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夫人被當衆點名,心裏竟是好笑,對愣在一旁的唐軟提醒,“夜不歸宿确實不對,索性你一切平安,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唐軟乖巧點頭。
“好了,你看小軟知錯了,你身體不好,也快上樓去休息吧。”半推着沈顧往電梯口送。
唐軟本想問他身體哪裏不舒服,被沈顧回眸一眼狠瞪,立馬洩氣。
能看得出來,丈夫的面色異常潮紅,生病的樣子愈發殘酷。
沈慎言并不參與他們的家庭瑣事,但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用那雙眼打量唐軟幾下,自顧自坐在客廳的沙發,舒服翹起二郎腿,饒有興趣地做旁觀者清。
家裏的主人一瞬間走了兩位,唐軟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做主,悄悄給傭人說替小叔叔準備茶點。
他自己是不敢獨自應付客人的,索性沈夫人很快下樓,順理成章接下這門苦差事。
唐軟趁機躲進後廚房,他昨天發狠說再不纏着沈顧,今天連樓上都不敢去,只有躲在角落适合他這棵雜草。
大家見小夫人都含笑致意。
唐軟漸漸放開拘束,主動幫忙準備午飯。
一個傭人前來請問,“小夫人,少爺發高燒要單另做些素爽的湯飯,您看吃些什麽比較合口。”
唐軟意外指指自己的鼻子,他也能做別人的主嗎?
沈顧生病與自己脫不開關系,若是在小甜番裏,沈顧一定是徹夜尋他被凍感冒,可是在這段陌生劇情裏,沈顧巴不得病死都不想多理睬自己一眼。
唐軟真想叫沈顧去吃麻辣火鍋。
轉念一想,沈顧生病了嘛,不與病人論短長。
指走傭人,挽起袖子露出皙白的小臂,蹲在地上親手擇菜,洗淨每根切得手指寬,又用雞脯雞腿肉煲一盅濃湯,再以湯勺撇去全部油脂,最後撒點蔥姜末調味。
端上樓去,停駐在卧房門口踟躇不前,房門倏然拉開,走出家裏聘請的男護工,瞧沈軟瞻前顧後的樣子分外可愛,忍不住道,“小夫人是給沈少爺送愛心雞湯嗎?”
唐軟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是......我......嗝!”
護工笑道,“少爺的燒勉強退下來些,他的體質原本很好,之前病得太久傷了底子,情緒不能過度波動,還得注意保溫防暖......抱歉抱歉,不小心打開話匣子。”用手在嘴巴間做一個封鎖的手勢。
唐軟被他逗樂,知道未來的日子裏,沈顧的生活離不開護工的協助,乖巧笑道,“護工哥哥不用這麽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對方也笑,“小夫人真過分,竟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伸出右手,“正式認識一下,叫我石麒。”
唐軟雙手端着盛裝嫩雞湯的瓦罐,探出一根細粉細粉的小拇指,分外抱歉。
石麒才該是該抱歉的,捏住他的小指尖尖,露出陽光般燦爛微笑,“很榮幸。”
探頭探腦偷窺一下丈夫的狀态,沈顧已經服藥安然睡下,唯有好看的眉弓深鎖。
唐軟放好瓦罐,用幹毛巾小心圍住保溫,趁沈顧安靜合眼的空檔,從兜裏掏出小寶寶專用冰涼貼替丈夫貼好。
他與石麒說好,待雞湯溫涼後稍給沈顧喂食半碗,雞湯小火慢煲得久,雞肉完全融化作肉泥,粘稠糯香,雖說高燒病人不适宜喝雞湯,不過沈顧病情需要滋補,少量即可。
唐軟替他稍微擦拭汗液,想着你也不稀罕我呆在身邊,我也不纏你讨你嫌棄。
病痛中的沈顧俨然噩夢連連,墨染的眉宇緊縮仿佛夢見什麽妖魔鬼怪似的,連嘴唇也枯白一層。
算了,我再心疼心疼你吧。
唐軟不由偏向他,用手指輕柔撥開丈夫眉心的川字,又以指尖在太陽穴間緩慢揉動,依照當初幫助孤寡老人按摩的手法,替對方放松。
哪知摁了兩下,沈顧一把扯住他的纖細手腕,睜開的眼睛滾滾冒着灼黑的怨氣,幽深的離淵在呼嘯吶喊着不甘與仇恨。
“我這就不纏你。”
唐軟吓了一跳,退縮着身軀往後躲,沈顧的手指飽含力道,須臾便在他的手腕留下三指紅痕。
隐藏在沈顧瞳孔中的暴怒噴薄欲出,卻在與軟軟的糾纏中變得驟然萎縮,仿佛鐘聲傳播許久,回蕩起漸漸消匿的尾音,扯住唐軟輕飄飄叫一聲。
“別走。”
唐軟見過沈顧癡情的纏綿的兇狠的表情,從未見過沈顧脆弱的顫抖的,甚至是幼稚的模樣。
那副樣子,仿佛收起僞裝的利爪,只對依賴的人露出肚皮。
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唐軟點頭,乖順地坐在床頭,沈顧的腦袋又滾燙如火,像顆火球鑽進某人充滿香味的懷抱。
唐軟抱着他,捋他濃密的頭發,伏頭與他相貼,喃喃細語着,“我不會走的,老公,我會守着你,直到一切都好起來。”
沈顧又沉沉睡去。
唐軟才把他平穩放回被窩裏,沈顧糾纏的勁兒實在太大,害得人腰酸腿脹。唐軟消無聲息從卧房出來,叮囑石麒再熱一熱雞湯,等裏面的人晌午醒來喝。
舒展酸困的腰肢,唐軟走下樓準備瞧瞧有什麽力所能及的活兒。
才路過客廳,一只漂亮的紙飛機穿堂風似的飄了過來,撞在唐軟的胸口,被他抱個滿懷。
“不好意思。”沈慎言走來道歉。
唐軟并不是太會應付,微紅起臉捧着紙飛機,“小叔叔您太客氣了。”
沈慎言并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他的身量比唐軟高一頭,單臂微撐住門框,另一手插在西裝褲兜內,成熟男性的韻味油然而生。
唐軟只好把紙飛機用手小心地捏住,胡亂找個話題輕聲問:“小叔叔平常在哪裏上班?”
