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有理會飄出來的那東西,君歡卻不能不理會,因為那東西直直朝君歡飄過來,對付這樣的東西,君歡再拿手不過,信手結了一個蓮花印劈頭就蓋過去——
“瞄——!”頓時一陣刺耳的叫聲,君歡定睛一瞧,好家夥,竟然是山鬼。
這山鬼喜歡附在人身上為所欲為,她還真沒有料到竟然是這樣的東西控制着尹文竹,只是叫她不明白的是,一般被山鬼附身,自己是沒有靈識的,但是剛剛尹文竹可是清楚的叫她言姑娘的,莫非那尹文竹是故意叫山鬼附身的麽?
他是何用意?想他年紀輕輕風度不俗卻是這縣守的師爺,現在想想确實有些不能理解。
她再去看那尹文竹,倒在地上跟死了沒有什麽分別。但那蓮花印卻沒有打中山鬼,山鬼逮住空隙竟然飛快的逃走了。
匆匆看過尹文竹,君歡打眼看向一笑,瞧見他悠然轉身之間,緋色的袍子被風吹起來,好不蕭然灑脫,君歡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一笑生的,好生妖孽啊。君歡的心撲通撲通跳的急湊,這麽多年來,似乎她從來沒有為着誰這樣意亂情迷……
一笑沒空理會君歡的花癡心思,他一門心思的在眼前的葛汛身上,同那尹文竹一樣,這葛汛也是被附身,只是附在葛汛身上的這個妖孽就厲害的不知道多少倍了。
昨日在城裏,葛汛的轎子停在眼前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想要跟君歡說卻又不曾有機會,後來看她信誓旦旦的要捉妖,到嘴的拒絕就咽下去了。
他向來一根筋,別人對他好他就對別人好,因為式微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君歡說找式微需要銀子才揭下榜文,所以他不能說不。
握劍的手越發的緊了,眼神淡淡卻有着深刻的堅持,“你出來吧,式微不讓我殺生。”
葛汛臉上露出一個類似于諷笑的笑容,“憑什麽認為你一定會贏?你若丢掉手中的劍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一笑沉默一瞬,緩緩的開口,“我丢掉劍,你要是輸了,就離開這裏,好不好。”
他說的極為淡然和尋常,好像只是什麽不起眼的事情,言語之間,好像他一定會贏。
那妖孽被一笑一激竟然哈哈大笑,“好,只要你丢掉手上的劍,我們來單打,你贏了我就走。”
君歡大喝一聲,“不要信他的話!”
然而卻眼睜睜看着一笑小心的将劍收回劍鞘,然後手在虛空中捏了一個手印将劍收回去了,揮了揮衣擺,空着雙手看那葛汛,“我收了。”
葛汛哼笑一聲,搶身朝一笑殺過來,一笑錯開身子,伸手飛快的抓住葛汛的手臂,另一只手繞到身前一把拍向他心肺之間,這一拍一抓之間,葛汛竟然真的被他擒住。
“納,你輸了。”一笑淡淡道,“你走吧。”
那葛汛低着頭不說話,君歡直覺不好,“一笑!有詐!”
然而話音剛落,一把雪白雪白的匕首直接沒入一笑的心肺之間,直直貫穿他的身子,君歡慘叫,“一笑!”
她的聲音太慘然,一笑困惑的回頭看她,顯然不明白她喊他做什麽,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用那樣的聲音來喊他,不明白她的聲音裏滿滿的充斥着的,究竟是怎樣的情緒。他只是緩緩的伸手握住了那匕首的劍柄,茫然的看向葛汛,張了張嘴正要說話,猛然之間一道水綠色的影子朝這邊飛來,一把将他拉回去,“小麽綠,看住他!”
話音落,君歡冷着一張臉看向那葛汛,“太過分了。”
葛汛哼笑,“怎樣?兵不厭詐,他太蠢了。”
君歡笑了,很無聲的笑了,“是麽?你連他都騙?他才不蠢,一笑才不蠢,以後這全天下五行之內,只有我言君歡才可以說他是笨蛋,只有我才可以。”
“而你,不可以。”她聲音分明已經冷到透骨了。一笑的眼神依舊有些渾濁,眼中流光飛轉,捂住心口,忽然覺得那裏異常溫熱——像是要将他化掉,變成冰水。
她分明走的很慢,水綠色的裙裝獵獵作響,發絲糾纏,眼神冷到極致,分明走的不快,卻幾個閃神之間就到了葛汛面前,手挽過幾道掠影,速度并沒有很快,但是葛汛卻沒有躲的過。
他驚愕的看着君歡,在看到她的眼睛的時候猛然驚恐,“你——!”
