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

其實這件事也并非是什麽涉及到了說不得的宮廷隐秘。

就是很簡單的,說出來會讓人感到有些不可置信的一個答案——因為嬴煦。

曾經先皇是真的疼寵嬴煦,将小姑娘給當做掌上明珠來嬌縱,雖不是公主,卻更勝公主。

彼時嬴煦在偌大的皇宮之中說一不二的,說要修新建築就修新建築,說要把禦花園的花全部都換成自己喜歡的花就真的直接讓人去動手,哪處忽然之間的看不慣了,也便直接的派下人去拆了,正正經經的是皇宮中的小霸王。

一切也正如曾經先皇所說過的——小阿煦是全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孩子,所以嬴煦做什麽都可以。

她是真真正正的天驕。

所以在這般對女兒的疼愛之下,先皇自然是免不了的要為嬴煦的未來所考慮。

——小姑娘從小到大被慣的那麽嬌氣,萬一以後他不在了,受了旁人的欺負該怎麽辦啊?

所以四年以前,永元二十五年,先皇在感覺自己的身子骨已經撐不住,天命可能随時将到之後,開始為被自己當作親女寵到大的小姑娘未來做打算。

當時先皇的諸位皇子之中,大多數都未曾成家立業,而先皇也就是在這群兒子之中,挑了幾個性格不錯,喜歡嬴煦,平日裏又潔身自好,若是日後成婚不像能夠給小姑娘氣受的拟定成名單。

之後權衡之下,又在這幾個名字之中選了一個處理政事能力上最好的暫時勾定為太子的備選。

不求他能夠做什麽一代後世人人稱贊的明君,但至少守成不會是問題。

而在先皇所拟定的那份名單之中,從最開始,謝景琛的名字就沒有被位列進去。

聽祥公公說到這裏,謝景琛不禁垂了垂眼眸,問道:“因為我出身低,他覺得我配不上阿煦?”

“不。”聽到這一句,祥公公搖了搖頭,否認道:“并非如此。”

随後他繼續道,好像也并不怕得罪謝景琛,直接說起不大好聽的對他的評價,“當年殿下出身低微,被小小姐從冷宮帶出來不久後又是一門心思往上爬,追求權力,您性格又是天生桀骜難馴,後來掌實權為求結果手段大多狠辣,酷吏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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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琛這個人是天生帶着一股狠勁兒的,從被嬴煦從冷宮之中帶出來的時候,小少年便有着一雙狼一樣的眼睛。

而那個時候他畢竟還年少,雖然因為曾經吃過的苦頭已經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思,但終歸年紀太小躲不過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的先帝的目光。

當初先皇便覺得小姑娘從冷宮撿回來的這也是他血脈的小孩不是個安分的,是危險分子。

只是礙于那會兒嬴煦偏就喜歡和謝景琛一起玩——或者更加準确的來說應當是玩謝景琛才對,所以也只能把這麽一個狼崽子留下。

而後來看着起初只會在嬴煦面前賣乖博可憐想讓小姑娘給他出氣的小狼崽開始收起了自己的滿身尖刺,知道讨好所有人之後,先皇也就更加的不喜歡這個功利心太重的孩子。

——其實有着功利心原本也并非是什麽壞事,在這皇宮之中,什麽都不争那才說不上是好。只是先皇不喜謝景琛非要抓着自己當女兒疼的小姑娘被這個狼崽子當跳板,借着嬴煦來上位。

不過謝景琛也算是天賦奇高,學什麽都快,又有着那麽一顆一門想要向上爬的心,所以後來在營敘史中都沒有膩歪,謝景琛之下,先皇索性将這帶着狼性的兒子給當做是一把順手的刀,而他為執刀人。

——十一皇子謝景琛聲名在外,性格不馴難惹,誰也看不進眼裏,這樣的性格,顯然是一把極好用的殺人的刀。

這把刀先皇用的很是滿意,所以後來才會金陵城中人盡皆知,謝景琛是陛下最為寵愛的皇子。

而始終都沒有被嬴煦給膩歪扔下去放到一旁的謝景琛與小姑娘相交往這件事,在時間的推移之中,先帝也逐漸的默認了此事。

——至少,謝景琛在嬴煦面前,還是願意裝上一裝,乖巧聽話,從不拂她的意的。

聽着祥公公總結着自己的萬般缺點,謝景琛異常的安靜,聽的認真,偶爾面色上又帶有思考之色,但從臉色上卻看不出他的想法。

随後他倏地問了一句,“既然父皇現在已經沒有再想把我從阿煦身邊調開,那為何又……?”

