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言一邊嚼着食物一邊含糊道:“我還有過得不好的時候?”
随後擡眼看向徐辛年, 輕挑了一下眉頭半開玩笑的反問道:“難道你還想我過得不好?”
“不是。”徐辛年一口否決,張嘴正要解釋一下,便看見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笑了:“逗你的, 你呢,過得怎麽樣?”
林言覺得這個對話還有點神奇,當時離開時鬧得那麽僵,現在重逢了不僅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吃飯,還釋懷的問候對方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電視劇都不敢這樣拍吧。
“過得一般。”徐辛年語氣淡淡的, 林言點了幾下腦袋:“一般就說明沒遇上什麽很困難的事, 不錯。”
她舉起手邊的果汁杯:“慶祝我們這些年都平安健康。”
徐辛年舉起自己的果汁與她輕輕對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眼裏閃爍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最不過很快又被他壓制下去了。
二人這頓飯從一開始的尴尬吃到最後還算比較融洽, 林言吃得飽飽跟着徐辛年朝着門外走去,現在餐廳已經沒幾個人在吃飯了, 林言餘光随意的往那些人身上一一掃過, 但是卻在自己要出餐廳門時突然停下了。
她猛地回過頭朝着一處看去, 居然看見了祁佳的現任男友,叫……啓百。
徐辛年推開了玻璃門想讓林言先出去, 結果一回頭就看見林言正盯着一個男人目不轉睛,他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言言,你在看什麽?”
林言回過神來,應道:“我看見佳佳男朋友了,我問問佳佳在不在。”
祁佳男友?
徐辛年神情緩和了些, 他重新看向坐在那邊的男人, 勉強能看得過去, 但真要說,比周默差多了。
他想起來自己上個月還和周默短暫的聊了兩句,後者還主動的問起了林言,又拐着彎問他祁佳的朋友圈。
但他與祁佳至今為止并沒有交集,破天荒的幫着好友去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已經把他給屏蔽了,估計是猜到了周默很有可能會來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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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沒回來的時候,徐辛年偶爾還是很看見她的朋友圈的。
“佳佳沒來。”林言又看了一眼啓百的位置:“我們走吧。”
徐辛年也收回了目光,只不過在他出去時,有個女人坐在了他的身邊,親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徐辛年将車子穩穩的停在了車位上,林言看着他下了車,朝自己走過來,問道:“都差點忘了問,你……”
林言還沒說完,臉上的神情一僵,身體更快的做出了反應,她朝着徐辛年跑了兩步,在他困惑的目光之下拉着他的手猛地往旁邊扯了一下,躲過了身後那泛着冷光駭人的刀子。
徐辛年回過神來看向自己的背後,那個人今天只帶了一個口罩,目光惡狠狠地看着徐辛年,第一刀撲了個空,那人第二刀很快便刺過來了,這回有了防備,徐辛年将林言拉到自己的身後,迎上去擋住他的胳膊,另一個拳頭便掄了過去。
男人被揍的踉跄了一步,“媽的。”
咒罵了一句,很快又舉着刀過來了,林言站在徐辛年身後看着整個心都是提着的,她想要上前幫徐辛年一把,但又怕自己進去添亂,拿着手機給報了警,老實安分的站在旁邊看着他們扭打到一塊。
徐辛年畢竟年輕,雖然也吃了點虧,但總歸把那把刀給打下了,将那人壓制在旁邊的某輛車子上,那人在車上瘋狂扭動着,想要離開徐辛年的桎梏,但是徐辛年的手就跟鉗子一樣,牢牢的将他摁住,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
林言見狀,将那把刀撿了起來放在了遠處,随後才快步的走到徐辛年身邊,焦急道:“沒事吧?”
“沒事。”徐辛年微微喘着氣,林言看了一眼他壓制的那個人,那人口罩帶着,她想了想,伸出手将他臉上的口罩拽了下來,将他整張臉都暴露在外。
那人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随即破口大罵道:“死娘們!”
