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局者迷

又是一個周五，秦湛幹完了工作，點着了一根煙，開始發呆。

周四的時候，有幾個當年一起入職的同事約好了今天一起吃飯，他覺得左右也無事，便應了。

兩個小時前，以前班裏的老師傅徐衫給他打了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他正要說有約了，就聽到徐衫說：“是林想回來了請吃飯，她讓我幫忙叫你們，對了，她帶了未婚夫。”

“砰”，秦湛握在手裏的筆掉到了桌上。

秦湛推了昨天的約，看了看時間，準備盡快把工作做完。他腦子很亂地把工作做完了，卻不太想立刻就去聚餐的地點。

一年前林想的辭職完全在秦湛的意料之外，明明林想工作做的那麽好，也有無數次升職的機會，她都放棄了。然後，在年近四十的時候，她居然要辭職。他甚至覺得，只要林想再堅持幾年就可以提前辦理退休，然後也能拿退休金了。

但是林想就是那樣，依舊是笑意盈盈，看似安分，然後辭職了。

她，帶了未婚夫。

秦湛不敢想，那個從他認識單身到現在的女孩居然要結婚了。在和世俗反抗了十多年之後，她終歸也被束縛了。

她，應該，嫁的那個人，只是因為合适吧。

秦湛到聚餐的地點已經晚了半個小時，推開門的時候，裏面的人安靜下來齊齊看着他。

看到進來的人是他，氣氛又熱鬧了起來。他來的最晚，坐的位置在進門的右手邊，和坐在主位上的林想算是隔了一張桌子坐在對面。

林想看到人都齊了，然後舉杯站起，“好久都沒有和大家一起吃飯了，非常想念。今天非常感謝大家抽出時間過來，我呢，不喝酒，以飲料帶酒，敬大家一杯。”

“誰要管你喝不喝酒了，你先坐下。”坐在林想旁邊的徐衫先開了口。

林想不喜歡喝酒，也極少喝酒，這些大家都知道，也從來不勉強林想喝酒。

坐在秦湛旁邊的朱冬潔笑了一下，接着說：“應該先介紹一下你旁邊的那位吧。”

然後秦湛就看到坐在林想旁邊的男生站了起來，他的右手牽着林想的左手，林想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喔……”大家的起哄聲響了起來，林想的臉更紅了。

秦湛知道大家覺得很稀奇，因為他也沒有看過林想紅着臉的樣子，他甚至一度覺得，林想不會有那種小女兒心态，但是此時，顯然不是這樣。

林念側過頭看了一下林想，寵溺地對她笑笑，然後他開始自我介紹：“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家好，我叫林念，是林想的未婚夫。”

“哦哦哦，好好好，恭喜恭喜呀。”大家起哄完，又站了起來，開始碰杯。

此時坐在林念旁邊的大哥劉時儲開玩笑道：“林想，平時不喝酒就罷了，這一杯得意思一下吧！”

林想還沒說什麽，坐在她旁邊的林念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又倒了一杯，“我喝兩杯，大家随意。”

劉時儲明白了林念是想幫林想擋酒，便拍着林念的肩膀說：“小夥子，豪氣！”

秦湛感覺到了不一樣了，這大約就是林想喜歡的人的樣子。

秦湛和林想一同入職，他酒量好，林想不喝酒，但是每次別人開玩笑讓林想喝酒，他也是旁邊起哄的那個，雖然最後的結果是林想也沒有喝酒。但是林念，似乎是不一樣的，他什麽時候都和林想統一戰線。

林念，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這樣想着，秦湛就看着林念開始發呆。

毫無疑問，林念很帥。即使當年周圍的這些人都說他和林想是郎才女貌，但是如果當時林念在，他覺得周圍的人一定會說林念和林想比他和林想更合适。

對面的林念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凝視，對着他微微一笑，然後給只顧着聊天的林想碗裏夾了一塊毛血旺裏的火腿腸，一筷子酸辣土豆絲，又給她的碗裏舀了一勺紫菜蛋花湯，接着給林想的杯子添滿飲料。

林想似乎注意到了林念的行為，對着他笑了笑，眼睛都彎了起來，然後喝了一口飲料，林念随之把紙巾遞給了她。

突然朱冬潔問道：“林念，你的名字是想念的念嗎？”

林念看向朱冬潔，微微笑着，“對，是想念的念。”

“哇塞，好有緣啊，你們的名字像情侶名一樣。對了，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林想似乎猜到了大家會這麽問，笑着說：“我倆是大學同學，認識十九年了。”

“什麽？”連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徐衫也詫異了起來。

林想點點頭，繼續說：“嗯，我倆之前就談過，後來分手了。然後他前段時間來找我，我們就在一起了。”

秦湛想起來了，林念名字他為何會感覺熟悉了。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測，很可怕的猜測，讓他都不敢置信的猜測。

就在發呆期間，大家已經開始自由組合喝酒聊天了，這個時候林想和林念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想笑着介紹：“這位是秦湛，和我一起入職的，人很優秀，現在已經是大領導了。”

林念拿着酒杯和秦湛碰了一下，“很高興認識你。”

“恭喜恭喜。”秦湛笑着祝福。

三人喝完酒，秦湛突然問道：“林想，你記得咱倆單獨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秦湛用餘光極快地掃了一下林念，他似乎掩飾的很好，但是眼神中有一絲波動。

