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人昨夜不是全部消失了的麽？為什麽又會出現？而且你瞧，他們臉色并沒有什麽不對，好像沒有失蹤過一樣。”

一笑皺起眉頭，伸手無意識的敲着腦門，像是也很不理解。君歡知道他向來慢半拍有點傻乎乎，但是卻能看透人心所想，看他又像是在發呆了，忍不住又是一把敲過去，“我說你別發呆。”

一笑困惑的扭頭看她，然後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就轉身朝外跑，君歡不明所以，伸手要去拉哪裏拉的住，無法只能跟着他跑出了客房直跑到街上去。

剛下樓就看到一笑笑的相當無害的拉着一個白發粗布衣的大媽在說什麽，那大媽時不時點頭或者搖頭，君歡剛走上前，一笑又擡腳朝前走，君歡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家夥在幹什麽，難道他忽然開竅了？不對啊，君歡苦思不得其解，然而就是這一陣糾結恍惚的檔子，再回頭哪裏看得到一笑的影子了？

頓時一陣焦急，這芙蓉城裏詭異的很，這一笑說走就走又不交代清楚，憤憤然的擡腳就去追，轉了很多圈兒，就是看不到一笑的身影。

正要抓狂，忽而一只手搭上她肩膀，完全是無意識的，君歡一甩手一揮拳踢腳之間就将來人摔出去老遠，那人一身白儒衣穩穩當當落在一邊，手上拿着一把折扇，頭發束在腦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君歡，君歡心下一震，這人身手好了得。

“你是誰？”君歡沉聲問。

那人卻抱着扇子作揖，“姑娘有理了。在下是這芙蓉城縣守的師爺。葛大人說了，昨日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姑娘不要往心裏去。今日是極黑之夜，葛大人要我來助姑娘一臂之力，早日将那妖孽鏟除還芙蓉城一片生機。”

君歡這下懵了，上下打量這人半響，怎麽也瞧不出他是個師爺，看他年紀長相在三十出頭一點，一派溫文儒雅的模樣俊俏的很，她搖搖頭，撇撇嘴角，“不像。”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尹文竹。姑娘稱呼我文竹就好。”

君歡心底啐道，我呸，昨日那般瞧不起我，今天這賣的到底是個什麽藥？然而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笑的像朵花兒一樣她倒不好怎麽發火了。

當下也笑的相當明媚，“啊呀呀，怎好直接喚尹公子名諱呢，”

尹文竹有禮貌的笑，“無妨。”

哎呦喂，您老無妨我叫着膈應啊，臉上卻依舊笑的很歡，“這個問題我們就不繼續了，你說你是葛大人派來幫助我們的？”

尹文竹又是一抱拳，“正是。”

君歡直想翻白眼兒，這人真是酸的很納，幹脆叫尹秀才得了，她想幾想，“我問你，這芙蓉城鬧鬼多久了？每到黃昏時候城民就會失蹤，那你有失蹤過麽？”

尹文竹擰眉尋思良久，“這個我也不知道，容我想一想……”

君歡轉身下意識的要找一笑，忽然想起一笑剛剛跑進人群不知道去哪裏了，被這尹秀才一酸，差點誤事兒，那一笑腦袋像是缺一根筋，萬一出點兒事……

越想越擔心，君歡對着尹文竹就是一甩袖，“得得得，你在這裏慢慢想，我就不陪你了。”

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跑，尹文竹拿扇子指過去，“诶诶诶，姑娘你要去哪裏？姑娘你等等我啊。”

君歡沒空理他，邊甩手邊喊，“一笑！”

大街上馬上人仰馬翻，紛紛側目看她，君歡才沒空理會，她将一切不是紛紛歸咎到那尹秀才身上去了，完全忘記是她跟丢了人在先。

“一笑你在哪裏？”君歡扯着嗓子喊，身後尹文竹匆匆忙忙的跟着，好在身手不錯不然早就跟丢了，君歡站住，忽然狡黠一笑，“壞一笑，我找到式微啦！”

果然，很快，君歡就看到一個紅色的壽桃包子朝這邊跑來，走的近了才發現他臉上都是汗，就連身上的衣衫都快汗濕，不覺拉下臉來，“臭一笑你去了哪裏？害的我好找！”

一笑困惑的看着她，左看右看仍舊沒有看到式微的影子，“君歡你騙人。”

