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尼塔下
風子和所有被俘的老幼都被扔于那個雪坑,被扔下不久大家擡頭就見一富貴錦袍的少年也被一壯年調頭扔下。
很多人都掙紮着想向上爬,但那滑溜的冰層根本難以着手。
風子走過去把那錦袍少年扶了起來,和他差不多大,頭戴皮帽,身着草綠的夾襖,腰上還一塊明晃晃的玉石。
臉龐白淨,一彎淺眉下是烏黑圓亮的眸子,鼻子小巧細挺,嘴唇也小而精致。
真是一個俏。但是那少年明顯養尊處優、頤指氣使慣了,一擡手甩掉風子的手,又在袍子上似嫌棄地擦了幾下。
“好像誰愛一樣。”風子甩手就準備走開。這時幾個孩子跑了過來,衣衫單薄,餓狼一樣盯着那錦袍和皮帽,稍一猶豫,那袍子就被撤成幾塊大家争搶着塞到衣衫裏,而那皮帽被直接從頭上拽下,孩子們争搶着跑遠。
這時,那少年的一頭烏發如瀑布一樣散開,露出一邊小巧的耳朵和一枚精致的珍珠耳環,是個女孩,而且是個極漂亮的女孩。
風子發癡一樣盯着她眼睛都沒眨一下。
“挖掉你的狗眼啊,再看。”那女孩卻一臉兇巴巴的。
“咳,咳,你怎麽會也被扔下來了,你不是北疆人麽?”風子似乎尴尬地詢問道。
這個時候那女孩竟然突然哭了,而且越來越大聲。
“殺死她,她是羌戎!”
“是,殺死她!”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并且走過來要動手的樣子。
風子直接攔在那女孩身前,“她也只是個孩子,而且羌戎也有好人啊。她被扔下來,肯定也是那些壞人不要她了。所以她一定是個好姑娘。”
反而那女孩哭得更兇了,衆人搖頭退散開,現在還是找到能上去的路是最重要的。
風子輕輕拍打一下那女孩被扯皺的衣衫,袍子下面的衣服都比風子那一身破亂厚實。這才擡眼仔細看一下這個雪坑。
高五丈的冰壁,如果有工具也并非那麽難爬,方圓三十丈,站滿了幾千人,就是挖也能挖出去的,在雪坑的正中央,那仿似塔尖一樣的從雪下冒出,那塔尖和花城的玄鋼巨塔就好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那塔尖的向南的一面上,在距雪面幾尺處一個能容兩三人進出的黑乎乎的洞門……
這時候那女孩停止了哭聲,哀傷地看了眼風子,“別看了,沒用,那是萬骨洞!謝謝你,不過都沒用的,早死晚死的事。”
“萬骨洞?”風子疑惑問起。
“連萬骨洞都不知道?懶得和你解釋,解釋也白搭,算了,反正臨死你也不要做個糊塗鬼,這裏以前叫天尼塔。千年來這裏始終是我們北羌祭祀天尼的所在,用牛馬獻祭,也用人獻祭。”
“那你為什麽被推進來。”風子問她。
“我叫阿沐,我爹……我爹是阿彌瓦。”
“你爹是阿彌瓦,你是羌戎的大汗的女兒?那怎麽會被……”
“昨晚祖叔繼承了汗位,按照禮俗,要用族內的血骨來獻祭。其實根本就是祖叔怕留着我是個隐患。”
“啊——”突然,在牆壁旁邊挖雪填高牆壁的衆人四散跑開。
風子剛想跑過去看看卻被阿沐抓住手臂,“不用看了,是骨頭,這下面……都是骨頭……”
“這麽多人骨?”一老者驚呼……
夕陽最後的一抹紅光消失于銀色的地平線……
從塔尖那面黝黑的洞門中露出四只紅色眼睛……
……
老張就快要萬骨洞了,卻聽到無數狼嘶聲和震耳的慘叫聲,一顫趕忙快速爬去。
到了雪坑的邊緣,擡眼望去,數百條白毛狼在人群中撕咬,沒有武器的老弱的人群這個時候不會比羊群好多少。
喉嚨飚血的抽搐的屍體躺滿雪坑,那雪坑都快被染成紅色……而剩下的人們貼着牆壁用拳頭來抵抗着狼群的撕咬。
老張掃了一眼就看到雪三護着一個女孩和幾個小孩,在一個凹陷的雪壁前,兩手不斷擊打着兩頭白狼的進攻,而雙手染滿鮮血,不知是狼血還是自己的血,老張快速掠起就看到一頭超過普通白狼一倍的白毛狼王從側面撲倒了風子,風子用手臂抵抗狼王對他喉嚨的撕咬。
老張一股劍氣擊于狼王背脊,狼王滾了一滾就彈起咬向老張,那兩頭白狼撕咬了風子幾口就也沖着老張咬去。
老張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也是冰山上因為白狼的緣故造成的雪崩,并最終他成了麻雀。
老張手下絲毫不會對白狼客氣,那白毛狼王明顯比其他的白狼狡猾,咬空老張後就滾到側面,露出的空間被跟上來的兩頭白狼添補,并在老張後面繞圈,随着狼王低嗚兩聲,竟然又沖上過來了七八頭白狼。
老張撇了一眼躺地上生死未蔔的風子,把劍氣提到巅峰,幾個旋身間五頭白狼打轉倒飛丢命,而十幾頭白狼也撕咬着過來了……
狼口中得救的剩下的人群聚集了起來,甚至撿起了被挖出的人骨中的堅固的臂骨、腿骨對抗群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狼嘶聲漸漸消散,人們已經從苦痛中麻木了,白狼群是全滅了,但是能活下來的竟然僅千多人。