君歡手下用力,“全世界全天下,唯獨我一人能欺負他,你們誰也不行,明白麽?你們都不可以騙他,不能欺負他!”
“他是一根筋沒有錯,他太過善良,看不到這個世界的黑暗,所以我不允許你——染黑他的天下!”她大喝一聲,手下越發的用力,那架勢,不掐死他是不會罷休的。
“君歡。”一聲淡淡的呼喊響在她耳邊,君歡下意識的伸出另一只手朝身側抓去,在抓到一個冰冷的東西之後直接往一邊甩去。
碰——
很響。
一笑摔倒在地,茫然的看着君歡,然後慢慢的爬起來,一步一步的朝君歡走過去,他心肺之間仍舊插着那把匕首,那葛汛驚恐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那樣重傷竟然還沒事一樣,葛汛再看君歡,這又是什麽啊,盛怒之下,竟然有這樣大的力量麽?
一笑慢慢的走到君歡身側,噠——伸手搭上君歡的手臂,“你會掐死他的。”
君歡憤然轉頭看他,“可是他要殺死你!”
一笑緩緩搖頭,根本沒有在聽她的話,“式微說,不可以殺人。君歡,我們不要殺他好不好?”
君歡不可思議的看着一笑,“他殺了你啊,你竟然要我不要殺他?”
一笑堅定的點頭,“恩,不殺他。”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沒事,一點都不疼。”
君歡嘴角憋了憋,這一刻,他不疼,可是為什麽她的心口卻那樣疼?像是那把匕首是刺在她的心口一樣,“笨蛋,一笑是笨蛋!”
手卻慢慢的松開了,葛汛驚愕的看着這兩個人——不,不是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然後,回轉之間,一只通體雪白的九尾白狐從葛汛身上走下來,這狐貍九尾白毛,沒有萬年道行也有千年了。
“爺爺不同你們玩了,我走——”走字未說完尾巴就被人拽住。
拽住它的,是一只通體緋色的小花靈,那模樣不是小麽綠又是誰?
君歡忽然一陣脫力,茫然的看向四周,“诶?一笑?這是怎麽了?”
一笑淺淺笑,淡淡道,“什麽都沒有。”
她低頭,看到一笑心肺之間的那把匕首,“這——”
一笑低頭去看,然後,伸手握住匕首劍柄,慢慢的抽出來,君歡張口結舌,就這麽像看一個神話一樣看到傷口處閃過一道白光,慢慢的愈合,除了破掉的錦袍之外,好像根本沒有被那匕首洞穿過一樣。
“我沒事,君歡不要擔心。”他仍舊是淡淡的笑着,慢慢的說着。
君歡轉頭去看小麽綠和那狐妖,全都瞠目結舌的看着他演繹着一個不死神話,君歡伸手摸上他的臉,一樣是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她呆呆喃喃,“一笑,你究竟是什麽東西變的啊。”
那邊那狐貍脫不開身,倒是憤憤然看了君歡一眼,吐吐舌頭,很郁悶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自己又是什麽怪物啊,這女的,也不是人呢。隐藏的那麽深,連我千年狐妖都騙過去。”
小麽綠呆在那裏,“你說什麽?君歡?”
狐妖白她一眼,“不是人。”
第十二話 千年狐妖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直接朝那狐妖的後腦勺拍下去,“你竟然罵我不是人?”
狐妖相當無語的看着君歡,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忽然一道勁風撲面襲來,君歡還沒有反映過來,只覺得一個白色的東西直接朝自己擦過來,“君歡小心!”
叫出聲的是小麽綠,君歡瞠目結舌的看着那東西撲到眼前,眼見着爪子就要抓到君歡了,下一瞬間,那千年狐妖掙脫本體,露出本來面目,一把将君歡揪起來,直接朝一笑甩過去,然後雙手成爪抓向那白色的東西,竟然是山鬼!
附在尹文竹身上的山鬼竟然沒有逃走,剛剛衆人都顧着對付狐妖根本沒有理會被君歡一個蓮花印打飛的山鬼,此刻他竟然不逃,折回來要傷人!
