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氏夫妻意外發現兩件喜事,第一件是唐軟與沈顧的親密度無形中增加了些,某天早晨沈夫人路過兒子的卧房,也不是故意要聽的,門縫并未關緊順耳朵聽了兩嗓子。
唐軟糯糯的聲音抱怨,“我實在沒力了。”
沈顧的聲音則沉得壓抑,“我快憋不住了。”
唐軟嗯嗯哼了幾聲,“用新買的那個東西行嗎?”
“我說過不想用罐子。”
第二件喜事就是唐軟每天努力吃三碗飯,氣色愈發紅潤有光澤,人也愈發好看,不似剛嫁進門那時瘦得像根豆芽菜,沈夫人總不自覺瞄他的肚皮,索然男孩子是不可能懷孕,否則她簡直懷疑自己要當奶奶了。
沈顧最終征得父親同意,任職沈氏集團的一個分公司CEO,身體漸好後,他便不願意屈居在家中做一個被動的廢人,他得主動拿出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能力。
唐軟只是在家中全程照料丈夫的起居,到分公司任職則重新雇傭了兩名貼心的生活助理,一天中超過一半時間丈夫都不在家,軟軟平常早晚見慣了沈顧那張冷冰冰的雕塑臉,如今還怪想念的。
唯獨慶幸的是,沈顧的夜間應酬并沒有,生意上的人無不知曉小沈總身體抱恙,光是沈氏給機會讓小公司發展經濟已經天大的恩惠,誰還敢要求小沈總務必抽出時間來應酬酒局。
唐軟每天在家陪沈夫人插花品茶,婆婆不在家就打開社交學習平臺,跟幾個主推折紙藝術的主播學習。
對于一個新世紀的年輕人,沈顧真是沒見過這世界上還有誰居然不會使用社交軟件,從不玩微博抖音Ins。
如果真有,那一定是傻乎乎的某軟糖。
沈顧在進入公司前二話不說扔掉他那部破破爛爛的報廢手機,買了全新款又再裏面下載幾個常用軟件,幫唐軟注冊好賬戶,還好心提示他哪些播主專業性強可以關注,哪些就是嘩衆取寵毋用理睬。
餘下的光陰,唐軟安靜地坐在二樓朝外的飄窗,波西米亞風格毛毯會吸飽陽光的溫暖,令他像只慵懶的貓蜷縮在上面,眯起眼睛享受安逸帶來的閑散時光順便補眠。
只要晚上八點一到,唐軟便會拿起一塊提前焐暖的方毯守在門口,據說有些人的聽力格外敏銳,能分辨出汽車發動機停止的聲響。
每當如此,他便第一個乘坐室內電梯沖進地下停車場,沈顧也必然會在保镖們的助力下,連着輪椅載人一并謹慎地擡下地面。
沈顧的腿上早蓋着暖融融的毛毯保溫。
唐軟還是會把方毯披到對方肩頭。
早成了習慣。
沈顧對于這種熱切的關懷并無言語,他的私人助力倒是背後經常議論,為什麽小夫人總要多此一舉,小沈總被照顧的很妥帖,根本不用再畫蛇添足。
一個說,“小夫人是不是太喜歡咱們小沈總,以至于殷勤得格外誇張。”
另一個則說,“也有可能是急于求寵的表現,畢竟這位唐家大公子在天城裏連名頭都排不到位,可不得狠狠巴結好小沈總。”
“小夫人長得挺好看的,就是腦子似乎不怎麽聰慧的樣子,咱們小沈總一瞧就是個注重內在的男人,靠臉在他面前刷存在絕對是吃不開的。”
“對呀,你記得咱們秘書科那個王秘書,趁着送文件的空檔貼了小沈總一下,直接被開除了......”
沈顧眼睛裏揉不得不幹淨的東西,兩人早心領神會。
......
