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很快,馬車便駛向嬴府。嬴煦忽然之間的回到家中的這消息讓整個府中都轟動起來,一瞬間滿府的下人都開始忙上忙下讓回門的大小姐有最舒适的環境。
其實嬴府之中本就已經被打點的很好。
嬴府的下人大多都是被嬴煦父親給救回來一條命的,有着這樣的一份恩情在,所以自然不存在着有什麽偷奸耍滑的跡象。即便如今嬴府中沒有任何一位主人在,也還是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幹幹淨淨。
現在再去進行額外的準備,不過都是順着嬴煦的個人偏好而已。
而嬴煦自然是不會說什麽讓下人不要忙活,她不過就是回來一天一切都可以從簡的話,即便現在天色已晚,但嬴煦就是喜歡萬衆矚目,所有人都為自己暈頭轉向的感覺。
容貌昳麗的漂亮姑娘眉目上挑,神色驕傲道:“我就知道我家的人比宮裏那群沒用的廢物知趣。”
聽到嬴煦這句,跟在她身後的謝景琛立刻道:“回頭我把就那些人全部換掉。”
聽到他這麽說,嬴煦給了他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之後目光示意跟上,朝着自己出嫁之前在家中的房間走去。
再重回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閨房,如今不過才出嫁一年而已的嬴煦心中自然沒有什麽多餘的傷情,畢竟要論起來的話,她出嫁以後也并非是沒有回過家。
在她和皇帝真正鬧崩之前,皇帝對于她終歸還是不錯,或者也可以說是很好的。
踏入自己的房間以後,嬴煦直接就是指着一旁的箱櫃對他道:“謝景琛,你去給我找個東西。”
嬴煦懶的自己翻箱倒櫃,但是又不太喜歡陌生人翻自己的東西,所以有謝景琛這個自己使喚的最好的跟班在,也就讓他随自己回家了。
幫她找東西正好。
聽到嬴煦的使喚,謝景琛頓時就任勞任怨的走過去,好脾氣的對她問着翻哪裏。
嬴煦自身則是在桌邊坐下,她房間的桌上已經被府中的下人給換上了熱茶,一邊姿态慵懶的指甲敲着茶壺,一邊動作随意的指着另一邊的方向,“你看看那幾個箱子?”
聽這自帶反問的語氣就知道她對于自己要找的東西完全不記得放到了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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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着小姑娘這語氣飄忽卻又理直氣壯的聲音,一旁的謝景琛不禁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而後任命的一個一個箱子給嬴煦翻尋。
他也沒有去問嬴煦想找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因為謝景琛知道從嬴煦的那個角度,如果他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嬴煦是完全能夠看得到的,所以也沒必要多此一舉去問。他只要安靜的幹活就好了。
直到謝景琛翻箱倒櫃到真的将這屋中所有的箱子全部開了一遍之後,才終于見到嬴煦所想要的那個目标。
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過于明顯。即便嬴煦不開口說,見到它的第一瞬間,謝景琛的心中也知曉,她想要找的就是這個東西。
——這是一件明黃色的卷軸。
——是皇帝用來寫聖旨專用的卷軸。
謝景琛将這一物拿起,走到正無聊的在那裏喝茶的嬴煦身邊,将東西遞到她的面前,出聲道:“這是……?”