君歡睨他一眼，“我不說找到式微了你能出現？怎麽這麽多的汗啊。”

說話之間她擡起袖子就朝一笑額頭擦去，只是剛觸及一笑的臉，君歡猛然倒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懼怕，“好冷！”

她一手攀上一笑的臉，驚愕的發現他臉上是冰涼的，可是汗珠卻不停的往下流，她猛然抽回手倒退一步，一笑很無辜的看着她，“怎麽了？君歡臉色好難看。”

說話之間，向前走了一步，君歡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等等等一下！”

她就這樣看着他的臉，是看了又看，确認一般再次伸手觸及一笑的臉，還是那般的冰涼，這不對，她想起昨晚無意之間觸及一笑的心口，是沒有心跳的。

她忽然生出一股害怕的情緒來，忽然好害怕一笑就這樣一直流汗一直流汗，最後變成一灘水什麽都不剩了。什麽都不剩了，她一個人找式微，會寂寞啊。

她一把抓住一笑的手臂就朝客棧跑，一笑不明白的問，“君歡你怎麽了？做什麽拉着我跑？我不會不見。”

尹文竹剛剛跑上來就看到君歡拉着一個相當漂亮的男人——不錯，是漂亮，因為除了這個形容，好像怎麽說那公子都不對。可是那樣的相貌很容易讓人想到不好的東西，尹文竹硬是吞下了差點突口而出的話。只閉嘴跟着，葛大人要他跟着這兩個人，他跟着便是，不想惹禍上身最好的辦法就是少說話。

君歡拉着一笑一路小跑進客棧，碰一聲踢開房門将一笑甩進去轉身就關上門，尹文竹急急用扇子擋住就要關死的門，“姑娘等一下！”

君歡選擇無視掉，直接将他手上的扇子一抽，用力關上了門，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呼出一口氣，“你要跟着就跟着吧，但是我可不負責你的吃穿住行。”

尹文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立在原地，這姑娘，也太太太——驚世駭俗了。

君歡才沒空理他，黑着一張臉繞到一臉無辜的一笑面前，“你去哪裏了？為什麽把自己弄成這個德行？”

一笑相當不明所以，“我只是去問那些人可記得是幾更天的時候回到家中的，又是幾更天起床的。”

君歡皺眉，“你問這個幹什麽？不是黃昏時分不見，然後一大早起來的？”

一笑茫然的搖頭，“不是，他們說不是。”

“那你問到了什麽？”君歡滿懷期待的看着他，“快說快說。”

一笑繼續搖頭，“什麽都沒有。”

擡起袖子一把抹過臉上的汗珠，忽而君歡懷裏閃過一道白光，一身緋色的小麽綠揉揉眼睛落在君歡肩膀上，“诶，我怎麽又感受到了花神大人的氣息？”

君歡微愣，一掌拍飛了小麽綠，“什麽花神大人，小麽綠又在胡說八道。”

小麽綠連連擺手，“是真的，我真的感受到了花神大人的氣息，并且越來越濃重。”

小小的身子飛到一笑面前，用力吸了一口氣，“就是從一笑大人身上傳出來的。”

君歡疑惑的看着她，“可是你之前俯在他身上的時候怎麽沒發現？要是有花神大人的氣息，你還敢将他變成女子？”

小麽綠顯然也想不透這個問題，“我也知道，可是我真的沒有說謊話。”

一笑茫然的兒擡起袖子湊近聞了聞，“我也沒有聞到。”

君歡卻若有所思，她湊近一笑盯着看了好久，伸手小心翼翼的觸及他的額頭，冰冷的觸覺，很多剔透的汗珠沿着額角滑下，他幾乎渾身濕透，紅色的單衫幾乎貼在身上，欣長的身形越發的顯得消瘦起來，君歡轉身去翻一笑的包袱，指尖觸及到一件厚實的外袍，拎出來瞧卻是一笑一開始穿的那件棉衣，信手就甩到了一邊，直翻出另一件單衫一揚手，“納，換上。”

一笑困惑的看着她，“為什麽要換？”

君歡白他一眼，“笨，出這麽多的汗，會染風寒的。”