回應他的是手腕骨清脆的骨折聲,他疼得慘叫一聲,徐辛年沉着臉在他背後道:“不會說話就閉嘴。”
林言将口罩丢到一邊,與徐辛年道:“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原本來罵罵咧咧的男人聽見報了警,掙紮的幅度便更大了,嘴裏罵的詞更加難聽了,罵的全是徐辛年,但除了剛才那句罵林言的話他生氣之外,對于男人的咒罵他面不改色,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就好像那人罵的不是他一樣。
林言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她直接将丢在一邊的口罩團成了一團,粗魯的塞進了男人的嘴裏。男人沒想到看着乖乖巧巧的女人居然會這樣做,一時之間都愣了一下。
徐辛年也愣了一下,手卻沒有半點松開的跡象,反而不自覺的又抓緊了些,防止他掙脫開傷害到林言。
那男人便嗚嗚嗚的痛苦叫着,那口罩本就是小物品,沒一會兒便被他給吐了出來,他身體扭動着,見實在反抗不了直接道:“徐辛年,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因為你,我老婆要和我離婚,我孩子寧願和別的男人姓也不願意和我姓,我這一生都被你給毀了!”
他情緒高漲,眼眶都是憤恨的紅,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徐辛年的肉一樣。
林言看了徐辛年一樣,後者沉着臉,似乎又加深了一些力氣,林言怕徐辛年真把他給傷着,等會警察來了不好交代,她往他身旁走了一步,伸出手,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在他緊繃的背上輕拍了兩下,示意他放松一些,徐辛年下意識的低頭看向她,便聽見林言對着男人一字一句認真道:“你的人生是被你自己毀了。”
林言和徐辛年就沉默着任由他罵着髒話,默契的沒有搭理他,沒一會兒便聽見有警笛聲從停車庫入口處傳來,警察過來了。
男人被套上了手铐,臨頭的時候還想罵兩句,但是被警察強壓着坐進了警車,其中一個和他們二人交涉了一下,讓他們晚一些去警局再錄個筆錄。
林言應了句好,目送着警車離開之後,她才看向徐辛年,左右看了看,伸出手抓住了他左手手腕,徐辛年的手縮了一下,但是被林言緊緊地抓着,她剛才看見男人被抓過的手腕處有血跡,但他受傷根本沒有任何傷口,那邊只能是徐辛年的了。
果然徐辛年左手的食指側面有一道長長的口子,此時還向外面冒着血水。
徐辛年微愣了一下,剛才一直桎梏着那個男人,他自己都沒發覺是什麽時候劃破的,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被林言林言這樣拉住,那痛感才後知後覺的傳達到了大腦。
徐辛年看着林言輕蹙着眉頭,一直将目光緊緊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反過來安慰道:“我沒事,小傷,消個毒就好了。”
林言将徐辛年的手松開,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語氣有些發蔫:“上樓吧,我給你處理一下。”
徐辛年抿了一下唇:“……好。”
二人上了電梯,林言直接按了一個數字十,徐辛年在這途中看了她好幾眼,跟着她一塊回了她的家。
林言翻出了家裏的醫療箱,她醫療箱裏面的東西十分的齊全,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用的東西,她坐在徐辛年的身邊,拿着棉簽小心翼翼的将血跡擦拭掉,那傷口應該是在蹭到了刀面,傷口十分整齊,将傷口處理幹淨林言仔細的看了看,“傷口不深,過幾天結痂了就好了。”
“嗯,謝謝。”徐辛年看着她熟練的手法,想要打破現在有些微妙的氣氛問道:“以前你可是不會這些的。”
“人都是會變的。”林言比劃了一下那傷口的位置,拿了兩個大號的創口貼給他貼上。徐辛年看着林言的手指在他手指間飛快的移動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大二那年,我的老師接了一個強//奸//案。”
林言撤回的手指頓了一下,随後又自然的去收拾着自己剛才拿出來的東西,徐辛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繼續道:“受害人是一個剛上高中的女學生,因為晚自習回家時遇上了喝醉酒的罪犯。”
他頓了一下,再次開口語氣裏都多了幾分涼意:“也不能說他喝醉了,他清醒的強拽着那個妹妹進了巷子裏。”
林言轉過身來,臉上都有了一些怒氣:“就是剛才那個人?”
