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倒黴蛋手術順利……
方檸心下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你爸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嚴澤自嘲一笑，“我爸……一個老倒黴蛋。”
嚴父出生于民國，當時正逢國內戰亂不斷，嚴家雖是地主家，但日子并沒有好過到哪裏去。
當時的軍閥們總喜歡光顧地主家,說得好聽點是借錢借糧，實則跟強取豪奪沒什麽區別。
嚴父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在動蕩不安中成長的。
長大後,又遇上土改，嚴家被劃分為地主階級,家裏的房屋和土地都被征收給了其他農戶。
生活一落千丈不說，還被打上壞分子的烙印，落下個被世人皆罵的情況。
到了中年，又遭遇妻子難産而死,留下嗷嗷待哺的嬰兒。
如今呢，直接下落不明了。
嚴澤說他爹是個老倒黴蛋,還真一點都沒說錯！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方檸安慰道：“眼前的困難只是暫時的,只要熬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嚴澤用一種很懷念的口吻說：“我媽還在的時候，她也是這麽說的。”
嚴母一走，幾乎抽掉了他們父子倆所有的精氣神。
要不是家裏還有個小女兒（小妹妹）要照顧，他們父子倆早就垮掉了。
事到如今,嚴母雖然已經走了三年了，可嚴澤對她的思念，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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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所以你們不要喪氣，陽光總在風雨後。”邊說着，方檸邊把他背上的小孩抱下來。
那孩子一離開嚴澤的後背，馬上驚醒過來，她睜着朦胧的雙眼，愣愣地看着方檸。
“妹妹，別怕，哥哥在這呢。”嚴澤輕撫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嚴顏馬上扭頭，投入到嚴澤的懷抱中去。
嚴澤很是歉意地道：“我妹妹比較怕生。”
方檸擺擺手道：“沒事，小孩子都這樣。對了，你說你妹妹病了，她生了什麽病？”
嚴澤情緒低落地道：“我妹妹她……昨晚抽搐了，還口吐白沫，後半夜還發起了高燒，我用酒給她擦身子，她好不容易才退了燒，今天早上她又說她肚子疼，我喂她吃東西，她什麽也吃不下，還吐了。”
方檸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她有那個腹瀉的症狀嗎？”
嚴澤點了點頭，“有。”
方檸：“帶她去看過醫生沒有？”
嚴澤：“我們是黑五類分子，沒有介紹信，去不了醫院。”
方檸：“你們隊裏不是有赤腳醫生嗎？”
“那人說我妹妹的病他治不了，他讓我……讓我帶妹妹回家準備後事。方姐，求你了，救救我妹妹。”說罷，嚴澤抱着他妹妹，撲通一聲，跪下，哀求方檸。
方檸也是最近這段時間才跟嚴澤熟知起來的，因為加工坊要收辣椒、野生菌、竹筍、木耳之類的山貨，嚴澤喜歡往山裏鑽，他隔三差五地就會送些貨過來給她。
可能是怕他們隊裏的人看到，一般他都是偷偷地送到她家裏來，偶爾還夾雜着一些野味，像兔子、山雞、田雞、山鼠、野鴨、蛇等等。
他不要錢，只肯以物易物。
換的大多數都是他妹妹吃穿用的東西。
不得不說，嚴澤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
看到嚴澤跪下，方檸慒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忙把他扶起來，“嚴澤，你別這樣，先起來再說。”
嚴澤很倔強地道：“方姐，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他爹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要是妹妹也跟着出事，那他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哥哥，你別哭。”嚴顏伸出手，貼心地替他擦眼淚。
誰知，嚴澤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方檸嘆了一聲，忙不疊地道：“我答應我答應，你快起來吧。”
嚴澤感激地道：“謝謝方姐。”
方檸：“我不是醫生，只是懂一些基礎的護理知識，根據你說的症狀，我懷疑你妹妹可能得了兒童闌尾炎。當然了，具體的得去了醫院讓醫生檢查之後才能确定。這種病拖不得，咱們得盡快把她送去醫院治療。慎兒，你去找你大爺爺，讓他給媽媽開張去醫院的介紹信。”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慎兒，一得令，馬上蹬蹬蹬地跑去找景建國。
妍兒慢慢挪到方檸身邊，擔憂地問道：“媽媽，妹妹怎麽了？”
方檸：“妹妹生病了，你別去打擾妹妹。”
妍兒：“哦。”
這時，嚴澤的肚子傳來咕咕咕饑餓的叫聲。
妍兒：“媽媽，大哥哥肚子餓了。”
嚴澤不好意思地沖她們笑了笑。