唐軟興沖沖要推沈顧進屋,沈顧被他連天的躍躍欲試弄得很無奈,輕聲道,“這個輪椅智能驅動,不用推。”
唐軟也知道自己腦子一根筋,想不出更能體現出關心愛人的最好方法,他只是覺得不要讓一個人在冷得時候覺得寂寞,躺平的時候能安心合上睡眸,不以贈物為喜,不以相離為憂,吃飽喝足溫暖與共,便是世間夫妻最好的相守。
縮回手去揣進衣兜,怯生生反駁,“萬一沒有電了怎麽辦,前面那麽一個大坡,滑下來我可頂不住。”
幼齒的發言,總覺得這個人尚未鴻蒙開智。
沈顧背後的兩個私人助理快要忍不住笑。
“放心吧,電很足。”從一旁牽過唐軟的手腕,突如其來的妥協連他自己也深感意外。
唐軟垮着的小臉很不好看。
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坐在沈顧的腿上。
背後的一衆保镖和私人秘書們簡直目瞪口呆。
唐軟瞬間臉紅到爆炸。
小沈總卻是一種追求理論驗證的從容不迫,操縱着輪椅以最快速度往坡上橫沖過去,邊對準唐軟燒得通紅的耳洞低聲問,“你看,電量夠不夠?”
唐軟摟住他的脖頸,怯怯點頭。
“嗯,好猛啊。”
男傭幫少爺洗幹淨身體,将人平穩地搬回床上,唐軟乖巧地替他蓋好被子,取出吹風機一點一點吹幹發絲間的水滴。
唐軟的手指又軟且長,熱風會順延着他的指縫,款款摩挲沈顧的發尾,連他的指尖都不敢用力,仿佛雀尾柔滑的羽毛在雪地間留下的掃痕,令人享受至極。
待一切收拾停當,兩人一起躺倒在大床上,沈顧獨自占着最左邊,伸手将床頭前的小書燈調至光線溫和,取出筆記本電腦繼續完成日間未能完成的工作。
唐軟睡得離他很遠,兩人之間自然形成一道隔絕彼此碰觸的距離。
沈顧要的是一個能在夜晚幫他翻腿,或者解手的人,而不是耳鬓厮磨的愛人。
這點認知唐軟從第一天躺進來就已經知曉,石麒被安排做秘密的事情無影無蹤,再雇人當然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唐軟除了體力跟不上需求,聽話順從皆是萬裏挑一的。
還有什麽比他更好用的保姆呢?
唐軟有些氣餒的想。
再說老公也從沒表達過對自己有其他需求的态度。
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得太美了。
沈顧從繁忙的工作中難得擡眼,最先關注的是唐軟在做什麽。
遠遠的絲被裏蜷縮着另一個人,仿佛怕冷而深深掩埋進去,唯獨留下半張臉和一雙潋滟微波的眼睛,似乎盯着自己發呆。
探手在唐軟的耳朵尖尖揪了一把。
唐軟嘶嘶抽了半口涼氣。
“快睡覺。”
通過幾天的磨合,沈顧總算習慣旁邊多睡一個人的存在感,叫唐軟接替石麒的工作其實一點指望都沒有,讓唐軟幫忙搬腿也是意外有了如此荒唐的一個想法。
他都躺在床上近半年時間,從未叫石麒睡在旁邊幫忙翻身。
他只是想适度補償一下他而已。
一種措辭,一種開脫,一種對于自己的複仇行為,會意外傷害別人的心理補償而已。
唐軟卻當真的來伺候他,也當真晚上在他翻身的時候,幫他把不靈便的腿腳輕手換個角度。
令他舒服,自己卻睡不踏實。
抱着一種虧欠補償再虧欠再補償的心理,沈顧開始對唐軟說不出任何冷面心黑的狠話,有時候也願意迎合對方的期待與熱切。
但這些應該不屬于愛的範疇。
他因為自己輕言相信愛情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哪能随便再移情別戀。
唐軟很好,真的很好,不了解時覺得他只是個花瓶,稍微了解,便覺得天使的純潔也不過如此。
沈顧的神情驟然專注,溫柔淺笑從他的臉上退潮之後,留下一片泥濘的荒蕪。
人如果遭受一次徹頭徹尾的背叛,會否還能順理成章接受第二次的丘比特安排?