呃——君歡忽然頓住，他沒有心跳，身子忽然變的冰冷卻大汗淋漓，這樣的人會染風寒麽？

小麽綠挂在君歡手臂上不肯下來，她這樣的下等花妖會懼怕上位大人的氣息此時根本無力動彈，她瞪着一對小小的眼睛看着一笑，這位大人究竟是個啥？

第九話 傳說中的無星月之夜

一笑接過那衣衫看了看，然後下一瞬低頭就要解腰間的寬帶，君歡面部抽搐幾瞬，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你你要幹啥？”

“我我我換衣啊。”一笑理所當然的看着她，相當無辜的眼神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是君歡要我換的。”

君歡頭疼，雙手抱住額頭，“天天天，原來古代人這麽開放？難道一直以來都是我的觀念錯了？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我站在這裏不可以脫！”

“不可以脫？”一笑疑惑不解。

君歡堅定的點頭，“不可以。”

一笑似懂非懂，“不可以脫。”

君歡緩緩呼出一口氣，“明白？”

一笑低頭看手上的替換外衫，揚手就丢到一邊，“恩，不可以脫。”

君歡崩潰，她伸手指着一笑鼻尖，已經言語不能了，一跺腳轉身朝外跑，“換！你給我換！我出去，等我出去再脫！”

碰，一聲好大的關門聲，君歡背抵着門扉，心撲通撲通挑個不停，臉上發燙，伸手一摸才發現那溫度相當的高，君歡憤憤然，這一笑難道不知道他長的已經是變态的好看了麽？還在她面前寬衣解帶，這不是紅果果的誘惑麽？

雖然君歡知道，以一笑那一根筋的死魚腦子是不知道誘惑為何物的。

但是，君歡捂臉，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雖然生在二十一世紀，裸男照也不是沒看過，可是還是會臉紅的嘛。

吱嘎，門猛然打開，君歡失去支撐點直往後倒去，“诶诶诶——”

冰涼的觸覺，肩膀被人扶住，映眼就是紅，下一瞬就倒入一個相當不溫暖的懷裏去，只是很不巧的是頭磕到人家下巴，頓時一陣雪雪呼痛，“疼疼疼。”

一笑啊一聲低眼看君歡，眉頭微皺看着她，“君歡？”

他相當不明白，君歡怎麽會出現在他懷裏。

君歡也相當不明白，她倒吸一口氣的推開來，看着一笑亂是尴尬的，“你幹嘛忽然開門？”

一笑看着空空的懷抱，然後緩緩放下雙臂，“我換好衣衫，君歡在外面。”

君歡微愣，他是怕她一個人在外面麽？心裏忽然湧起一陣小小的內疚，她知道一笑很純良絕對不是那些登徒浪子，況且他向來是少根筋的，她剛剛那樣兇他——

越想心裏那份負罪感越強，尤其是看到一笑那張臉，根本不可能生的氣起來。

“哎呀，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君歡走進去一把關上門扉，走到桌邊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就下了肚，“剛剛說到你去問人，他們都說不知道？”

一笑皺眉想好久，慢慢的淡淡的道，“也不是，這城裏鬧鬼死人和城民失蹤，不是一個人幹的。”

君歡诶一聲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麽——你是說，這芙蓉城裏不止一個妖怪？”

一笑點點頭，眼神相當認真的看着她表示自己所言是實。

輪到君歡皺眉，她一手托腮，照理說她該不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一笑沒有說錯，這芙蓉城裏确實是不止兩個妖怪，“昨天你說那千年僵屍到底是被什麽東西吓死的呢？”

一笑茫然的搖頭，“不知道，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身上，恩，好像有仙人的味道。”

君歡猛然打眼看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她一個激動扯住一笑的衣襟，“仙人？你說仙人？”

一笑想幾想，像是在回憶什麽，“恩，我也不知道，因為太遠了，我也不知道。”

君歡這下徹底不理解了，她将昨天進城來的所見所謂理順一邊。進城是揭了榜來除妖的，然後忽然天色黯下去，再然後一個千年僵屍被吓的不知所蹤據一笑說是死了。接着就看到滿城的人不見了然後遇見了縣守葛大人，她頓了頓，不對啊，為什麽全城人都不見了，唯獨葛大人沒有消失呢？

更離奇的卻是過了一夜，那些人又完好的回到城裏無事人一樣，她皺眉，不是說會死人的麽？怎麽到現在也沒有接到誰死了的消息呢。

并且她剛剛遇見的尹秀才的時候有問過他是不是也跟着失蹤過，他好像回答的很模糊。一拍手心，君歡心底念叨，一會兒見了那尹秀才一定要問清楚這個問題。

咕嚕——

君歡奇怪的看向一笑，“什麽聲音？”