方檸：“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
“不用了，方姐。”嚴澤制止道，“真的不用了，我……我還頂得住。”餓一頓算不了什麽，反正他經常挨餓，他都已經習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妹妹的病。
方檸：“別你妹妹還沒倒下你就先倒下了。”
嚴顏：“哥哥，吃飯。”
嚴澤以為是嚴顏想吃，他又激動又忐忑，他看着方檸，欲言又止。
“行了，你們乖乖在這呆着，我去拿點吃的給你們。”話落，方檸轉身就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她就端了一大碗面過來。
很普通的青菜面，饒是如此，嚴澤仍感動得熱淚盈眶，要知道，他都有多少年沒有吃過白面了。
方檸：“趁熱吃吧，再不吃面就砣了。”
嚴澤先喂他妹妹。
嚴顏勉強吃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呢，就抱着肚子嘔吐不止。
嚴澤驚慌失措，“妹妹，你怎麽了？方姐，你看看我妹妹，她到底怎麽了？”
方檸從他懷裏把嚴顏抱過去，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她不敢給她胡亂用藥，只能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她。
不一會，嚴顏就漸漸平靜了下來。
嚴澤暗松了口氣。
他确實餓了，花了不到三分鐘時間，他就把一大碗面全吃進了肚子裏。吃到後面，發現碗底竟然卧着一個煎雞蛋，一股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眼淚差點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景建國被慎兒拉着，氣喘籲籲地跑來了。
得知是嚴澤的妹妹嚴顏病了，病得很重，景建國沒有多問什麽，就給方檸開了去醫院的介紹信。
嚴父被分配去修水渠，被水沖走的事景建國早就知道了，畢竟嚴澤他們所在的生産隊離他們生産隊并不遠。
這年頭，一點小事都會傳得沸沸揚揚，更何況是嚴父被水沖走這麽大的事，那邊生産隊想隐瞞，也瞞不住啊。
大家已經大張旗鼓地去找嚴父了，只是，還沒有尋到他的下落。
方檸：“大伯，慎兒和妍兒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我帶他們去醫院看看。”
可能是為了避嫌，景熙走之後，景衛國就搬去了安老爺子那邊，和安老爺子一起住。
小榮兒則住到了他們這邊來。
吃飯的話，在他們這邊吃。
景衛國和安老爺子這兩個大老爺們的，都不怎麽會做飯。
景衛國不在這邊，小榮兒也不知跑哪去了，臨走前，方檸只能把慎兒和妍兒拜托給景建國了。
“快去吧，別耽誤了病情。”頓了頓，景建國又說，“這兩個孩子也是可憐人，能幫你就幫一把吧。至于慎兒和妍兒，你放心，我會幫你照看好他們的。”
“媽媽，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慎兒一臉期待地看着方檸。
方檸果斷拒絕道：“不行，媽媽是帶嚴妹妹去看病，不是去玩。你和你妹妹乖乖呆在家裏，要聽大爺爺的話，知不知道？”
慎兒心不甘情不願地道：“那好吧。”
妍兒：“媽媽，小妹妹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方檸心裏五味雜陳，但還是順着妍兒的話說道：“對，小妹妹不會有事的。”
景建國幫他們叫了牛車，就這樣，方檸帶着嚴澤和嚴顏一起坐牛車去了醫院。
嚴顏的病果然如方檸所猜測的那樣，是闌尾炎，最好動手術治療。
可是縣醫院這邊的手術室和無菌區，前段時間被紅-衛兵給破壞了，還沒修好，不能做手術。
醫生建議他們轉去市醫院做手術。
方檸跟拉牛車的張大爺說了一聲，然後就馬不停蹄地帶着嚴澤和嚴顏一起去市醫院。
縣醫院離市醫院坐車要三個多小時，他們坐的是縣醫院的救護車，醫生随同他們一起前往。
一路上，嚴顏不停地喊肚子疼，幸虧有醫生在一旁幫她治療，暫緩了她的疼痛。
一到市醫院，嚴顏就被送去了手術室。
方檸和嚴澤站在手術室外等着。
嚴澤心情焦躁，不停地走來走去。
方檸靜靜地坐在一旁，祈禱手術順利。
兩個小時後，醫生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對他們說，“手術順利。”
方檸：“那要多久才能恢複，需要住院嗎？”
醫生：“一般一周左右即可恢複健康。孩子還小，最好在醫院住十天再出院。”
嚴澤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一共要多少錢？”
醫生看了看他，“先交五百吧。”
本來是要交過錢之後才能動手術的，可跟他們一起來的随行醫生幫他們做了擔保，人家醫院才破例先幫他們動了手術。
嚴澤面色慘白，他全身上下只有一百多塊錢，這是他們家的全部家當。
他硬着頭皮問方檸，“方姐，可不可以借我點錢？”
方檸：“你留在這好好看着你妹妹，我去繳費。”
“讓開，快讓開……”走廊裏，醫生正推着一病人急急地往急診室趕。
方檸見狀，連忙讓到一邊去。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躺在那張病床上的人竟然是林丹雪，她更不知道，林丹雪已經看到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