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晚,沈宅裏徹底被攪擾得天翻地覆,很快有醫護人員被專車送來,腳步聲成串得在偌大的豪宅內陣陣聒噪。
唐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喜悅與感恩的情緒令他使勁往卧房門口擠去,不過沈夫人很快将他阻攔下來,輕聲告誡道。
“小顧現在有蘇醒的跡象,我們還需要把人送去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雖說你是他的新婚妻子,但他并不知道這件事,尤其你還是唐淩的哥哥.......”
他睜開眼睛看見你,會不會再受到什麽刺激?
她也不是故意想提及此事,畢竟唐軟眼底的擔憂純淨得如同一汪清泉,毫無雜質,言語傷害他于心不忍。
“小軟,你先暫時在家中耐心等待好嗎?”
沈夫人生性溫柔善良,怕唐軟會胡思亂想,溫柔得握住對方的右手,“小顧會沒有事的,你給這個家帶來了福氣,你的丈夫會平安蘇醒的。”
唐軟瞧出沈夫人已經竭盡所能抑制住慌張,卻還溫柔地撫慰自己,不在沈顧的卧房門口掙紮,點點頭,乖順地退回到自己該去的位置。
沈夫人離開前道,“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第二天電話如期而至。
沈顧徹底蘇醒了。
不過唐軟帶來的好運也并非萬能,沈顧從樓上跌落時雙膝最先着地,髌骨粉碎性骨折但複位效果不甚理想,所以雙腿可能要終生殘疾。
唐軟對醫學概念并不了解,僅憑他在小甜番裏積存的認知,沈顧的膝蓋上确實殘留多次手術的痕跡,最終他還是能順利走起來的。
一想到此,唐軟也不認為難過無法忍受,輕聲安慰沈夫人幾句,終于開口問,“我可以去醫院見沈顧了嗎?”
沈夫人回話的聲響略顯空曠,并不是在病房外過道上回複,應該是到了更加僻靜的角落。
“最近可能不太合适,小顧的身體虛弱,也不知道自己的腿出了問題......其實他能醒來已經是醫學奇跡了......我真害怕他接受不了現狀......”
想擠出笑又明顯帶起哭腔,“可能人就是如此貪心,人睡着的時候想他醒來,醒來的時候又想他健健康康......”
唐軟無奈挂斷電話。
對于沈顧的病情,以及未來的道路突然産生了某種虛幻的渺茫。
過了幾日,沈家派出去接人的車終于回來了,唐軟站在窗戶旁扯開厚重的簾子,便能清晰的看見車中擡下一個擔架,沈顧的臉被搖搖晃晃的人影遮掩得不可明辨。
但他是分外開心的。
利索打開窗簾,害怕沈顧身體虛弱需要人手幫忙,穿着松軟的室內拖鞋噠噠噠跑到卧室門口迎接丈夫健康回家。
沈顧極快得被安置在軟硬适中的新床,屋內一切關于喜氣洋洋的裝飾全部被家傭拆除,沈夫人按照兒子的喜好重新布置屋內,黑白灰三種極冷的色調簡雅而大方。
這次并沒有人堆在門口堵着路,唐軟很輕松地在屋外探頭瞧了一眼,雙手微攏散在嬌瘦褲腰外的毛線衫,輕咳一聲道,“爸媽好,我可以進來了嗎?”
毛線衫穿了三四年,失去了時髦的熱度與新鮮的顏色,若不是穿在唐軟的身上,真不如一件裹貨物的破爛帆布。
唐軟便如一朵雲彩,清淡得出現在沈顧面前。
沈顧背後墊起蓬松的枕頭,半坐着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他還是那般英俊,只不過原先能認真發現到溫柔悉數沉沒,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外殼,不悲不喜。
沈夫人倉促介紹道,“兒子,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小軟,從此以後他便是你的夫人,兩個人要好好過日子。”
不知為何,她的介紹語裏充滿警惕與尴尬,八成在擔憂兒子生氣自己的終生大事被父母擅自做主。
沈沖站出來調節氣氛道,“小軟是個好孩子,你生病的時候主動要求照顧你。”
大家都在竭力渲染一種和諧的氣氛。
連唐軟也抿了抿嘴,露出微不可察的甜蜜軟笑,輕道,“我們見過一面的。”
“我知道。”冷冰冰的雕塑終于肯張嘴說話。
只一句,高冷的氣壓掃蕩去整個房間內的虛僞和睦,令所有人從腳趾間開始泛出驚悚的涼意。
若他不是沈沖夫婦熟悉的兒子,唐軟心心念念的恩愛丈夫。
恐怕錯覺會告訴三人。
撒旦從地獄裏發出輕蔑至極的嘲弄。
“我記得你,唐軟,唐淩的親哥哥。”
沈顧不笑不怒,眉眼甚至連微皺都不曾有過,僅是那雙璀璨生輝的眸子黑得深沉,散發出嗜血的傲慢神采。
突如其來。
他的手抄起床頭花瓶猛地砸了過來,完全避開父母雙方的防備。
那花瓶緊擦着唐軟白嫩的耳骨劃過,不偏不倚打在牆上,壁紙間立刻殘留一孔深邃的印痕。
只消他再故意一點點,多一毫米的距離,立刻能叫唐軟頭破血流。
唐軟已經被吓傻了,幾秒鐘後耳朵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白皙的軟肉上已有些泛紅。
“我根本不需要什麽妻子,尤其是姓唐的。”
沈顧露出陌生而殘忍的微笑,仿佛自己只是擡手拂去一粒塵埃,随口說了一句玩笑。
但他眼底散漫的陰光,足夠令沈沖也無法張口批評。
那麽殘忍,固執,與狠厲絕情。
是唐軟永遠都沒有見過的模樣。
沈顧從三樓的陽臺跌落下來。
沒有防護,沒有人證,更沒有上帝的眷顧。
他只是從地獄裏拾掇好一身碎爛如泥的骨渣,一步一步爬回人間。
活着,永遠不再為愛。
只為複仇。
他朝唐軟一笑,“滾。”
作者有話要說:
我稍微需要壓一下字數,所以今天少發一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