出于對嬴煦的尊重,他并沒有妄自打開這卷聖旨,但心中又的确是對這個東西有所好奇,于是便對嬴煦問出了聲。
聽到謝景琛的這一聲,嬴煦擡手接過,回道:“這是當年皇伯伯留給我的聖旨。”
聽到嬴煦的這句話,謝景琛的心中倒并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以父皇對嬴煦的寵愛,能夠給她留下什麽旨意,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何況也唯有這是他父皇的聖旨,才能夠說得過去嬴煦專程的趕在下雪天從皇宮之中回到嬴府來翻尋它這件事。如今的皇帝?闡述一個事實那也就是:他還不配。
随後嬴煦将謝景琛所翻出來的這一道先皇的聖旨放在桌上,纖指将它打開,平鋪在桌面上。
謝景琛眼中不乏好奇的望去,也只一眼,俊顏的少年人就愣住了。
而後嬴煦清越的聲音緩緩落下,說着:“這是皇伯伯給我的,當年皇伯伯把我許配給謝六之後,暗中的給了我這道聖旨。如果他對我不好,我就可以休了他。”
先皇是真的很疼她,連這種說出去讓人除了“荒唐”二字以外再說不出他語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聽着嬴煦的這番話,腦子裏面只剩下她要和皇帝撇清關系這件事情,而其他的一切都無法再思考的謝景琛看着被平放在桌上的聖旨,有兩分傻呆呆的說了句,“那……這麽重要的東西,阿煦怎麽沒有帶到宮裏去?”
其實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謝景琛整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而聽到他這句話,嬴煦則是實在忍不住擡眸用看那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清越動聽的嗓音嗔罵着他,“謝景琛你要笨死啊?”
這種東西……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謝六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平白無故的當然不會把它帶在身邊。
漂亮的姑娘因竹馬掉的簡直快要成傻子的的智商鼓了鼓腮幫子,口中嘟囔一句,“誰家的姑娘嫁人的同時還要随身攜帶着一封休書啊?”
“我笨嘛。”謝景琛立刻順着小姑娘的話往下順毛,絕不還嘴一句,緊接着又賣乖道:“阿煦可憐一下我,不要嫌棄眼前的笨蛋,好不好?”
聽得嬴煦那雙好看的鳳眸之中不由得露出嫌棄之色。
她心道,漠北到底是個什麽妖魔鬼怪彙聚的地方,謝景琛在那邊待了四年,本來還能看得過去的臉弄糙了不說,怎麽本來就不怎麽靈光的腦子還變得愈發的笨了呢?這麽笨以後怎麽繼續給她當跟班啊?
嬴煦緊鎖着好看的眉頭,心中忽然就覺得某個傻子的未來實在是有些堪憂。
不過也僅僅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因為很快她就将自己的注意重新凝聚到剛剛還被自己提過的另一件事上。
于是漂亮的姑娘又開始使喚人,發號施令道:“謝景琛,你去給我把架子上的筆墨拿來!”
聽到她的這句,謝景琛不做他想,身體也幾乎是反射性的就走了過去,把另一旁架子上擺着的文房四寶取來。
宣紙在桌上鋪開,用鎮紙壓住,緊接着是将墨塊放入硯中研磨,最後做好了一切之後又拿起筆,伸入墨中橫掃了兩下,這才将已經蘸好了墨的毛筆遞給嬴煦,一套動作爐火純青,手法娴熟,俨然是以前沒有少做這樣的事。
嬴煦自然的接過筆,擡起皓腕想也不想的先寫下“休書”二字,兩個字落下來之後,是毫不思索行雲流水的“嬴煦休謝——”
直到寫到那個“謝”字的時候,潔白的宛若上好的羊脂玉一樣的細腕猝然一頓。
就好像被人強行停止了一樣。
謝景琛正在認真的看着嬴煦寫休書,見到她忽然之間停下來不由得有些迷茫的眨了下眼。
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嬴煦忽然之間停下了動作。
正當心中才剛剛浮現疑惑,緊接着他就看到嬴煦擡了擡那雙漂亮的鳳眸,嬌嬌的對他問着:“謝景琛,他叫什麽?”