一笑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然後再擡頭看君歡，那眼神活脫脫是遭人遺棄的小貓小狗，君歡急忙做了個明白的手勢，“我懂我懂，別這樣看我。”

一笑卻不明白，“可是，我以前從未感覺過餓，也不會流汗。”

他擡起手放到眼前，指尖凝成一滴透明的汗珠，“納，君歡，我會不會化掉呢。”

君歡緩緩的怔住，呆呆的看着他手上那滴水珠，看着它悠然落地，分明沒有聲音，但是君歡卻好像聽到了清水落入深潭的聲音，一笑——會這樣化掉麽？

忽然從心底産生一絲懼意，忽然好害怕他真的會化掉，用力搖搖頭，她用手拍掉一笑的手，“呸，亂說什麽呀，你又不是雪人，怎麽可能化掉？那是不可能的啦。”

一笑淡淡的哦了一聲，就站在那裏不說話了。

君歡思緒又回到芙蓉城的怪事上去，猛然想起一直被她忽略的地方——榜文上似乎說了，無星月之夜會死人的。

昨天沒有人死，是因為不是那一天啊。

君歡呼一下站起身，一把拉住一笑，“我們走！”

一笑沒有問，由得她拉着，這樣一路奔到樓下，果然看到尹文竹坐在那裏對着一桌子飯菜，君歡對着他笑的相當燦爛，一把将一笑按在尹文竹對面，“一笑吃飯。”

她自己也坐下去，張羅着要小兒多加兩副碗筷，不客氣的抓起筷子就吃，“謝謝啊，沒工夫再叫，不介意吧？”

她是對着尹文竹說的，尹文竹自然不好說介意，那不成心找不痛快麽？

這樣一股風卷雲掃，滿滿一桌子的菜肴頓時祭了五髒六腑，心滿意足的丢下筷子，君歡抽過一笑的袖子擦了擦嘴，“呼，這下好了，要死也做個飽死鬼。”

尹文竹甚是不解，“言姑娘這是何解？”

君歡白他一眼，“今天是什麽日子？沒星沒月，沒星沒月這芙蓉城不是會死人的麽，我們是來捉妖怪的，自然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所以，咳咳，當然是要吃飽了，這樣死也是個飽死鬼。”

轉頭看一笑，卻見一笑盯着屋外發呆，半張着唇一動不動，像是那裏有什麽東西叫他移不開視線一樣。君歡訝然，難道除了式微之外還有什麽能叫一笑感興趣麽？

當下轉過頭順着一笑看着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君歡忽然一把抓住一笑的手臂，“啊——”

那邊，從天邊大刀闊斧而下的是一片烏黑的烏雲，裏面翻滾不息好像藏着很不好的東西，那烏雲緩緩朝這邊壓過來，一笑怔怔的看着，喃喃念出兩個字，“式微。”

尹文竹卻大禍臨頭的樣子，“不好了，天快黑了。”

君歡沒有注意到一笑，尹文竹的聲音太大，她轉頭去看尹文竹，“什麽？”

尹文竹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就是，極黑之夜，已經來了啊。”

話音剛落，那黑雲就飛快的撲到頭頂一樣，眼前猛然一黑，四處就安靜至極了。君歡有些害怕，手中還拽着一笑的袖子，現下死死的抓着更是不肯放松，“一笑。”

聲音已經有些發顫，到底是個姑娘家，再怎麽勇敢也會被這樣的氣勢吓倒的。

感覺到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的，君歡忽然就覺得不怕了，雖然這手的溫度不像是人有的，雖然一笑都是少一根筋的，但是沒來由的，君歡那一瞬，是忽然忘記了要害怕。

一點淡淡的白光浮現，是小麽綠搖曳着落到君歡肩膀上，君歡回頭去看，就着小麽綠的光，果然——尹文竹不見了。

周遭的人，全部離奇的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第十話 失蹤的芙蓉城民

君歡緊緊拽着一笑的手臂，艱難的吞了口口水，“一笑，一笑，不見了，他們不見了，尹秀才不見了！”

一笑握着她的手，只覺得手心一團溫熱，“恩，是那東西又來了。”

君歡鎮定了下，“走，我們去捉妖怪。”

