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食其果

這是一個周五，秦湛在辦公室加班。其實并沒有什麽事，就是不想回家。

秦湛剛入職的時候，領導特別愛加班，他們下面的人也不好意思走，他就特別讨厭領導加班，讓他白白浪費了大好的時光。如今他終于成了領導，他也終于明白當初領導為什麽總是加班了，因為他也不願意早早回家。

又抽了一根煙，吐出煙圈，秦湛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又拿起一根煙，邊抽邊看着窗外發呆。

剛才秦湛去食堂吃飯，回來的時候碰到林想和兩個同事邊笑邊往門外走，那兩個人看到秦湛都笑着打招呼，而林想，就像沒看見他一般，徑直走過。

剛打完招呼，就聽見三個人在說說笑笑。

“又是楊帆買的蛋糕，每次下手太快了，都不給我們機會。”

“沒事，你請吃飯就行，哈哈，好想吃那家的蝦尾，太麻太辣太好吃了。”

“對了，一會還能玩三國殺，給陶雲星說把三國殺帶上。”

……

今天，是林想30歲生日。

兩年前，林想換了班組，成為了一名管理人員。秦湛以為她會像別人一般，戀愛，結婚，生子，但是她不是。有的時候他既想看看林想會找什麽樣的人，又怕看到她和別人在一起。

林想和幾個同樣晚婚的人還有幾個異地戀的人一起組成了小分隊，平時一起吃飯，周末一起玩桌游，或者去周邊景區玩，好不愉快。

秦湛試圖加入過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發現融入不了他們，他們說的話開的玩笑彼此都懂，他卻如局外人一般，而他最在意的是林想的态度。

林想不能喝酒，所以以前每次玩游戲的時候輸了，都會讓秦湛代勞，秦湛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但是現在，幫她喝酒的是別人，一大幫人聚餐和她偷偷說話的也是別人。秦湛看着刺眼，便不再主動加入他們，但是只要聽說有林想的場合，他還是不由自主想去。

但是，一切無濟于事，因為林想不理他了。

仍舊是兩年前，那個時候林想還和他在一個班，要提前報休假計劃，林想報的是十月，在提交計劃的時候，他把自己的休假時間也改成了十月。

十月的時候林想剛換了班組，她計劃去南州省玩，一個人。剛好班裏有個師傅去過，她就整天跑過來問旅游攻略，那個師傅說南州省太大，建議她報團。林想便選了一個八日游的團，準備到時候跟團玩八天。秦湛專門走過去，看見了林想的手機界面，然後在她報團後也報了同一個團。

出發前一天拉群的時候，林想才發現秦湛和她報了一個團。

“你為什麽要和我報一個團？”

秦湛早料到了林想會問，說出了提前想好的說辭，“我好幾年沒休假了，領導說今年必須休，我又不知道去哪裏玩，劉師傅就給我推薦去南州，所以我就順便報團了。”

林想知道現在說什麽也無用了，嘆了一口氣，“唉，好吧。”

“明天七點我在一樓等你。”秦湛說完就挂了電話。

第二天一大早秦湛早早起床，六點五十就到了一樓等林想。因為以前林想總是抱怨：“你怎麽那麽磨蹭，說好的時間總會晚幾分鐘。”

七點林想下來的時候，顯然沒想到秦湛起那麽早，秦湛自然地接過林想的行李箱，拉着向前走。

那幾天，他們倆自然是一起玩的，每天一起吃早飯，在指定地點坐車走，晚上一起找一些當地特色飯店吃飯。

秦湛是真的沒有在工作後休過假，而這幾天的時光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休假的樂趣，那應該是他工作五年以來第一次如此放松吧。想到那些，他就對林想說道：“咱們明年還一起來吧。”

林想神色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前幾天秦湛是真的老老實實，倆人就像是普通朋友那般。第五天坐在車上，秦湛就開始假裝睡着靠林想的肩膀，時不時來一下肢體接觸，林想每次都躲，倆人在不動聲色地較量。

讓秦湛沒想到的是，第六天早晨，林想就消失了，問和她一起住的女孩，女孩說：“她說有事，脫團了，你不知道嗎？”