那千年狐妖本潛伏在縣守葛汛身上就是為了吃山鬼,現在山鬼自投羅網狐妖怎麽會放過機會?君歡被狐妖抛到半空,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山鬼,然後眼睜睜看着狐妖的利爪抓住了山鬼的頭,君歡甚至看到山鬼脖子之間噴湧而出的血漬。
就在這時候,君歡眼前一冷,帶着涼意眼前一黑,身子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是一笑湊近她耳邊輕輕道,“不要看。”
君歡可以想象的出來那畫面必定是太過血腥的,她顫聲應,“恩,一笑,一笑。”
一笑聲音就在跟前,像是感受到她的害怕,稍加力道抱緊了她,将她的臉別過來埋入懷中,“我在這裏,君歡不害怕。”
君歡是很害怕,那一瞬之間,山鬼的利爪幾乎要劃破她的衣襟,她不知道要是再慢一步是不是已經被開膛破肚了,她雙手緊緊抓住一笑的衣襟,分明這個懷抱是冷的沒有溫度的,可是她覺得安心,那點恐慌不安漸漸消失,遠處的撕咬聲無比清晰,可是君歡不害怕了,也許一笑不夠聰明,甚至有些遲鈍,可是他會站在她面前會保護她……
“喂,君歡君歡!”小麽綠撲騰着雙翅落到君歡肩膀上,似乎有些畏懼一笑身上的氣息并不敢太過靠近,“狐妖要逃走了!”
君歡瞬間從一笑懷裏掙脫出來,留下一笑保持着原先的姿勢,對着空落落的懷抱發呆。好像第一次,覺得那裏空空的,覺得有點兒落寞——這就是寂寞麽?曾經式微的寂寞他是沒有辦法理解的,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就是寂寞麽?
君歡沒有發覺一笑的不對勁,她轉頭去看,果然看到那狐妖吃飽喝足抹了嘴就要跑,君歡飛快的跑上前一把揪住那狐妖披散着的黑發,等到君歡反應過來,這才發現眼前的狐妖已經不是狐貍的樣子。
他變成了一個人,一個赤身裸體的人,好在是背對着君歡的,後背披着長長的黑發,君歡臉騰一下紅的徹底,她一巴掌對着狐妖後背拍下去,“流氓!”
狐妖聳聳肩,痞子氣十足的笑,“我跟你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不叫流氓,你可以叫我妖怪可以叫我狐貍精還可以叫我狐妖,叫流氓就不對了。”
君歡相當無語的看着眼前的狐妖,然後醞釀半天對着他大喊一聲,“你給我變回去!”
狐妖正打算說什麽,卻見眼前忽然出現一個人,猩紅色的袍子,冰冷的氣息,他只是擡起手來,然後輕輕的往他額頭上一點,狐貍臉色忽然變得很古怪,然後在君歡的眼皮子底下像被放了氣的皮球一樣,縮小再縮小——變回了白色的狐貍。
“你大爺的!”狐貍破口大罵,“封印!你會封印!欺負狐貍,欺負妖!你會封印一開始為什麽不用,你故意耍老子玩!”
封印狐貍的自然是一笑,因為君歡那三腳貓的術法是絕對幹不出來的。小麽綠自然不能指望,被狐貍像脫衣裳一樣撂在原地的葛汛更不可能,尹文竹是死透了,那麽只有可能是一笑。
君歡呆呆的看着一笑,太帥了,剛剛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風輕雲淡的擡手一點,那狐妖就變回了狐貍。
不知道為什麽,君歡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這樣一句話——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明明腦袋不靈光的一笑,可是這一瞬間,君歡分明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氣場。
“哎呀!”君歡驚呼一聲,猛然覺得發間一痛,轉頭卻看到小麽綠扯着她的頭發,“君歡在發呆哦。”
君歡幹咳幾聲,硬生生的轉移話題,“喂,小狐貍,快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把那些人弄去哪裏了?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別想逃走,你敢逃走我就把你扒了皮炖湯喝。”
狐貍抓狂,上前一口咬在君歡的裙擺,君歡蹲□去,揪住狐貍的後勁,“喲喲,還挺剛烈。”
“我詛咒你一輩子走路掉水坑!”狐貍惡狠狠的看着她,一對紅色的狐貍眼幾乎要冒出火來。
“君歡不會掉水坑。”一笑聲音有些緩慢,但是說的很認真很認真,“我會拉着她的。”
“哈哈哈!”狐貍愣了一瞬然後大聲狂笑,“沒見過這樣的傻瓜!”