小麽綠挂在君歡手臂上，一圈兒不大的亮光照的四處分明，冷清的街道冷清的屋角，處處透着詭異，太沉默了，四處安靜的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只有腳步聲，君歡一直拽着一笑的手臂，一笑默然走在前面。

“喂，一笑，你說着究竟是什麽妖怪。”總覺得要說點什麽，君歡沒話找話的說。

一笑想幾想，“我不知道，這個人身上，有熟悉的氣息。”

君歡微愣，“熟悉？”

一笑恩一聲就不再說話。

這樣就着小麽綠的光亮朝前走，漸漸走到一處荒郊，一笑卻停步不走了，君歡正覺得奇怪，擡頭看過去，什麽都沒有看到，“怎麽了？”

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前面，“那裏，有人。”

君歡打眼看過去，只瞧得那裏黑漆漆一片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一把将攀在她手臂上的小麽綠抓下來向前甩過去，“去，照一下誰在那裏。”

小麽綠死死抱住她衣袖，死活不肯松手，一個勁兒的搖頭，君歡罵一句沒用，拉着一笑小心的朝前走，近了——

就着小麽綠的亮光，君歡看到了一笑所說的人——

果然是人，還是很大一群人，都無意識的朝前走，身形搖晃，因為是背對着這裏，所以君歡沒有辦法看到他們的模樣，恰這時候小麽綠身子一轉，君歡順着那方瞧過去，大喝一聲，“尹秀才！”

人群之中，無意識走動之間，有個人露出一角衣擺，認得出正是那尹秀才的，君歡就要向前跑，一笑穩穩拉住她，“不能去。”

君歡诶一聲，相當不明白的回頭看他，“你做什麽？”

一笑淡淡道，“跟着。”

君歡眨眨眼，再眨眨眼，她看着一笑，從未覺得他如此有魄力，此念頭剛一閃過，一笑又道，“有式微的氣息。”

君歡訝然，“你是說式微在這裏？”

一笑皺眉，“我只是感覺到有式微的氣息。”

君歡放棄，好吧，她不問了。照例拽着一笑的手臂小心的跟在那群人後面十多丈開外。這樣又走了好一段路，君歡都要以為不是個盡頭了，猛然一震尖嘯聲幾乎要穿透耳膜，下一瞬是一笑冰冷的雙手捂住她雙耳，“不要聽。”

君歡緊緊閉着耳朵，小麽綠吓得躲進君歡懷裏去，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一笑放開君歡，再回頭去看，那群人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了。

君歡無比懊惱的跺腳，四處尋找卻看不到那聲音的來源，一笑皺眉站在一邊沉思，像是有什麽問題叫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樣。君歡輕輕推推他，“一笑？”

一笑恍然，“啊——”

“現在怎麽辦？跟丢了。”君歡四處看着，然而除了黑還是黑，小麽綠是話都不敢講。

一笑擡腳了，“式微，去找式微。”

君歡緩緩呆愣，該時候的一笑好像又變成了落霞山下一心一意只想找式微的一笑，好久都不曾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找式微的話語，君歡心裏湧現一股怪異情緒，這樣的一笑，好像什麽地方慢慢的改變了。

她想起一笑冰冷的指尖皮膚，一笑沉寂的心口，一笑詭異的汗珠……一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本來過了這些日子一笑已經不再老是式微說式微說，她都差點就忘記了式微的存在。

可是眼前的一笑顯然又恢複到剛遇見他那會兒的樣子，那神情和語氣，恍然就是一門心思只知道尋找式微的一笑——

這樣子的一笑，君歡呆呆的看着，瑩白光下如畫眉眼，太過漂亮了，漂亮到，叫人想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來，“一笑？你不要吓我啊。”

無意識的呢喃出聲，感覺得到一笑猛然一震，茫然轉頭看她，啊了一聲，對她微微一笑，淡淡說，“君歡不要怕。”

君歡一把拍過去，“笨蛋一笑，做什麽忽然吓我！”

“呵呵。”一陣低笑傳過來，一笑忽然甩開君歡的手，擡腳就朝前走，踩在瓦礫上踩在荒草上，君歡疾呼，“一笑你要去哪裏？”

一笑不回答她的話，他盾着那聲低笑而去，小麽綠一拽君歡的發，低喝一聲，“快跟上啊，笨君歡！”