林想抿嘴笑了一下，先看了秦湛兩秒，然後就看着林念了。她說：“當然記得了，你問我是不是有個弟弟叫林念。”

聽到這裏，連林念的表情都緩和了許多，他把酒杯換到左手，用右手拉住林想空着的左手，十指緊扣，對着秦湛坦然道：“十九年前我倆見面的時候她也這麽說。”

林念的占有欲秦湛感覺到了，林想也感覺到了，她回握着林念的手，還撒嬌似的搖了搖，“當時咱倆分手了，你猜我當時啥表情，我當時都懷疑這個人是來替你報仇的。”

林念也笑了，他松開右手，揉揉林想的頭發，卻說：“聽到分手三年你還念着我，我就放心了。”

兩個人說完旁若無他地走了，秦湛愣在原地，坐在了椅子上，無比惆悵。

他應該帶了一些故意吧，故意一直看着林念，故意說那些話讓林念誤會，出于什麽心理呢，大約是心中的些許不甘。那麽幼稚的心理，他很多年都不曾有過了。

他們這邊的聊天周圍人都聽到了，朱冬潔問林想：“小林想，你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找男朋友，該不會是一直在等林念吧？”

朱冬潔對林想很照顧，她倆聊的也比別人多，在座的各位也只有她能完完全全确定林想工作以後沒有再談過戀愛。

林想笑了一下，回答的很坦然，“對。”

“什麽？”徐衫非常詫異，“你真的沒有再找男朋友？”

朱冬潔突然想起了什麽，“我記得林想有段時間瘦了特別多，不會也是因為林念吧？”

秦湛想起來了，那年林想的外婆去世，她請假回去，回來之後就瘦了特別多。當時同事問她為什麽瘦那麽多，林想說她失戀了，別人說沒有戀怎麽失。

林念似乎不清楚這件事，倒是林想安撫地抓着他的手，大方承認：“嗯，我那會回老家了一趟，順便去找了他，見完他後确實心情不好，那段時間吃什麽吐什麽，然後就瘦了。”

吃什麽吐什麽，林想說的如此輕巧，即使是如今的秦湛，他也覺得當時的林想是極度痛苦的。

在場的人都震驚了，似乎有些不平地看着林念，林念的表情很嚴肅，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尴尬。

朱冬潔本來就愛看偶像劇，所以她才想了解一下倆人的戀愛經過，沒想到成了這樣，立即開口說：“哎呀，我們小林想真癡情，怪不得姐那麽喜歡你。對了，你就是從那之後經常買衣服，打扮的很漂亮，而且還買房買車是吧？”

其實全場只有林想無比淡定，她倒沒覺得自己當初有多苦，秦湛看到她拉着林念的手一直沒松開，下一句話說的無比認真：“因為他跟我說，讓我要對自己好一點。”

秦湛覺得自己敗了，不只是林念對林想的無微不至，更是林想對林念的念念不忘，從一開始，他就注定了失敗。

其實秦湛很喜歡這個班裏的氛圍，以及最初的這群人，他們對待林想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很快就有人問：“那林念現在是怎麽打算的，也準備留在雲栖市嗎？”

林念此時的心情已經好了一些，微笑回答：“嗯，我辭職了，以後會和林想一起經營客棧，等客棧好一些以後，大概會再開酒店。”

“你們現在年輕人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真有魄力啊。”徐衫聽完感慨道。

林念似乎知道大家的想法，怕林想為他付出的太多，怕他對不起林想，他還是決定說些什麽讓大家放心，于是便接着這個話題說：“也不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我也計劃好幾年了，從林想準備開客棧的時候。”

林念的這句話無疑為大家吃了定心丸，朱冬潔也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你們這麽多年還有聯系？”

林念搖搖頭，“沒有，但是我在關注她。”

聽到這裏，大家明白了，他們不是一廂情願，是雙向奔赴，那還有什麽不能放心的呢，一頓飯，賓主盡歡。

吃完飯大家陸陸續續都走了，秦湛在路邊等紅綠燈，剛好碰到了送完人的林想和林念。

“你怎麽回去？”林想看到秦湛之後問道。

林想的右手在林念白色羽絨服的口袋裏，不用想倆人的手一定是交握在一起的，秦湛收回視線說：“去對面打車。”

三人一同去了馬路對面，林想客氣道：“我們送你上車吧。”

秦湛委婉拒絕，“不用了，我自己等會吧，站這裏剛好醒醒酒。”

“那好吧，我們住的不遠，先走回去了。”

“好。”

此時剛過元旦，成安市依舊很冷，地上還留着白天下過的雪。

林想從林念旁邊跑開，從旁邊樹枝上抓了一把雪，放進了林念的脖子裏。

林念被凍的輕叫出聲，還是抓住了林想被凍的通紅的手，幫她暖了暖，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走了幾步，倆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林想蹦到了林念的背上，林念背着她往前走，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秦湛想起十六年前那個冬天，他纏着林想每天上班前叫他一起走。走在路上，他抓起了雪放到林想的脖子裏，林想掏出雪，氣死敗壞地說：“秦湛，你幼不幼稚。”

秦湛一直覺得他在林想面前表現出幼稚是因為他在乎她，卻不知嫌他幼稚的林想會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如此幼稚。

只是因為，她不喜歡他，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