“啪——!”逞一時嘴快的下場就是後腦勺再次和君歡的手來了個相見歡,君歡面上沒有絲毫的嘲諷意味,她是真的相信,如果她要墜落,一笑會拉着她的。
狐貍悻悻然耷拉下腦袋,終于肯老老實實的說話了,“那些失蹤的人不是我幹的,本狐貍才沒有那麽差的品味,只有山鬼才會吃人,我只吃有道行的小妖。”
“诶?”君歡很是不理解,“不是你幹的,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狐貍東張西望了一陣,哼哼唧唧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要一壺好茶好酒好菜……”
“剛剛那個神你人不認識?”開口的卻是一笑,語氣中帶着濃濃的困惑,他的神情也很困惑,君歡看着他,就像是一個孩童在人群之中迷了路,尋不到家的那種慌亂困頓。
“神?我不知道啊。”狐貍的氣焰頓時弱了,不像是對着君歡那般,老實多了,“我是半年前才到芙蓉城的,那時候城民已經開始失蹤了,并且每逢極黑之夜都會死人,是那俯身在尹文竹身上的山鬼所為,我為了吃掉山鬼所以俯身在葛汛身上。山鬼每份極黑之夜都要吃人補充元氣,也是最弱的一天,本來吧今天就能吞掉了,最後被你們給攪合了。”說完,一對狐貍眼幽怨的看了君歡一眼。
君歡頓時打了個寒戰,“別得瑟我,那山鬼最後不還是給讓你吃了麽?說重點。”
狐貍眨巴了下嘴巴,“重點就是我吃掉了山鬼,卻被你們給抓住了。”
“你再不老實,信不信我現在就炖了你?”君歡威脅他。
“那些失蹤的人是剛剛那個銀發男子做的,不關我的事。”狐貍白了她一眼,“麻煩你威脅我也有點兒新意吧……啊……”
狐貍猛然閉嘴,因為一笑手中燃氣一小撮的藍色火焰,眼見就要朝他的尾巴湊去,“我說我說我說,別燒我的尾巴啊,那是我的愛啊!”
“我是有跟蹤過那個男子。”狐貍這下老實了,服帖了,徹底沒有想法了,“我跟蹤了他很多次,可是每次都到了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人就不見了,最遠的一次也只是跟到芙蓉城臨近的酆都,我法力比不上人家,所以知道的不多。”
“帶我們去山洞。”君歡果斷的一言定音。
第十三話 那個山洞
君歡從包袱裏尋了一個腰帶,打了個活扣套在狐貍的脖子上,狐貍哇哇大叫,“你們這是虐待動物!虐待動物!”
“快走。”君歡不聽他鬼號,另一只手牽了一笑,小麽綠跟在狐妖後面,發出柔和的光。
一笑呆呆的看着被君歡緊緊拽着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扶上自己的心口,分明知道那裏什麽都沒有,但是那一瞬間,掌心似乎傳來了細微的震顫。
跟着狐貍七拐八繞的走了好一陣,就在君歡快要不耐煩的罵人之前,狐貍停下了腳步,擡起爪子指了指前面的黑黝黝的山洞,“就是這個地方。”
小麽綠率先飛了進去,大聲喊,“君歡君歡快來看!”
君歡拉着腰帶牽着一笑就往裏面跑,狐貍本來蹲坐在地上,現在猛然被拉着跑,爪子在地上拖,“啊啊啊啊,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君歡沒有空理他,一笑眼中期待之色,君歡看得出來,其他眼中還帶着幾分懼意,只是君歡猜不透,他是害怕再次一無所獲還是害怕別的什麽。
一進山洞,小麽綠就指着山洞正中間的地上,“君歡,一笑大人,快看這裏。”
君歡蹲□去,那是一件外袍,并且這件袍子就在剛剛不就她才見到過,她将袍子撿起來,拿在手上抖動之間,一股柔和的氣息撲面而來,君歡渾身一震,“神……這件袍子上,有神的氣息……”
小麽綠使勁點頭,“是的,這絕對是神的氣息。”
“一笑!”君歡轉身想找一笑,卻發現他蹲在角落裏,一動也不動。君歡心中沒有來由的一緊,她微微彎下腰,伸手搭上一笑的肩膀,繞到他跟前,“一笑?”
