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試
盛琰第一次見到洛聞是在四年前。
當時的他叛逆地買了南下的機票,跟着颠簸的飛機穿過雲霧,來到了一千多公裏之外的星辰娛樂面試練習生。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時大概是剛訓練完,所以汗涔涔地正隔着道玻璃門看他的洛聞。
和其他人或好奇,或探究地往面試間裏的表情不一樣,洛聞的眼神裏不摻雜着任何的目的性。
純粹之餘,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無辜。
以至于盛琰的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想法:如果圍觀的人是對方的話,那麽就算他接下來唱砸了,或許也不會被嘲笑。
于是盛琰聽着是時已經響起了的前奏短暫地閉了一瞬眼睛,再睜開時,就已然進入了表演狀态。
他唱了首自己在家裏悶了大半個月才創作出來的歌,不算太成熟。
但是早在他開口的那一剎那,那幾位面試官就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驚豔。
在盛琰唱完最後一個字音之後,那幾位湊到一塊兒小聲地讨論了幾句。結果則是驚人地統一——得想辦法把這人留下來。
省的他們這頭還「矜持」着呢,眼前人轉頭就被其他公司給挑走了。
至于理由,則是長成盛琰這樣,唱歌還在調上的,于他們而言就跟天上掉下來的寶貝差不多,實在少見。
更遑論盛琰創作的那首歌其實也不賴。
盡管在當今正兒八經地有很多好音樂人的樂壇上算不上特別出彩吧。
但是裏面卻有真摯的感情,有能打動人的少年氣,以至于他們覺得只要稍加潤色,就能在現今內娛貧瘠的偶像花園裏立起一塊「有才華」的招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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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盛琰說的「只是找住在附近的音樂老師學過幾個月作詞作曲」的說辭,還可以多貼上一個「天賦型偶像」的标簽。
——盡管當時剛過了十六歲生日的盛琰還沒有完全地變完聲,他們也無法确定盛琰變完聲之後的音域到底是會變得更寬還是更窄,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都無關緊要。
他們想,實在不行的話就讓盛琰去唱rap,反正盛琰那張大少爺似的拽哥臉還挺适合唱rap炸場的。
所以他們一改以往喜歡故設懸念的習慣,果斷地向盛琰抛出了橄榄枝。
帥而不自知的盛琰挑眉,反而冷靜地問對方:“面試練習生,不需要展示自己的舞蹈實力嗎?”
那人聞言一拍腦門,絲毫不覺尴尬地「噢」了一聲,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擡手說:“你唱,你唱。”
話裏話外都透露着難掩的開心。
盛琰見狀,也沒有表現出半點驕傲自滿的态度來,只就着音樂認真地跳完了自己準備好的作品。
結果就是讓那些人又驚豔了一把。
或許是因為盛琰于編排中露了點小時候學過幾年街舞的底子,又或許是因為當時已經快長到一米八了的盛琰手長腳長的,身姿還挺拔,沒有半點溜肩或者是駝背的情況,舒展地做起動作來實在是利落且漂亮。
又或許是二者兼有之,總之那幾位都從彼此的眼神裏窺見了點兒難以言喻的亮光。
理由無他,實在是盛琰太絕了。
雖然沒有化妝,卻依舊好看叫人移不開眼睛。
他那深邃的眉眼、如蝴蝶羽翼般漂亮的眼睫、高挺的鼻梁,以及明明連個唇膏都沒抹卻依舊偏紅的薄唇,都在無聲地訴說着他未來一定能一炮而紅的事。
而交過來的資料上所寫的他只系統地上過幾個月的聲樂課和舞蹈班的事,則是在錦上添花地告訴他們:走的八成還不是黑紅的路線。
——只要他們肯上心,那麽假以時日,他們一定能在盛琰的名字前面問心無愧地冠上「全能Ace」,甚至是內娛第一頂流的稱號。
于是坐在最中間的那位主考官直接跳過了那些虛頭巴腦的問題,直接挑明了地問盛琰是否已經做好了過封閉式集訓生活的準備,能不能吃苦,他的家裏是否支持他進圈當愛豆雲雲。
以及如果以上答案都是肯定的話,那麽他大概什麽時候能來公司訓練,又能不能先把合同簽了。
盛琰當時的回答是:“嗯;能;不算反對,大概是随我自己喜歡。”
以及挑眉說自己那零散的幾件行李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星級酒店裏,收拾一下就能住進公司跟訓。
“至于合同,我先看看,只要上邊兒沒有什麽霸王條款,我都能立馬簽。”盛琰沉聲說。
落在那幾位的耳朵裏,則無異于是在聽一場悅耳的音樂會。
于是他們喜不自勝地立馬下達了指令,要站在邊上随時待命的小助理跑一趟辦公室。
盛琰聽過之後,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了幾分鐘,眼看着那個年輕的小助理忙不疊地推開門往外跑,又拿着幾張薄紙氣喘籲籲地跑回來。
而從沒那扇關緊的門縫裏漏進來,除了冬天特有的冷風之外,還有衆人的竊竊私語。
但是盛琰這人吧,從小到大早熟慣了,最不怕的就是無關人員的議論。
所以他眼皮都沒擡一下就接過了那人遞過來的合同,在仔細浏覽過了那幾頁紙之後利落地簽了字。
至于是否要把合同帶回去找家長或者是專門的律師看看,盛琰自己沒提,那幾位面試官也就一概裝傻充愣地沒主動說這事,只叫人收好了合同,又随口抓了個站在玻璃門外看熱鬧的壯丁,要對方帶盛琰先參觀參觀公司。
被點到名的練習生暗自叫苦不疊,心說自己就多餘看這熱鬧。訓練就已經夠累的了,還莫名其妙地多接了個活兒。
站在那人邊上的洛聞于側目間看出了對方的不情願,所以主動出聲地攬過了這個責任。
那人聽着,還以為洛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地在賣他人情,拍拍胸脯,兀自承諾了下次請洛聞喝水的事。
洛聞擺手,抿了一下嘴唇地說不用。
因為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忽然鬼迷心竅地想當那個領着盛琰在公司裏逛逛的人罷了。
盡管二十分鐘之前,他還想着要早點走回宿舍去睡個午覺。
說話的考官不知道他們心裏的那些小九九,只是一看這接話的人,眼尾的褶皺笑得更深了點兒。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公司裏兩個重點培養的練習生提前先接觸上是好事兒啊!