老張顫悠悠挪開了躺在他胸口那頭白狼王,狼牙已經深深刺入他的喉嚨,狼王在他真氣用盡滿身傷痕的時候彈起咬中了他的喉嚨,當然也被老張最後的一股真氣震碎心脈,挪開白狼王後,他的喉嚨中已經冒出怎麽都堵不住的鮮血。
老張堵着喉嚨中的血,血流出,力氣消失……他艱難爬到風子身邊,風子周身咬痕,血流滿地,氣若游絲,一個小女孩按着他腿上的那最厲害的傷口。
老張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撿出一個瓶子,把滿瓶的藥粉都倒在了風子的所有嚴重的咬痕處,紙包中撿出一個小木盒,取出一枚藥丸,塞到風子嘴中。
“風子啊風子……你可不能死啊,這冰山雪蓮丸,當初師父都不吃留下來的……”
老張嘟吶着把紙包中的一本書塞到風子懷中,就躺倒了,手指松開了喉嚨,從老張喉嚨裏最後咕嘟了幾個血泡就緩緩停了……
……
“咳咳……咳……咳……這……燒的什麽啊?”風子一陣咳嗽蘇醒了過來,天色剛蒙蒙亮。
“啊,你真的活過來啊,瘋子。”阿沐歡喜得把風子拉起抱在懷裏。
“疼……疼……疼,輕點,你怎麽知道我叫風子?”風子記得沒有告訴過阿沐他的名字。
“這人臨死說的,他救了你,但是也沒活過來。”阿沐指了指風子身後。
“老張?!……”再看遠近處滿地的屍體,人的狼的……“他們都死了麽?”
“但願他們下山被我族都殺光!”阿沐變臉比什麽都快。
原來衆人見白狼都死光,而那個洞門就是萬骨洞的入口,怎麽也不敢過去探究。
奮盡餘力,搭着人梯總算逃出了雪坑,而風子已經眼見活不了了,只能留在雪坑裏。
至于阿沐,沒什麽人願意拉她上去,對羌戎的仇恨不是因為阿沐年齡小就能消弭的,而阿沐也沒有想上去的意思,上去又能去哪裏?
阿爹死了,阿娘早就她更小時候就走了,那些本族的恨不得她活不下來,回到族內不會有活路,不如就死在這裏好了。
但是怕黑和求生的本能,還是剝下了死掉人們的衣衫做了個火堆,一晚上思潮起伏,想活,可是衆人都走了,想死,自己又沒有勇氣。風子活過來後忽然才發覺活下來才是最可貴的,禁不住抱住了風子。
“我說瘋子,你什麽名字不好,叫瘋子,叫傻子也好聽啊。”阿沐打趣他。
風子輕輕除下老張的烏木戒,一言不發,為了他死了兩只麻雀了,風子他真的值得他們拼命麽?
一個荒唐的命令值得他們這樣去遵守麽?他們才是傻子啊。
如果我真的有萬鈞功力,多少人可以不用死?如果我真的武功蓋世,又會如老張一樣為了一個命令一個承諾在所不惜麽?
“哎,我說你怎麽不說話呢……”阿沐碰碰風子的手臂,“啊,這木頭戒指……真醜,不過,我還挺喜歡的,呀?你拇指上還有一只啊,你的給我,我不要死人的。”
這枚戒指害了多少人命?風子拖下來就扔遠。
“哎,你不給也不要扔啊。”阿沐跑過去撿起來擦擦戴了起來。
“我是風雪的風,不是瘋狂的瘋。”風子把老張的烏木戒指鄭重塞懷裏,就摸到了一本書,拿出來,一臉迷茫,封面無字,翻開扉頁:“醫之道,理寓于氣,氣囿于形,日月星宿,剛氣上騰,山川草木,柔氣下凝,非氣不醫。”這什麽玩意?
“喏?書就是你說的這個老張死前塞給你的。”
“阿沐,給我講講這天尼塔吧……”
“反正這個天尼塔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獻祭的地方,倒是你們中土那面偷偷摸摸地沒事就進去幾個人。
不過就是沒見人出來過,哪怕進去的人武功再高,都是貪圖富貴權勢的小人,等等,也不是沒人出來過,幾年前獻祭的時候在塔外面我爹拉上來一個女人,後來就跟在爹身旁,反正我挺讨厭她的。”
“能說重點麽?”
“好的,我的瘋子大爺。我也是聽族人說的,說天尼塔是守護我們家園的最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怎麽重要也沒人知道,反正傳下來就這樣說的。
但是聽說你們中土人認為天尼塔是上古天尼埋骨所在,裏面埋藏着天尼無上的武功秘密,還有數不盡的財寶珍玩、神兵利器。所以進去的肯定就是追求絕世武功或者一夜暴富的壞人了。”
“我想找到天尼的武功秘密,我想成為大俠……”風子掙紮吃力地爬起來,向着那黑黢黢的洞門走去,腳步踉跄。
“你真的是瘋子啊!”阿沐跺着腳,“你剛活過來就找死啊,幹嘛不撞這牆啊……哎……我問你呢?風子,你別過去啊,我怎麽辦……”
風子的腳步卻越發堅定。
“死就死吧,好像誰怕死一樣!你等等我!”阿沐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