一笑呆呆的啊了一聲,木然的擡頭看她,然後緩緩的擡起手來,慢悠悠的攤開,他掌心放着的是一截碧玉簪,這簪子是男子的樣式,上面刻着細微的花紋,但那花紋卻絲毫不顯得花俏,只是若隐若現的浮在簪子表面,“式微。”
“诶?”君歡接過來,簪子觸手微涼,她渾身如蒙電擊,有某種熟悉的觸覺,心裏浮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個簪子在什麽時候,她曾經細細把玩過,可是這又怎麽可能?她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她确定她二十二年來的人生之中從未見過這個東西。
“這個簪子,是式微的。”一笑喃喃,面上神色恍然,他忽然一把揪住君歡的袖擺,搖兩搖,“君歡,這個是式微的。”
君歡錯愕的看着一笑,“你确定嗎?你沒有看錯,這個簪子,是式微的?是式微大帝的?”
“式微式微式微……”一笑疊聲喚,連呼吸都忘記,他一直喚下去,直到聲音變得很輕很輕,臉上蒼白,君歡心中直呼糟糕,一笑他忘記了呼吸,這樣他會把自己憋死的!
“一笑,一笑,你快呼吸,快呼吸!”君歡雙手抓住一笑肩膀搖晃着,可是一笑反應本來就要慢半拍,此刻見到了式微的發簪一時激動緩不過身來,君歡心中莫名的緊張,她緊緊看着一笑的嘴唇,蠕動着還在喚着式微的名諱。
“一笑!”君歡伸手拍拍他的臉,“一笑,這樣會死的會死的!”
可惜一笑仍舊聽不到她的聲音,君歡猛然一震血上腦中,她一把将一笑朝後推去,然後雙手按在他兩側,對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如果不讓他呼吸到空氣,一笑一定會死的!這一瞬間,君歡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念頭,不能死,一笑不能死!
一笑神智本已經開始游離,腦海之中渾渾噩噩,像是有誰在喊着什麽,他努力想要聽清,可是他費盡全力都無法聽明白。忽然一陣清明之氣破開這混沌的壓抑,他本能的追着那明亮而去,然後本來已經失去神智的雙眼漸漸清明,先入眼的是一對翩長的眼睫,微微顫抖着,少女馨香的氣息就在鼻息之間,他下意識的擡起手緩緩搭上少女後背,感覺到她渾身一震。下一瞬間君歡猛然擡起頭來,雙頰染霞,眼眸清澈如秋水,鼻尖有些微的喊珠,臉上都是急切的擔憂之色。
“君歡……”他喃喃,他從未這樣看過君歡,“君歡。”
君歡卻忽然嘴一撇,擡手用力朝他甩去,那本來是很重的一巴掌,可惜巴掌的主人到底是不忍心,手掌到了他臉側力氣已經減了七七八八,最後落到他臉上的時候已經輕的幾乎感覺不到了,“笨蛋一笑!笨蛋一笑!哪有人自己把自己悶死的。”
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他慢慢的擡起手觸了觸自己的唇,似乎還有君歡的溫度,他白皙的臉上緩緩浮現一絲粉色,他張了張嘴,“對,對不起。”
小麽綠和狐貍在一邊,已經驚呆了,小麽綠停在狐貍頭頂,一動不動的看着君歡和一笑,剛剛的所見太過震驚,在一笑差點兒把自己悶死的一瞬間,君歡果斷的将他撲倒在地,用自己的嘴度氣給一笑。
她怎麽會做到那樣的地步?小麽綠不明白,剛剛那霎時,君歡眼中分明閃過淚光的。她害怕一笑會死,那樣害怕那樣害怕。
君歡努力平複自己的心跳和情緒,她一把将一笑從地上拉起來,慎重道,“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式微,我也知道你在意式微,我同樣想找到他,下次不許再這樣吓我。”
一笑第一次感覺到了慌,手足無措,因為少女的眼中有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他擡起手觸了觸少女臉頰,“君歡不要哭,一笑不會死掉的。”
“你保證不死?”君歡牢牢看着他。
一笑微微笑了,君歡看的呆了,她不是沒有見過一笑微笑的樣子,可是那些都像是一層皮,不真切,而眼前的一笑,像是忽然之間生動了起來,他擦去少女臉上的淚水,用力且認真的點點頭,“恩,我保證。不會再吓君歡,不會死,不會讓君歡一個人找式微。”
君歡裂唇笑了,擡起袖子呼啦一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哪裏還有剛剛的神色,她笑的像只狐貍,“這就對了嘛,也不枉我貢獻我的初吻來救你。”
一笑呆了呆,顯然不明白為什麽剛剛還在哭的人會轉眼笑了,只是看着君歡開心,他似乎,也會覺得開心。
“哇哇!”狐貍怪叫,“你這個死女人,連那麽個乖寶寶都騙啊!”
