娘惦記着,還巴巴的給送過來,她這心裏頭也是慰貼。
只是沒想到将布袋子拿到手裏,才發現分量不對。
解開一瞧,好家夥,裏面居然是一小包紅糖,這可是個精貴玩意兒:“童知青,你...你這是?”
童晚:“家裏給我寄過來的,我也喝不完,聽說您兒媳要生二胎,要是不嫌棄,您就收下,給她補補。”
喝不完這樣的話,李娟肯定是不信的,哪有喝不完糖水的,若是別的吧,她可能就推拒了,他們家不是那喜歡占人便宜的。
只是這是紅糖啊,比白糖可難買多了,要是兒媳生娃後喝了,對身體肯定好。
這般想着,李娟握着紅糖的手下意識的就緊了緊。
半晌,她咬牙道:“姑娘,這紅糖嬸子真用的到,我就厚顏收下了,不過嬸子不白要你的,嬸子跟你換!”
童晚本就是借着這次機會,混個好印象,得益于原身與自己一般,家底頗豐,她還真不在意這點紅糖:“不用,嬸子,就一點紅糖,陳叔昨夜今早都幫我看病,也沒收我什麽,您這麽客氣,我以後再生病都不好意思麻煩陳叔了。”
“呸呸呸!你這姑娘,哪有詛咒自己有病的。”說着,李嬸子還替童晚朝着地上呸了兩聲,像是真的将看不見的晦氣呸掉了般。
童晚沒見識過這個,覺得挺新鮮,晶瑩的眸底化開笑意:“嬸子,我得走了,得空再來尋您唠嗑。”
“這就走啊?等等,嬸子給你找點東西帶回去。”
“不用,不用,嬸子我真走了。”
“急啥急,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是地裏長得菜,給你帶回去吃,懷東那孩子沒種這些個...現在你們成家了,以後還是要種的,不然這日子咋能紅火...”面容溫和的婦人絮絮叨叨,不容小姑娘拒絕,随手抄起一個竹籃,就将早上摘下來的菜往籃子裏裝。
紅火什麽的是不可能了,這婚姻是個什麽情況,童晚自己心裏清楚,卻也不好跟李嬸子說明。
她只是笑笑沒吱聲,看着李嬸子确實在裝素菜,便也沒再推辭,她那邊的确沒有這些,再加上接了菜,也能叫李嬸子安心。
不過眼瞧着她越裝越多,甚至還要去地裏摘,童晚趕緊攔了攔:“嬸子,太多了。”
“這哪多啊,兩三頓就能吃完了。”
童晚...“我們只有兩個人,吃不完的,壞了浪費。”
李嬸子只當小姑娘客氣,就這麽點東西,哪有吃不完的,光洋柿子跟黃瓜,她那才十幾歲的四小子就能一天全給啃了。
眼見拉不住人,童晚只能祭出殺手锏:“嬸子,這麽多,我也拎不動啊。”
李娟動作一頓,才想起來,這是個城裏娃娃,力氣小不說,還是個病患。
不過...“這都不是事兒,不用你提,有事你先去忙,這些個東西,晚點我讓我家四小子騎車給你送過去。”
聞言,童晚眼神不自覺的就飄向了堂屋,方才她可是瞧見了,那擦得锃光瓦亮的自行車,此刻正以她理解不了的‘姿态’,挂在了牆上。
原來...是可以騎的啊?
李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格外自豪到:“咋樣?這是孩子他爹弄得,說很多人家這麽放,這樣小孩子不好搞破壞,輪子還沾不上灰咧。”
防小孩子弄壞,童晚能理解,畢竟現在一輛自行車可是比後世的汽車引人眼球。
但是不讓自行車落地,只為了不想弄髒輪胎,那還怎麽騎?
這般想着,童晚也問了出來。
卻不想,李娟一臉不以為意:“這有啥,每次騎完車,家裏的娃娃都會擦幹淨!”
童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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