君歡這才想起去追，因為走的太急也顧不上去看周遭有些什麽，這樣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好一會兒，就在君歡以為快跟丢的時候，一個轉角，遙遙看見前方是一處高山，黑漆漆的看不透徹。山腳下，一身大紅色錦袍的一笑仰着頭看着站在對面的兩個人。

君歡傻傻定在原地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表現此時的心情，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正對着她還有一個背對着，正對着的那個人，很眼熟——是相當的眼熟，眼神空洞面上死板無表情，可是那五官相貌不是葛大人又是誰？

但是另一個人只看到後背，但只看到後背就足夠叫人心驚，他站在黑漆漆的夜裏好像身子會發光一樣，之所以看得到一笑和葛大人，都是因為那人渾身散發出淡淡的白光。

那人穿了一身極為寬大的袍子，懶懶的敞着，長長的一直拖到地上，赤着足，發卻是銀白色的，老長老長的一直拖到地上去，他完全背對着她而站，所以并看不到那人相貌。但是盡管只是一個背影，卻足以颠覆山河，小麽綠渾身發抖，伸手拉拉君歡的耳朵，“納，君歡，好可怕啊。”

君歡自然也怕，那個人并沒有怎樣，但是只是站在那裏就叫人動彈不得，她只能死死看着一笑，只希望他轉過頭來看到她。可是一笑那家夥背對着她，根本沒有看到她的樣子。

她站在好幾十丈開外，口不能言腳不能提，一頭霧水，不曉得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該時候，一笑忽然向前跨出一步，伸手像是要去抓住那銀發男人，然後那男子忽然悠悠轉過頭來，君歡就徹底轟然怔住。

用什麽樣的語言似乎都無法去描述，那男子看不出年紀，一雙眼睛閃着邪肆的光，黑的深不見底，唇角邊一抹嘲諷的笑意，他在看她，君歡無比肯定，他是在看她。

那樣的眼神——一瞬之間，君歡腦海之間游弋更替，好像那樣的眼神和笑意，是見過的。可是她同樣無比肯定，這個男人，她此生并未見過。

那人輕輕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眼睫下垂，衣袂揮動之間，一股盛世妖孽之氣流轉，君歡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只看到後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芙蓉城城民木然朝這邊走來，然後像是融化的灰燼一樣，瞬間消失在黑夜之中。她猛然轉頭，哪裏還有那男人的影子？她尋思，難道一笑所說的，芙蓉城裏面不止一個妖怪，是說芙蓉城的失蹤事件和死人事件不是同一個人幹的麽？

正想到這裏，猛然覺得一股勁風朝耳邊襲來，君歡頓時手足無措竟然一時無從閃躲。那股冷風已經近到眼前，小麽綠大叫一聲閉上眼睛不想看——

不想看還是看得到，襲來的人，是葛大人。那神情和動作，已經不是人所有。

“碰——”一聲悶響，君歡直接被人甩出去老遠，險險落地，君歡一把将小麽綠抛向半空，“小麽綠！”

關鍵時刻，小麽綠自然也不會使性子，要是君歡挂了她沒有主人也是相當郁悶的一件事情，當下碧綠色的身子轉身變得緋紅，熒光大盛，頃刻将這方圓十丈之內的物什都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君歡就着空擋打量才發現，此處是芙蓉城的後山，荒涼的很，那縣守此時失了理性，弓着雙手朝一笑抓去，君歡落定，從懷裏抽出一張符咒揚手就朝葛大人抛去，另一只手飛快的解下腰間系着的香囊，正要飛身朝縣守殺過去，就聽見一笑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君歡小心。”

他的小心剛剛音落，君歡下意識的朝左側閃去，果然是一把扇子攻過來，君歡看清楚了來人，心底咯噔一聲，“尹文竹！”

眼前這個拿着扇子的白衣男子，臉上表情肅殺不見了白日的溫文有禮，眼底只剩下殺意，君歡趕緊雙手交疊結出一個蓮花印朝他打過去，一陣白光刺溜閃過，君歡定睛一看，臉色白了白，她的手印打偏了！

君歡不敢大意，師父說起過她的手印結的已經算不錯了，而現下這個人輕巧閃身就躲過了她的攻擊，那麽，這尹文竹該強到何種程度？

“言姑娘，你真不該将我喚醒的，也确實不應該，跟過來。”他低低道，眼底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身子化作一道白光朝君歡撲過來，那樣的速度快到君歡只能險險的錯開。