秦湛心想，還有三天啊，她怎麽就走了呢。想到這裏他立即找到了導游，導游知道倆人認識，便說道：“她提前走了，住宿費和餐費我都退給她了，她說剩下的團費不要了。”

秦湛立即變了臉色，他沒想到，林想如此決絕。那個導游看到他這樣，只當是小情侶吵架了，好心地補充道：“那個，她讓我把回去的機票改成從思原市出發的了。”

“好的，謝謝。”

當天回去的機票沒有了，秦湛把機票改成了第二天返回的，而他自己，在酒店睡了一整天覺，一個人太無聊了，不知林想怎麽會喜歡一個人旅游。

候機的時候，林想就像知道一般，給他發了消息：秦湛，我的世界一直是非黑即白，而你好像想把我拽進灰色地帶。我不願去傷害別人，也不想被傷害。以後不要再聯系了吧，除了工作，咱們就做陌生人吧，對你，對我，對她都好。

秦湛想了很久，一段話寫寫删删：我和你不太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也不知道未來的那個人會是誰。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不願意給你造成困擾，不論怎樣，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以前他倆鬧過矛盾，一般都是秦湛做錯了什麽，林想不理他，兩個人冷戰半個月後，秦湛服軟，和好，他以為這次還是這般，他錯了。

從那之後，林想沒有再跟他有私下交流，他試圖用工作打開話匣，但是林想就事論事，只要跟工作無關，她立即就不回信息或者挂電話。就連走在路上，林想也和沒看到他一般，仿佛從來都不認識他。就連周圍的同事都發現了，問他倆怎麽了，秦湛表示他不知道。

後來秦湛升了領導，而林想還是不理他，他升不升領導，和她無關。

秦湛結婚了，和方欣然，在三個月前。

不像偶像劇演的，愛到不行結婚的。也不像家庭劇演的，覺得對方适合結婚才結婚的。就是年齡到了，周圍人都結婚了，而他倆從相親認識在一起也四年多了，該結婚了。雙方家庭同意，所以就結婚了。

想到這裏，秦湛看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于是掐滅了煙頭，起身準備下班。

剛走到樓下，碰到幾個新來的員工，碰到他多少有些不自在，打了招呼就跑了。

秦湛想起他剛入職的那年光棍節，加班到九點半，發現領導都不在，他們也是偷偷下班的。林想抱怨道：“咱們明明都加了好幾個小時班，怎麽跟早退似的做賊心虛。”

開車，回家，剛打開門，方欣然笑意盈盈：“老公，下班啦，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好。”秦湛微笑着應道。

結婚了也是有好處的吧，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有人照顧。可能因為他職場比較順利，方欣然基本承擔了家裏所有的家務，還能理解他總是加班，秦湛覺得人要知足。

六月份的第一個周六是方欣然的生日，秦湛差一點都忘了。

周四的時候，方欣然一直變花樣問他，周末去幹嘛，秦湛說可能要加班，如果不加班就出去吃頓飯吧，方欣然顯然有些失望。

秦湛覺得應該是有什麽事，但是周五上午就開始開會，到周五晚上才想起來看日歷，發現是方欣然的生日。

回到家裏，方欣然正在看電視，看到他回來了，氣悶地說了聲：“回來了。”

“嗯，明天漫威的電影上映，去看電影吧，然後吃頓飯。”

方欣然立即開心起來，笑嘻嘻地說：“好啊，不過你不加班嗎？”

秦湛想起來上午确實需要去處理一些事，“上午要去一下單位，你先在家裏吃午飯吧，我看下午有一場四點鐘的電影，看完電影剛好吃個晚飯。”