而就在這句話音剛剛落下,幾乎只是下一刻的時間,便聽到嬴煦又說了一句,“算了,你來替我寫,把他名字補全。”
說着,她直接就将自己手中的毛筆粗暴的塞進了謝景琛的手中。
直到手心感受到溫熱的觸感,謝景琛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嬴煦剛剛和自己說的什麽,他不禁眨眨眼睛,看着嬴煦,語氣輕輕,“阿煦,你這是連他的名字……”
“我不記得啊!”她的聲音理直氣壯,“皇伯伯那麽多兒子女兒,我哪裏有時間一個個記?反正皇伯伯也不喜歡他們。”
一群阿貓阿狗的,她有必要專程去記嗎?她能記得一個排名就已算是很給面子了好嗎?
聽到嬴煦的這一句,謝景琛的聲音不由得變得更輕,“但是阿煦一直都是喚我的名字……”
忽然之間發現嬴煦其實就連皇帝的名字都不曾記得過,而她對自己卻是一直直呼其名,可憐的小狗眼中不由得出現控制不住的竊喜的光芒,同時唇角也是再次控制不住的向上揚。
他的話不禁讓嬴煦聽的莫名其妙,登即就是翻了個好看的白眼過去,繼續罵他,“我以前一年至少有半年的時間都和你待在一起,年年如此,這若是都記不住你的名字,謝景琛——”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倏地拔高了兩個度,鳳眸中的光芒也危險了些許,聲音幽幽,“你在把我當傻子嗎?”
嬴煦的這話謝景琛可不敢認,連忙搖頭,晃着腦袋表示自己絕無此意。
之後又緊接着道了句:“是我是傻子才對。”
“哼!”聽到他這迅速認錯的一句,嬴煦冷哼一聲,擡手就是把下馬車前被謝景琛重新插回發間的那個可愛絨球頭飾再一次摘下扔到他身上。
看着那顆可憐的絨球的落點方向,謝景琛眼疾手快的在它落到自己才剛研磨出來的墨水中變成一顆“煤球”前把它抓住在手中。
俊顏的少年人輕舒一口氣,道:“幸好沒弄髒。”
他對這顆絨球其實是有一些印象的,這是多年以前嬴大将軍随先皇外出狩獵,遇到了一只罕見的白狐,取了白狐身上最為柔軟部分的毛毛制成的一對飾品,送了彼時還年幼的嬴煦。
只不過白狐雖珍稀難見,但也并非是什麽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只是這絨球如今對于嬴煦而言大抵有着那麽一份特殊的意義。
……嬴大将軍到底已經不在了。
看到父親送自己的絨球險險就要落入烏黑沉重的墨汁中,嬴煦心中其實也是有些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又一次的對謝景琛發難,睜大那雙漂亮的眸子,針對着他剛剛的那句話兇巴巴的說着,“掉進去弄髒了你不會拿去洗呀?”
随後她一把将那顆絨球搶回來,随手在頭上一插,頤指氣使的讓他趕緊把自己那沒寫完的休書給補全。
這樣的事情,謝景琛自然是樂于去做,開開心心的提筆把被他謀逆篡位的當今名字寫上去。寫好了之後還帶着點狗狗求誇獎意味的将那紙休書展示嬴煦眼前,亮着一雙眼等待着主人的誇誇。
看到謝景琛把那休書給糊到自己眼前來,嬴煦頓時嫌棄的擺擺手,推了他一把,動作表示讓他把這東西拿的離自己遠一點。
随後在謝景琛将先皇那道聖旨與寥寥幾個字卻涵蓋了他和嬴煦兩人筆跡的這紙休書卷到一起後,嬴煦又道:“回頭你把這東西給謝六,告訴他我休了他,以後我與他一別兩寬,各安天命。黃泉路上,他愛和誰相伴就和誰相伴,反正我嬴煦是和他沒聯系了,做鬼別來纏着我。”
“好。”
“哦,對了,”随後她像是想到什麽,又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道:“不許讓他死的好看!”
“好。”
“還有那個和他一起給我戴綠帽子的小宮女,也不許死的好看!”
“好。”謝景琛一句句溫柔的應着嬴煦的話,“他們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所有曾經欺辱她,惹她不快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