唐軟覺察出他的走神,柔了嗓音問,“是想上廁所嗎?”
“不用,”沈顧條件反射露出一種“唐軟與罐子禁止入內”的拒絕表情,揉一揉對方松軟的發絲,“今晚什麽都不需要,快睡覺吧,嗯?”
等待沈顧回家,很快就能成為一種習慣。
唐軟依舊拿出烘烤得暖融融的小方毯,掐着手表一瞧時間也差不多了,載着丈夫回家的車每天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段歸家,在他身上冥冥中形成固定的生物鐘。
沈夫人見他火急火燎從樓上下來,手裏認真抱着毯子,就猜到可愛的兒媳婦要去接自己的老公回家,朝人招手道,“今天不用去了,軟軟,小顧今晚在外面有應酬。”
唐軟的熱望立刻冷卻下來。
“沒聽說......他晚上要出門吃飯。”
沈夫人正在玩手機,跟閨蜜們分享最近新得的愛馬仕鉑金包,沈沖愛妻心切,給她買了各種顏色塞滿半個屋子,最近新得的極難入手,半年前沈沖就叫秘書從國外預定了。
唐軟的語氣裏濃濃透露出一種失望的鼻音,即使再富貴奢華的包也要擱置一旁,沈夫人朝他溫柔解釋,“其實我也很意外,他的身體狀況才剛好就硬撐着工作,不過我這兒子自己最清楚,就是太好強了,算了,由他去吧。”
也寬慰唐軟,“軟軟,你自己也得找個喜歡的樂趣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則丈夫天天在外不回家的日子可多着呢,”手指向自己,“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你瞅你爸爸都出差一周了,連個打電話的空閑也沒有。”
唐軟立馬乖巧地走到她背後,替沈夫人捏肩松背道,“我懂的媽媽,爸和他都是做大生意的人,不可能時常陪在咱們身邊,不過......”
拿起桌面擺放的新包,“爸爸多愛您啊,知道你最喜歡的東西,想盡辦法買回來哄您開心。”
沈夫人似乎很受用他的按摩,轉頭笑問,“小顧對你也很不錯吧?”
畢竟兩人都睡進同一間房裏了,想當初她可真怕那個倔脾氣的家夥會強行驅趕軟軟離開。
唐軟踟蹰一下,抽回手道,“可能他給我也發了信息,我一直沒留意,現在給他回個信息去。”轉身跑了。
沈夫人笑笑,全當對方是害羞了。
唐軟走到家裏偏僻的地方,掏出手機把微信短信息一切能翻的軟件看了一遍,完全沒有沈顧的任何留言提示。
或許,他是真的太忙了吧。
唐軟蹲在地上考慮了十分鐘,才鼓起勇氣給沈顧打個電話,畢竟沈顧還在服藥階段,是不能飲酒的。
他只是提醒他一下下。
電話打了第二遍才接通,沈顧的聲音立刻透過聽筒傳了過來。
“有事嗎?”
唐軟萬沒有想到對方的語氣竟有點帶着被打斷好事的疏離,立刻怯懦三分道,“聽媽媽說,你晚上不回家吃飯。”
少喝點酒......不對不對,是千萬不能喝酒呀。
他的叮囑還未說出口。
沈顧那邊有人嬌滴滴喊着,“顧哥,電話講完了?快過來!”
背景聲音突然嘈雜起來,似乎是在酒吧裏與一群熟人混在一起。
沈顧并沒有遲疑,朝唐軟囑咐,“晚上早點睡,今天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