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發小與法醫

李盟把頭伸在水龍頭下,水流撫過皮膚,有些順着後腦滑到後頸。

那種感覺弄得李盟一顫,那個淩亂的夢裏,也有東西落在他的衣領裏。

他猛地起身,姜仁之那張妖氣的臉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你熬夜後涼水洗頭,小心猝死!”

李盟抹了把臉,看到鏡子裏出現一個穿着白衣的人。

本來挺恐怖的景象,一看見那件白衣的主人,李盟就樂了。

“良子,多謝你啊,熬夜累壞了吧!哥們兒請你吃飯!”

沈若良一臉疲憊,蒼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他垂着眼一根一根洗手指,李盟注意到,夾煙的兩根指頭熏得黑黃。

“呃……”李盟一時有點過意不去,強行加塞讓沈若良給他先做鑒定,肯定把沈若良累壞了。

沈若良摘下眼鏡,李盟殷勤又狗腿地接過來,給洗幹淨了拿到吹手機下吹幹。沈若良拿着李盟的洗面用品洗了臉,從李盟脖子上抓過毛巾擦幹。

李盟抖着老臉,給沈若良戴上眼鏡,完了還很谄媚的把沈若良微長的碎發撥成四六分。

沈若良睜開眼,照照鏡子,冷哼一聲,把那四六分給拆了。

“呃,走走,吃飯去,我請你。”

沈若良內雙的眼睛瞥他一眼。

“老子熬了一晚上,你就請我吃個食堂五塊錢的早點?李盟,你還能不能處了?”

李盟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略那啥,趕忙道:“不是,這不還有案子麽,等這陣忙完了,請你吃大餐,你想吃啥吃啥!”

沈若良把李盟攤在洗手臺上的東西收拾好,遞給他。

“你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單位還想要忙完的時候,你什麽時候辭職再來說忙完吧!”

李盟接過東西,沈若良不耐煩道:“趕緊放了東西,吃完飯還得幹活。昨天先弄你這個,張大牛他們的東西還沒鑒定完,給他知道你加塞,你看他去找你麻煩的。”

李盟聞言,跑去放了東西,回來和沈若良一起去食堂。

他們單位食堂在老後面一排小二樓裏,單位建築都很老了,過小二樓要穿過一片操場,局裏原意是想加強人員素質,讓大家有個鍛煉身體的地方,但這操場自三十年前修好,就基本沒人運動,權作了停車場和食堂員工的卸貨站。

開玩笑,忙得都快猝死了,誰還沒事來這兒消耗體力。

來吃早飯的基本都是熬夜班的,大家看起來都不咋精神,七點四十,陽光剛投過雲層,淡金色的光線讓這老舊的操場顯出些生氣。

李盟和沈若良說着話往食堂走,扭頭看了眼身邊的發小。

沈若良比李盟低些,大約低了半個多腦袋,深棕色的頭發被陽光照出些暖色,大約被這陽光照得舒服,沈若良因為熬夜而焦躁的情緒放松些,修長的眉眼也緩和下來,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沈若良的老爸和李盟的老爸是老戰友,同年入伍,同年轉業,那會兒搞建設,李盟他老爸的部隊集體拆建制進入國企做工人。沈若良他老爸是工程兵,轉業後就進建設單位了,李盟他老爸本來也能做工人,但那會兒恰好開發新區,招新區派出所片兒警,新區條件惡劣,誰都不願意去,李盟他老爸是老黨員,服從組織安排,去新區做派出所所長去了。

因為沈媽媽是部隊醫生,沒跟沈若良他爸一起回來,還在部隊,年幼的沈若良就一直跟在他爸身邊,過着住工棚吃大鍋飯的游擊生活。

後來沈若良他老爸工程隊開到新區做基建,去老戰友家拜訪,李盟他老爸知道沈若良的情況後,就讓沈若良先住到派出所宿舍,由李盟他老媽幫着看管。李盟就是那時候認識沈若良的,倆小孩正是狗都嫌的年歲,流着鼻涕把派出所折騰得雞飛狗跳。

然後倆人一起上小學,一起上中學,一起考了同一所大學。

沈若良學習比李盟好,但個頭太小,還是個近視眼。李盟從小在派出所長大,做夢都想當警察。沈若良說,李盟,就憑你那成績,絕對考不上我要念的大學。

李盟不屑,老子當警察讀那麽多書幹嘛。

沈若良笑笑,告訴他自己要考的那所大學叫什麽。

李盟聽完,眼都直了,老老實實聽沈若良敲打,勉強靠着體質過硬上了公安大。

李盟一邊回憶一邊感慨,“歲月不饒人啊。”

沈若良想了想,說:“你那會兒流鼻涕,我可沒流啊。”

李盟大笑:“屁!你那會兒流鼻涕可流的比我長!”

沈若良翻了個白眼:“胡說,我唯一比你長的只有老二的長度!”

李盟按着他掏他肚子,“你得了吧,就你這小個頭,長能長到哪兒去啊?”