君歡得意的看着他,極力的克制心中的悸動。不是的,她沒有騙,剛剛她真的很害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一笑的存在變得這樣重要,她害怕未來的路上沒有一笑作陪,害怕再次一個人,身邊山水再好,心裏都暖和不起來。
“怎樣?”君歡上前一步,一把揪起狐貍後勁,“走,帶我們去酆都。”
狐貍正要叫罵,卻這時候洞口傳來一絲困惑的聲音,“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洞中一靜,君歡手中還抓着狐貍,小麽綠連忙幻化成一只燈籠落在地上,柔柔的燈籠火照出洞口來人。
竟然是葛汛!
君歡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狐貍,狐貍背對着山洞,對着君歡擠眉弄眼,小聲道,“我沒有害他性命,別把我和山鬼混為一談。”
君歡連忙道,“葛大人啊,我們是來芙蓉城捉鬼的啊,你們不是貼了告示麽,現在已經除鬼完畢,以後極黑之夜不會死人了。”
葛汛眉頭一皺,“這我知道,我之前不是還去找過你們麽?”
君歡又是一愣,不明白的再次将實現掃向了狐貍,狐貍在她耳邊道,“我只是俯身,又不對他怎麽樣,葛汛還是葛汛。”
君歡連忙擺出笑臉,一手揪過站在身後的一笑,“是的是的,我忘記了,現在已經殺死了一只妖怪,不過城民失蹤是另一個妖怪幹的,所以我們要去酆都一趟,不打擾了。”
說完撿起地上的燈籠,對着一笑低低道了一句走,就當真往外走,錯開葛汛就要離開,“且慢。”
君歡身子一僵,擠出一絲笑意扭頭看葛汛,“怎麽,葛大人還有什麽指教麽?”
葛汛對着她一抱拳,“之前本官有眼無珠,若是無意冒犯了姑娘家,還請您不要見怪。現在既然妖物已經除了,那麽請姑娘和你家公子一起到縣衙一趟吧。”
“做什麽?”君歡眼神瞬間都帶了三分防備。
“哦,之前在告示上寫的很清楚,賞銀五千兩,還請諸位随我回府衙,兌現這五千兩。”葛汛說話客客氣氣的,之前的氣勢完全不見。
君歡立馬眉開眼笑,“好說好說,那麽葛大人請。”
第十四話 酆都疑團
一行人回到芙蓉城中天已經亮了,城中井然有序,葛汛本來是要給五千兩賞銀的,可是君歡覺得自個兒什麽都沒做,出力的都是別人,而且芙蓉城的城民失蹤一事還沒有解決,只是抓住了一只山鬼不足以領功,所以象征性的拿了五百兩。
因為要養活一只不是生産的壽桃包子很不容易,式微還不知道遠在何方,未來的路途那麽遠,所以君歡自然不會傻的不要銀子的。
狐貍脖子上換了一根正常點兒的繩子拴着,并且被君歡系在了一笑的手腕上,狐貍是怕一笑的,雖然這一笑卻是小點兒少根筋,但是人家一只手指就能封印了他,威懾一只不能變人的狐貍,這點兒用還是有的。
“君歡。”一笑走到君歡身邊,看她将一只金元寶放在嘴裏咬到現在了。
“啊?”君歡回頭看他,“幹什麽?”
一笑不明白的看着她,“君歡餓了麽?為什麽吃金元寶?”
君歡白了他一眼,“你傻啊,這可是金子啊,沒有摻入雜質的純金子啊。”
想她還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幾時見過這麽大的金子的,後來莫名其妙的成了六道門得小師妹,就見過幾個銅板幾個碎銀子,沒機會接觸這麽大個兒的金子啊。
狐貍已經對她徹底鄙視了,小麽綠自從上次君歡差點兒被山鬼抓死就再也不肯變成發簪了,她本來就只有巴掌大小,此刻坐在狐貍的背上,優哉游哉的欣賞一笑大人的美色。
“哦。”一笑應了一聲,“去酆都,能找到式微麽?”