她眼神冷了冷，哼笑一聲，“好像，被人小看了呢。”

她整個人躍起，旋轉之間，水綠色衣衫化作流水一般，尹文竹愣神，也就是這一陣愣神，一點白亮白亮的光漸漸變得冷幾分，下一瞬，那點白亮陡然盛大，化作一把利刃朝他心肺刺過來，尹文竹仰着頭，看到近在咫尺的君歡，躲已經躲不掉——

劍，刺到眼前——

君歡心下一喜，這是刺到了麽？

然而下一瞬，一雙手堅定的環住了她的腰，冰冷的氣息傳過來，一笑的聲音近在咫尺，“小心。”

第十一話 葛大人是妖怪

君歡倒吸一口氣，順着劍尖朝下看，只看到尹文竹身前擋着的人是葛大人葛汛，他的手牢牢的握着劍尖，劍刃刺破他手心，殷紅的血順着劍身往下滑，落在尹文竹雪白色的袍子上相當刺眼，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幾息之間。

一笑攔腰抱過君歡往遠處閃去，接着就看到那把劍被葛汛徒手扯斷，倘若不是一笑，那麽現在她必定已經被那葛汛擒住！

發揚在夜色裏，君歡呆呆的看着一笑臉上淡淡的神情，好像無論多麽倉促危險的境地都不能叫他害怕一樣，小麽綠該時候大喝一聲，“小心背後！”

君歡下意識的掏出一張火咒朝身後甩去，一笑皺眉轉頭去看，那葛汛速度快的驚人，飛快閃過那火咒朝他們追過來，君歡暗暗着急，她想過會是厲害的主兒，卻沒想過是這麽厲害的主。當下掙紮着不知道要怎麽辦。

一笑抱着君歡落地，然後穩穩的站在她面前，君歡愣愣的看着他清瘦欣長的後背，低低的笑了，“傻瓜，明明那麽那麽弱的樣子，這樣擋在我面前算是什麽呢？”

是啊，算是什麽呢？

君歡雙手交握着，忽然不知道此時是何心情。

沒來由的想起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漂泊着，從來都是一個人，漸漸的都忘記自己也是應該有人保護着的——

所以昨日一笑說，我來保護君歡。

今日他這樣淡淡的什麽都沒有說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算什麽呢——

明明一直念叨着要找式微，明明遲鈍的很，明明是缺一根筋的，明明是個麻煩——

這樣，算什麽呢？

小麽綠落在她肩頭，那額頭蹭了蹭君歡的臉頰，不曉得是不是感受到君歡此時無比別扭的心思，“君歡。”

君歡故意擡高了聲音，“幹嘛？”

小麽綠吐吐舌頭，“我敢幹嘛呀。”

言語之間，伸手指指站在前面的一笑，“喂，君歡，一笑大人好奇怪。”

君歡诶一聲不解的看着她，“你又發現了什麽？”

小麽綠茫然的搖搖頭，“剛剛那位大人同一笑大人身上，有某種相似的東西。”

君歡不明白的看向小麽綠，“剛剛哪位大人？”

小麽綠奇怪的看着她，“就是那位銀發大人啊。我感覺到了神的氣息。”

君歡就不淡定了，她混亂了，一把揪住小麽綠晃啊晃，全然忘記了一笑獨面尹秀才和葛汛葛大人，她此時被小麽綠說的那個神字給驚到了，“你說什麽？他是神？”

她憤怒了，有眼無珠啊有眼無珠，她一直念叨着要找到式微大帝回去，恁的，今日有一個神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珍惜啊……

“不是。”小麽綠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一次君歡未來得及憤然，只覺得眼前一花，一笑緋色身影瞬間飛出去，然後下一瞬就是一陣铿锵之聲，夜色之中，一道七彩霞光映眼，陡然将四周照的透亮，那柄黑白色的古劍清絕不知道何時被一笑握在手心，此時劍出鞘，帶着一股子的劍氣幾乎崩裂天地，那葛汛竟然不敢上前，一笑提劍向前，卻不是攻向葛汛，他手腕輕抖之間，稍稍用力，劍柄敲中尹文竹的後頸，君歡眼尖的看到一到白色的影子從尹文竹身上飄出來，下一瞬就瞧見尹文竹撲通倒地，手上的扇子早就破的不成樣子了。

一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