沈若良最怕別人碰他肚子,癢得死去活來,“哎呦哎呦”笑個不停。

“你們大早上的真精神啊……”

一股幽怨的寒氣從兩人背後襲來,吓得李盟一撒手,沈若良身上還軟着呢,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背後那人抓住沈若良,把他扶好。

沈若良看清那人,背後汗毛都起來,豎得和炸毛的貓似得,一甩胳膊,站到李盟側後邊。

“莊醫生,早啊。”

背後的人穿着黑色收身褲,黑襯衣,黑色休閑西裝,黑框眼鏡,略短的黑碎發,他眼睛像是睜不開似得,沒精打采地垂着,眼角挂着濃濃的一片黑眼圈。

沈若良不由抓緊李盟的胳膊,在那人陰沉的目光中又往後躲了躲。

“你神經啊,他是哪門子醫生……”

“呃……”李盟覺得沈若良這表現挺尴尬的,“莊法醫,你這是也熬夜了啊?”

莊可夫勾起個無奈的笑容,“恩……出了個滅門案……”

沈若良喉嚨裏發出點聲音,貼在李盟背後,生怕莊可夫看見他一樣。

莊可夫雙手修長,李盟看見他一直在搓手指。

莊可夫也注意到李盟的視線,笑了笑,“死的時間有點長,屋子裏又熱……就……”

“莊可夫——!”

沈若良尖利的聲音把李盟吓得一顫。

莊可夫笑着看他,輕聲道:“若良。”

沈若良胃裏一陣陣惡心,捏着李盟胳膊的手指泛白,李盟很疼,可再疼也不敢說。

李盟看莊可夫這樣,擺明了就是欺負沈若良,忙拖着沈若良先走一步。

沈若良縮着肩,扭頭惡狠狠瞪莊可夫一眼,莊可夫颀長的身影孤零零的,背後是纏繞滿爬山虎的三層法醫樓。

沈若良聽了莊可夫那些話,看見食堂黃黃白白的東西,一點胃口都沒了,明明胃裏空得難受,但怎麽都沒法咽下東西。

李盟心疼得不行,硬逼着讓沈若良喝了一杯豆漿。

袁士凡給大師兄帶早飯,一杯白粥,一籠包子,白粥拿透明塑料杯裝着,看見李盟和沈若良,袁士凡走過來打招呼。還不等他走近,沈若良看見那杯東西,頓時撐不住,搖搖晃晃跑到盥洗室,李盟趕緊跟上,邊跑邊讓袁士凡走遠點。

沈若良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李盟扶着他,沈若良瘦的就一把排骨,靠在李盟胸口,硌得他難受。

這頓早飯吃得夠鬧心,沈若良死活要回實驗室,李盟沒辦法,只得先把他送回去,想着要不緩一緩,中午盯着沈若良讓他好好吃飯。

心情郁卒地回了辦公室,發現辦公室裏人都來了,組長正和大師兄讨論着什麽。袁士凡對他招招手,“二師兄,快,說不定咱們這次能挖出個大案子。”

李盟聽着大師兄和組長讨論,大意是,趙某、小吳和昨天被擊斃的拐帶團夥頭子袁某,會不會是一條拐帶利益鏈上的同夥?

拐帶案是去年年底破的,今年春天主要案犯除了袁某全部落網,如果解釋成袁某逃亡途中殺掉同夥以絕後患,這案子就能結了。

但疑點太多,這種想法根本站不住腳。

首先,第一點,就算是殺害同夥,那虐待的痕跡怎麽解釋?所有的虐待案,基本都是因為仇恨或陰影。袁某和趙某、小吳,最多也就是利益關系,不至于出現這種感情因素的傷害手法。

第二,如果袁某是兇手,那他為什麽在作案後還跑去趙某那裏。在袁某被擊斃後,任儒雅也看過相關筆錄,趙某店裏的人說,這個袁某一去了就鬼鬼祟祟地問老板在不在,這說明,當時袁某并不知道趙某已經被害。

“只可惜……袁某已經死了……”任儒雅臉色難看,薄唇沒有血色,“要是我冷靜點,沒有貿然動手,而是先跟着他再抓捕,那這案子說不定就有突破口了。”

組長沒形象地歪在椅子上,笑眯眯的,“小任你真是心理素質差,當時那種狀況,誰能想到他會毒瘾發作啊?我們現在發現兩個案子有聯系,那就已經是很好的突破口。”

他懶洋洋地點手,“郎昭,看看拐帶案主犯還有幾個活的,關在哪,你跟我一起去會會他們。”

又看了看剩下的四個人,“你們四個,全部放假一天,滾回去睡覺。”

李盟怔了一下,站起來,“組長,現在手頭案子這麽多,哪能休息!”

組長也不看他,捏着眉心道:“都不是鐵打的,案子哪有完的一天,回去休息,你們現在腦子都不清醒還怎麽破案?”

李盟說了他推測的,關于程家恐吓案的事情,組長看着他,耐心聽他說完,然後慢悠悠道:“啊,李盟,忘了和你說,這個案子轉手了,給東城分局那邊查。”

李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組長看着他,轉着椅子道:“你以後可以放下這案子,專心調查虐殺案。”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李盟,該放下的就放下,別跟組織上作對,別擅自做主,不然我會很為難,好吧?”

李盟沒說話,組裏別的人也沒說話,大師兄擡眼看了他一眼。

李盟皺皺眉,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