“嗯。”徐辛年抿着唇,緩了一會兒之後才道:“那時候我的老師是作為女方的律師,但是這個案子當時不好判,因為沒有受害者走的那一條巷子沒有監控,那時候時間晚也沒有人證。”
又那麽剛好,她父母那一段時間忙于工作,等察覺報警時,時間已經過了三天了。已經沒有辦法在受害者身上提取一些DNA證據,徐辛年見過那個受害者好幾次,受害者不僅被侵犯,身上還收被毆打過的傷。
徐辛年第一次見她,她躺在醫院的床上,一雙水靈的眼每次都絕望的看着他,她那時候無意聽家裏人說起,這案子沒有證據,不好判。
林言聽得拳頭都硬了,恨不得穿越到剛遇上那個罪犯的時候,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使盡全力的去揍他一頓!
“後來呢?”林言問道:“他怎麽進去的?”
“我找到了證據。”徐辛年說到這裏,臉上的神情放松了一些,就在開庭的前一天,要是再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嫌疑人就會因為無罪當場釋放,他那一天早上天還沒亮就到了事發地點,沿着那妹妹走過的路,走過的街道慢慢的走,慢慢地找,來來回回了好幾遍,本以為這案子真的徹底沒有挽救的辦法時,他發現了對面居民樓的二層,有一家裝着一個攝像頭。
因為它裝的比較偏,所以大家都沒注意到它。
只不過那家人幾天前就帶着孩子回了鄉下去玩了,徐辛年那天打了無數個電話,在他們家門口從太陽下山,一直等到淩晨,才等到回來的男主人。
接下來的過程便十分順利了,那個妹妹行走的路程正好在監控器的監控範圍之內,罪犯的臉也拍的清楚,将罪犯把受害者拖進巷子裏的全過程以及他醉醺醺跑出來,受害者顫巍巍的扶着牆走出的模樣都拍得一清二楚。
雖然巷子裏的事情沒有拍到,但這一個視頻就是鐵證。
因為有了證據,在社會不斷的強壓之下,罪犯沒過幾天就認了罪,法院判了他五年。
“罪有應得!”林言氣得牙癢癢,越發覺得自己剛才沒有動手是吃了大虧。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個妹妹怎麽樣了?現在應該大二大三了吧?”
“她……自殺了。”徐辛年輕嘆了一口氣,每每回顧這個案子的時候,他總會覺得有些惆悵。
當時宣判結果出來之後,他特意去醫院看了那個妹妹,告訴了妹妹這個好消息,他記得妹妹很高興,那天是她頭一次主動的和徐辛年聊起了天。
她還問起了徐辛年有沒有喜歡的人,還聊了林言,明明是他去開解,最後反倒是被那妹妹開解了。
他臨走的時候,妹妹還說想要考去他所在的錦政,二人交換了美好的祝願,可他準備走出醫院大門時,身後卻是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和哭喊聲。
他轉過身看去,看見了長睡在血泊中的那位妹妹。
她沒能走出來。
“言言,我已經盡力了,還了她一個說法,但……她還是不願意走出來,說實話,還挺難受的。”徐辛年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盡管法條法規背的在熟,他法律法規抹平受害者所受到的傷害。
林言沒想到最後的居然是這樣的結果,一時之間愣得說不出話來,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慢聲安慰道:“這世界上總會存在事與願違,她願意在最後時間裏和你說話,一定是肯定了你的付出,是感激你的,感激你給了她一個公道。”
“妹妹和你都不應該背負這樣的羞愧和忏悔,你們并沒有錯。”
“真正感到羞愧并且一生都應該抱着忏悔懲戒自己的,是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