“好吧。”方欣然有些失望，但是想到秦湛一直很忙，還是善解人意地答應了。

秦湛今日加班到了三點，才回家接方欣然。倒不是說是故意的，而是确實有些事走不開。

方欣然看電影喜歡吃爆米花，秦湛正要去買爆米花，就看到了面前綁着丸子頭，身穿大紅色連衣裙，腳踩白色高跟鞋的林想。

林想的身材很好，她也很會打扮，這些秦湛都知道。可是如今日這般亮眼，讓人側目，他很少見。

平時上班的時候，林想大多都是穿比較職業淑女的衣服，平時大多數時候也都是披着及腰的長發。而今天，她的頭發梳起來，露出了細白的長頸，耳上搭配大紅色耳飾，頸上戴着同款紅色項鏈，白白纖細的手腕上也是同款手鏈，就連包包也是白紅相間小包，整個人看起來張揚又優雅。

方欣然也順着秦湛的目光看過去，只一眼，她便知道，這個女孩是秦湛喜歡過的女孩。雖然在兩人新婚宴上打招呼與旁人并無不同，但秦湛刻意叫了林想一聲姐，林想只詫異了一瞬，便應了。

當時方欣然就知道，秦湛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放心，還是故意讓他自己放棄，她都不得而知。不過她朋友得知後勸了她一句，成王敗寇，現在和秦湛結婚的是她，而不是這個女孩。

想到這裏，方欣然就故意對着秦湛說：“認識嗎？”言語之間，仿佛從來都沒在意過這個女孩。

還是林想旁邊的女孩先看到了他們，走過來對着秦湛說：“秦大領導，好巧啊。”

林想這才注意到這邊的兩人，輕輕笑了一下，說道：“好巧啊，你們忙，我倆先去看電影了。”

秦湛還沒有從遇見林想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便只看到兩人的背影。

秦湛看電影喜歡坐在最後一排，而林想喜歡坐在中間，所以秦湛從頭至尾都在看認真看電影的林想。

方欣然對漫威不太了解，每次來看漫威電影都是因為要陪秦湛，所以經常看到一半都會迷迷糊糊地問秦湛誰是誰，讓秦湛幫忙解說，秦湛一向耐心地給她講。但是今天，方欣然問了幾次之後秦湛就心不在焉了，她只好對着銀幕發呆，心中反複地念着四個字：成王敗寇。

看完電影，也就是一瞬間，林想她們就不見了。秦湛這才清醒了很多，忙跟着方欣然一起吃飯。

飯間，秦湛從前臺拿來了一束玫瑰花以及一個包。這個包是方欣然之前看了好久的，嫌貴沒舍得買，此時看到了，不禁喜笑顏開。是了，他倆是同事，又比她認識的早，要是能在一起早都在一起了。秦湛對自己有心，這就夠了。

秦湛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也知道怎樣哄女孩開心。心有期盼雖控制不了，腳踏實地更為重要。

又過了兩年，秦湛更不願意回家了，因為他有了一個女兒。女兒固然可愛，但是母親和方欣然的戰争正式爆發。

兩人育兒觀念不同，吵。

母親抱怨自己累，吵。

方欣然抱怨他不顧家，吵。

秦湛揉了揉太陽穴，走出辦公室，聽到隔壁辦公室的電話聲——

好好，我馬上到，你們稍微等一會。

真的，已經在路上了，十分鐘，十分鐘就到。

還要帶酒，你們今天喝嗨了啊。

秦湛搖搖頭，坐在車上，又點着了一根煙。

今天仍舊是林想的生日，他們一幫人又要聚餐。他有時候真的很佩服林想，把同事處成至交好友的只有她了吧。

而三十二歲的林想，仍舊是一個人，過的自由自在。他這個時候真的很羨慕林想，大概周圍也只有她能活出自己。

三十五歲的秦湛已然算是仕途順利，平時的生活除了工作，便是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和方欣然已過了七年之癢，母親和方欣然也習慣了彼此的脾氣，相處的也算是平靜和氣。只除了母親最近在催二胎，而方欣然不願。

這個時候秦湛就在想，林想的家裏不催她嗎？

這麽多年，秦湛還是經常能聽到林想的一些事的。

比如說，周圍很多人給林想介紹男朋友，而林想一概拒絕。

比如說，仍有不少人在追求林想，卻沒見到她和誰在一起。

比如說，有人喜歡林想喜歡到跟蹤她，最後報警此事才了。

秦湛在想，林想到底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