沒心沒肺的一句話叫沈慎言笑意橫生,“聽軟軟的意思,是嫌我游手好閑整天往親戚家轉悠?”
沈慎言的金絲眼鏡挂一條細絲般的金鏈,繞過耳後垂在筆挺的西裝馬甲,折射出一種璨璨的光斑。
“不不......不......”唐軟緊張得臉漲紅如潮。
仰頭看沈慎言的笑,居然有一點眼熟的錯覺。
有點溫柔,但令人不敢深思。
或許是因為小叔叔與沈顧是親戚,才覺得眼熟吧。
“別緊張,雖說我比你和小顧大十二歲,小顧對我喜歡用平語,而你每次看見我總畢恭畢敬的,會讓我錯覺自己像個七八十的糟老頭子。”
沈慎言并無過分的言辭,相反談吐頗為幽默文雅,捏回自己随便折的紙飛機,反手摸摸唐軟絲絨般的頭發,“我可是正正經經有工作的,而且很快你就知道我是做什麽的了。”
算是打個招呼,潇灑地揮揮手道,“改天見。”
唐軟愈發認定自己就是個大笨蛋,随便兩句話也能開罪得了沈家長輩,即使沈慎言并未流露出介意的姿态,誰知人家心底會不會罵自己沒有眼力見。
瞧着沈慎言離去的身影,唐軟的肚子幾乎有點痛起來。
沈慎言走到沈家宅院,司機将車子提前熱好,并替他開門。
順便問了一句,“二爺,是否幫你把垃圾扔掉?”
垃圾嗎?
沈慎言捏着手裏的紙飛機,在兩指間掂量一番,最終露出微不可辯的冷笑,将紙張寶貝似的揣入大衣的內口袋。
珍重道,“不必,謝謝。這是我的寶貝。”
沈顧躺了兩三日,突然問起前天喝的雞湯十分合口,主動要家傭再熬一盅來嘗嘗。
家傭只好求到小夫人那邊。
唐軟當社畜時經常自己做飯,雖說腦笨口拙,手卻靈巧得緊,湯點小菜樣樣拿手。
沈顧喝了雞湯全當是後廚手藝精進,也沒去問究竟是誰熬制的,連續喝了一周,每天還換着湯底配料,面色總算紅潤些,機體的抵抗力增強,膝蓋因寒冬引發的神經疼痛也能很好緩解。
還有就是,唐軟只要不觸碰他的領地圈,沈顧居然能忍他。
尤其是沈顧在書房照例學習的時候,唐軟也拿着一沓彩紙,安靜地坐在果綠色沙發裏忙一些手工折紙。
正常的社交距離在0.46-1.22米以內。
沈顧偶爾擡頭目測唐軟坐在兩米之外,很好得保持了固定距離,屬于他個人允許範圍之內。
唐軟不知究竟想做一個什麽樣的浩瀚工程,疊了上百個不同顏色的三角。
絕對沒有好奇,沈顧問,“你平常都不用學習?”
一句話直射紅心,羞恥得某人瞬間臉紅道,“我,我畢業了。”
沈顧猜他最多比唐淩大一點,沒想到居然畢業了,随口問了哪個學校畢業的。
唐軟說是某間貴族學院。
沈顧幾乎脫口而出,“花錢就能進能出的學校。”
唐軟那邊徹底不說話了。
沈顧微停止手中的鋼筆,擡啓眼簾。
唐軟沐浴在陽光底下,整個人紅撲撲的,許是被憋得氣悶,卷翹的長睫毛一直在拼命跳躍,他的脖子又長又白,穿的寬松毛衫完美地露出他的優點,低垂的後頸宛如珍珠串子一直延伸進毛衣衣領深處,細細的汗毛滲出些帶着蜜蠟的熱香。
沈顧有點口幹,甚至氣緊,伸出二指勾了勾襯衫衣領的寬度,還是透不過氣,索性解開最上層的紐扣。
“我......”
其實他沒有解釋的必要,實事求是的認定自己說的沒錯。
電話鈴驀然響起,打破一層無形中尴尬的氣氛。
沈顧決定轉移注意力,結果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
眼神迸出暗光。
唐淩。
對唐軟冷冷道,“你出去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文文稍微埋了一個腦洞在裏面,會緩緩解開,還是要提前打個招呼,不然太突然怕吓到大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