于是二話沒說就拍板同意了,由着洛聞把人領走了。
其中一位面試官在目送着洛聞和盛琰一道離開之前,還沒忘了兩頭讨好地說:“洛聞啊,這樣吧,我們給你放天假。下午和晚上的訓練你就不用去了,就領着盛琰逛逛,最好是能搭把手地幫他早點把東西搬來……”
殊不知他這話其實說的并不高明。
——假設洛聞是個嫉妒心強的人的話,那麽他這會兒大概已經怒火中燒地在心裏罵人了。
但幸好洛聞不是。對于盛琰,他甚至有種沒來由的好感。
或許是因為人都是喜歡好看的事物的,又或許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存在的慕強的心理。
總之他點頭說了「好」,曠了自打他成為練習生以來的第一回 課程。
但洛聞開口攬這瓷器活的時候忘了自己是個話題廢,就沒有到了他手裏還掉不到地上的話題。
于是他就重複着帶着盛琰參觀某個小房間,幹巴巴地介紹兩句,然後眼看着氣氛歸于沉默卻又無可奈何的流程。
他看着盛琰照舊波瀾不驚地似乎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表情,心理裝的卻是滿滿的懊悔。
關于他這個導游為什麽能當得那麽爛。
而心大到确實沒覺出有什麽不妥的盛琰,則在看見洛聞無意識地耷拉着的漂亮眉眼和抿緊了的嘴角時,誤以為對方累了地善解人意道:“其實如果你累的話,可以先回去的,我自己瞎逛會兒就行,沒必要一直陪着我。”
“不是,我……”洛聞意欲開口反駁,只是當那理由到了他的嘴邊時,他又不好意思地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但他最終還是在盛琰灼熱的目光下坦白了。
他略顯別扭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又偏轉了地目光地支吾着說:“我只是,不太擅長介紹這些,也不知道具體該跟你聊些什麽。”
盛琰聞言有些意外。意外于洛聞的不善言辭,和那已然悄麽聲息地爬上了洛聞耳尖的紅暈。
畢竟對方長着一張自己一個人就能玩轉整個新聞發布會的清冷美人臉。
盛琰無聲地看着洛聞那被黑頭發和黑衛衣襯的更加白嫩無暇的臉,看着對方那被微微顫動的眼睫遮擋住了的漂亮桃花眼,以及那仿佛天邊星似的點綴在對方嫣紅色的唇瓣邊的小那顆痣,最終還是顏狗地嘆了口氣,主動地因為眼前人的反差萌而承擔起了找話題的責任。
——反正他本來就是個性格和臉不符的小話痨。
盛琰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洛聞對他那倆表演的評價,“以你過來人的标準實話實說,我當時的表現爛嗎?”
洛聞也确實實話實說地搖頭了。
他看着截至目前為止,還對訓練生活充滿了期待的盛琰,沒忍住地「嚼了舌根」。
他顯出有些悵然若失的樣子,說:“其實在這個公司裏的訓練生裏,有很多訓練了好幾年但是還不如你的。”
“因為唱歌這事真的得看天賦,”洛聞說,“它不跟跳舞似的能拼了命地練,也不是努力了就能被拽回正軌的事。但是一個偶像,連基本的唱跳能力都不具備的話,等待他的只能是庸庸碌碌地過幾年訓練生生活,然後被規則淘汰。”
洛聞沒說的是,還有些只想享受成為明星之後的歡呼聲和尖叫聲,卻不肯腳踏實地地去走成功之前的荊棘路的練習生。
對于這類人來說,他們「苦練」幾年的結果甚至可能是唱跳雙廢。
以及,就算是唱跳能力都基本合格了的練習生,也可能會因為長得太普通了,或者是單純地沒有觀衆緣而在大浪淘沙的過程中被沖進深海。
——在這一行裏有太多不确定性了。
但洛聞可以确定的是:只要眼前這個眉眼張揚的少年有那個登上舞臺的機會,那麽不管他業務能力如何,都一定能以勢不可擋的姿态闖入大衆的視野。
比如半個小時之前的他,就忍着身體上的疲累,為了第一次見的對方在冷的要命的面試教室外停駐了很久。
作者有話說:
愛情的開頭,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彼此一眼(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