聽着謝景琛的這句話,祥公公又重新的講話給拉回到剛才開場時的那句。

——因為嬴煦。

祥公公道:“當年陛下一直都是覺得,殿下會在小小姐身邊裝模作樣裝乖賣傻,是因為小小姐備受寵愛,接近小小姐,是殿下所走的一條通天捷徑。”

“畢竟,”他看着謝景琛,略尖的聲音淡淡道:“殿下當年對于權力的角逐,委實很深。”

聽到這句,謝景琛頓時就是一怔。

頭一次知道原來在自己父皇的眼中,竟是這樣看待他的。

如此,難怪當年父皇和嬴大将軍對他有頗多不喜——哪裏有人會喜歡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兒的人呢。

可實際上,他追求權力,想要爬得更高,只不過是為了能夠離嬴煦近一點,再近一點而已。她是那麽的高貴美好,而他只是仰望着天上雲的地底泥,不切實際的貪婪渴望能夠靠近她。

不過這件事情也怨不得別人,畢竟歸根到底,也是他最初種下的孽因。

在剛剛被嬴煦給撿回去的時候,他的心思的确是不幹淨的。所以無外乎後來純粹了以後被人當作別有居心。

都是他自己作的。合該受着。

而祥公公還在繼續道:“其實原本在更久以前,陛下也是有想過将小小姐指給殿下,小姑娘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開心的,只是……”

說到這裏,祥公公頓時就又嘆了一口氣,将謝景琛的一顆心給提了起來。

随後在他的無端帶着一份欣喜的焦灼之中,只聽祥公公嘆道:“可惜天不假年啊……”

當初先皇是真的有動過就讓嬴煦和謝景琛在一起的念頭,左右這個狼崽子在小姑娘面前一向都很能裝,張狂盡數收斂,乖的不像平時誰都看不進眼的那個桀骜少年郎。

先皇想着,如果謝景琛能夠就這樣在嬴煦面前裝上一輩子的話,也算是不失為另一種的真心。

但是如果要說到這裏的話,就不得不重新轉回導致先皇當初決定立太子的那個緣由——先皇覺得自己已大限将至,壽數将盡。

可是在先皇的認知之中,謝景琛對嬴煦好,在嬴煦面前永遠都那麽乖,是在通過嬴煦讨好自己。小姑娘平日裏行事無所顧忌,是來源于他的撐腰縱容,但是如果他死了呢?到時候謝景琛還會再這般模樣嗎?

抛除掉這份因素以外,謝景琛本身的那個性格,他骨子裏的那股狠勁兒,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看着并不像是一個良配,而缺了庇護的嬴煦未必能夠馴服這份叛逆。

所以先皇半點猶豫都沒有的,一開始就沒有将謝景琛給列入為嬴煦選的女婿名單。

至于說嬴煦的父親,位高權重的嬴大将軍不是還在,有他在一樣,沒人能夠欺負得了嬴煦?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信賴謝景大将軍,給予他獨一無二的殊榮,但新皇可就未必了。

縱觀史書上各朝各代歷史,一位君王當政時期備受恩寵的臣子,若是君主先臣子一步離去,那往往那位失去了自己君王的臣子晚年的結局都不會太好。

所以先皇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倒是并沒有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只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原本身體康健的嬴大将軍因為舊疾複發早了先帝一步離開,而先帝則是在不久之後薨逝。

但在駕崩之前,卻為嬴煦安排好了未來。嫁給會登基的謝六為後,而有着危險性的謝景琛,發配去西北荒涼之地,任他自生自滅。

“原來是這樣……”聽着祥公公的聲音已然徹底停下,大抵是已回憶畢四年前乃至更久以前的往事,謝景琛輕喃一聲,“怪不得……”

要是這樣子的話,那一切就全部都能夠說得通了。

只是他的父皇預料到了一切,不過唯獨不曾想過謝六的身邊會出現一個妖女,把嬴煦的平靜給打破。

随後祥公公只見俊顏少年人的面上忽的露出一抹輕快的笑來,道:“多謝公公告知與我這麽重要的事情。”

“不過,這件事我不會瞞着阿煦。”

聽到這句,祥公公微微颔首,道:“殿下請便。”

打從決定要和謝景琛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祥公公就沒想過這件事還能夠傳播到小姑娘的耳朵裏。

而讓他忽然之間決定要與謝景琛說及起這段,若非是他提起會永遠的塵封在歷史塵埃之中的往事,也是因為聽說了乞巧節當天,才剛回到金陵城中的謝景琛放下一切,陪嬴煦出宮去玩這件事。

一如當年。仿佛沒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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