君歡将金元寶放在袖子上擦了擦塞回包袱裏去,自然不可能一包袱都是銀子,除了這枚金元寶,其餘就都是銀票,君歡邊塞邊應他,“恩恩,一定能的,找到那個神,就一定能找到式微的。”
“可是……”一笑有些顧忌,“那天晚上我明明問他的,我聞到他身上有式微的氣息,問他認不認識式微,可是他說不認識啊。”
君歡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晚上,她站在遠處看到的,一笑是在和那銀發男子說什麽,最後企圖上前抓住他,“笨,他說你就信麽?你那天在他身上感覺到式微的氣息,不出意外應該是那只簪子的。他一定是故意在山洞裏留下簪子和外袍,一定知道式微在哪裏。”
“真的是這樣?”無辜澄澈的眼眸中浮現一絲希望之光。
君歡很認真的點頭,“恩,一定是這樣的。我們去酆都,找到了那個銀發神人就一定能問的到式微大帝在哪裏。”
這樣又走了一段,一笑忽然抓住君歡的手臂,“找到式微,君歡就要走了麽?”
君歡怔了怔,愣愣的看着一笑,“當然是啊,找到式微,讓他送我回家。”
一笑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委屈,他過了一陣,才應了一聲,“哦。”
君歡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來,剛剛一笑,似乎是舍不得她走的。可是這又怎麽可能呢?一笑不是只會式微說式微說——想來,他也好久不說這句話了呢。但是絕對不會的,君歡企圖将這種錯覺趕出腦海,一笑的世界裏面,只有一笑和式微,她只是因為要找式微硬是跟着他後面走的路人甲而已。
“到了。”君歡一指前面的城鎮,“酆都。”
酆都比芙蓉城要大的多,站在遠處就看得到高聳的圍牆,城牆頭挂着兩只燈籠,燈籠之間是一塊匾額,上面用古篆刻着酆都兩個字。
君歡從一笑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來,飛快的朝前跑,留下一笑一個人木木的盯着自己的手發呆。狐貍老實的站在原地等他走,嘀咕着,“難道這人……”
“一笑一笑!”遠處傳來君歡的聲音,聲音中帶着幾分喜悅,“快到這裏來。”
一笑唉了一聲,牽着狐貍朝君歡那邊走。走到君歡身邊,卻發現她仰着頭看着城牆上貼着的一張告示,君歡面上有喜悅之色,“一笑你看,這個告示上寫着的內容,這不是和芙蓉城一樣麽?日暮時分城民失蹤,到了第二日又會無緣無故的出現。而且二也有賞銀哦,這樣就沒錯了,那位銀發神明一定在這裏。”
一笑淡淡的看着君歡的笑臉,看着她笑,他的嘴角就會有上揚的沖動,忽然發現,很多很多第一次都是在遇見君歡之後,第一次心悸第一次心慌第一次覺得空虛寂寞第一次覺得有人牽着手很好……
“一笑?”耳邊傳來君歡聲音,他緩緩的回過神來,“啊。”
“走啊,你發什麽呆?”君歡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朝酆都都城中走,酆都城內行人漫步,進了城門,才向裏走了一點就看到了內城牆,君歡擡起手擋在額頭,擡起眼睛向上看,卻見城頭坐着一個人,是個男子,很有威嚴,套一身五彩織錦大袍,眸光清冷,君歡莫名打了個寒戰,不為別的,只因為那人的眼睛看向的方向,正是君歡和一笑還有……被一笑牽在手上的狐貍。
“喂,一笑,那個人是不是在看我們?”君歡用手肘蹭了蹭一笑的手臂,“我怎麽都覺得是在看我們吶。”
“恩,他是在看我們。”一笑淡淡道,“好像從我們進城門開始就看着我們了。”
“诶?”君歡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他認識你麽?”
一笑搖搖頭表示不認識,君歡困惑的看向那個人,卻發現他還是死死的盯着這邊看,然後,在君歡驚恐的眼神之中,緩緩地裂開唇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
“喂,一笑,那個人是不是在笑?怎麽這麽可怕。”君歡手拽住一笑手臂,“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狐貍白了君歡一眼,十分明确的回答她,“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