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月芽一晚上沒睡踏實, 她總會想起當初被送去李蕭寒房中那晚,趙嬷嬷與長公主說的那番話。
不喜便殺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她就醒了。
碧喜也替她緊張, 一早就幫她開始梳妝,她前兩日問過林月芽, 為何侯爺會突然給她買這麽多珠寶首飾,林月芽也不清楚,就按李蕭寒與她說得那樣回答的。
這些東西待她走了以後是要還的。
碧喜不信, 林月芽也沒有再解釋什麽, 李蕭寒的心思實在難捉摸。
不出一會兒,碧喜就将一個漂亮的百合髻盤好了,林月芽不讓她用李蕭寒買的那些珠寶首飾, 最後只得挑兩個小巧的珠花插在發髻上。
碧喜打開櫃子,取了一條月白色長裙給她,又将前些日子李蕭寒送來的兔毛紅底披肩拿了出來,這身搭起來漂亮暖和的同時, 也不會顯得高調。
林月芽臨出門時,忽又改了主意, 将那披肩脫下,換上了之前常穿的那件缟色短襖。
這便看起來過于素淨了, 碧喜不解道:“你渾身上下只有這件兔毛小披肩能壯臉面了,你為何不穿吶?”
林月芽沒有解釋, 只是搖搖頭。
碧喜忍不住又念叨起來, “咱們可是要去見老夫人的,她老人家這次可是帶了兩位表姑娘回來, 就算不說也能猜到是為了什麽, 你就一點也不怕嗎?”
林月芽眉心微微蹙起, 碧喜說得不假,她的确怕,怕李老夫人會刁難她,畢竟阖府上下如今都在傳,李蕭寒喜極了她,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雖然沒有對誰動過男女之情,可她也是知道的,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強迫那個人的,更不會一次又一次違背那個人的意願。
碧喜又将兔毛小披肩拿起,作勢要幫她換上,“這是侯爺送你的,你若是穿着去,老夫人沒準念在侯爺的面上,能少找咱們些麻煩。”
林月芽擺擺手,還是沒有穿。
碧喜說得這些,她有考慮過,她就是單純的不想惹眼,她只想讓老夫人和那兩個表姑娘知道,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不要将她放在心上。
松蘭院,今晨天一擦亮,李老夫人就醒了。
趕了近一月的路,昨晚又因為換地方睡得不踏實,身旁的嬷嬷勸她再眯一會兒,李老夫人卻擺擺手:“若是個懂規矩的,想必一會兒就到了,我便不歇着了。”
這話說完不久,林月芽當真就到了。
開門時,外面吹着寒風,瘦小的姑娘呼出來的氣都帶着白霧。
李老夫人看人喜歡先看眼睛,她覺得一個人若是心思不純,從眼睛就能看出一二,待林月芽走進屋裏,李老夫人又沖她招了招手,将她喚到跟前。
在看清楚林月芽這雙眼睛時,李老夫人頓時心下了然,這雙眼睛是哄不了人的,絕不是個能存壞心思的。她這六十餘年,還從未見過哪個這樣歲數的女子,能有這般幹淨透亮的眉眼。
怨不得寒兒喜歡。
老夫人招呼她落座。
林月芽受寵若驚,其實從一進松蘭院的大門起,她的心髒便突突直跳,直到現在看到一臉慈祥的老夫人笑着讓她坐下,那慌亂的心才漸漸平靜。
二人一道用早膳,李老夫人喝了幾口粥,見林月芽僵坐在那裏不敢動筷子,就笑着将盤子向她面前推了推,“在我這院子不用拘着。”
林月芽的驚訝就寫在臉上,她愣了一瞬,連忙夾了那道菜。
李老夫人望着她,笑而不語。
用過早膳,兩人又去前廳喝茶。
李老夫人用玩笑似地語氣問林月芽:“寒兒是不是總沖你板臉色?”
林月芽哪裏敢說實話,自是連忙搖頭。
李老夫人卻是朗笑出聲,“看看,我就知道你不敢說實話,別看我七年沒回府,三歲看到老你可知,他打小就是這樣一個性子,刀子嘴豆腐心。”
林月芽尴尬地陪着老人家笑了笑,卻在心底不贊同她的話,她覺得李蕭寒的心可不是豆腐做的,至少也得是石板。
只是林月芽沒料到,李老夫人根本不是來敲打她的。老夫人眉眼慈祥,性格活絡,幾句話就讓林月芽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放松。她打心裏開始喜歡這位老人。
李老夫人知道她啞巴說不得話,每每和她說完,便一面看她的反應,一面去聽碧喜轉述。
有時候碧喜還沒說完,李老夫人就先笑了起來,林月芽的口齒很清晰,簡單的話不難猜。若不是啞疾的緣故,想來也是個說話好聽的姑娘。
兩人聊了許多,卻是從頭到尾沒有問過林月芽的身世,李老夫人心裏明鏡,能讓孫兒領進院裏的人,家世定是清白的。
“你這喉嚨病了多久,可還能治好麽?”李老夫人忽然關切地問她。
林月芽不由鼻中酸澀。
這麽多年了,李老夫人是頭一個問她還能不能治好的人。
她記得兒時中毒後昏迷不醒,祖母怕花錢,不讓請郎中,待她醒來後,嗓子就壞了。
後來她長大了些,偷偷跑去村口找郎中,那郎中見她可憐,就幫忙瞧了一二,最後還是搖頭道:“時間太久了,毒氣都不知跑哪兒去了,看不好的,回去吧。”
一想到這些,林月芽心中又苦又澀,她強将眼淚憋了回去,朝李老夫人搖搖頭:治不好的。
李老夫人略微沉吟,片刻後,對身旁的王嬷嬷道:“去将老餘叫來。”
老餘是府上的大夫,曾在太醫院任職,當年老侯爺病重時,他便被皇上送來侯府為老侯爺治病。這一待就是半輩子。
餘大夫昨夜來給李老夫人請過平安脈,當時還誇她身子骨硬朗,卻沒想到一早又被請了去,他還當李老夫人出了什麽事,帶着個小藥童很快就趕了過來。
得知是要給林月芽看,餘大夫擦掉額上的汗,松了口氣。
餘大夫看病仔細,他拿着琉璃鏡将林月芽的喉嚨查驗了許久,又問了她許多問題。
林月芽一直覺得,她的啞疾是無法治好的,可此時此刻,她平靜的心驟然被打亂,她竟頭一次生出了想要開口說話的期盼。
她強壓着那股悸動,一雙好看的眼睛就這樣一直盯着餘大夫看。
片刻後,她看到餘大夫搖頭嘆氣。
那股希望也在這聲嘆息中頃刻消散。
“的确是中毒所致,若是中毒當日開上一副解毒的藥,倒有可能痊愈,如今時日太久,難以看好。”
李老夫人臉上笑意漸淡,她蹙眉不語,片刻後又問:“可若是毒氣還在體內,會不會對日後造成影響?”
這麽多年,從未有人關心過她體內殘留的那些毒氣,就連林月芽自己,也從未想到過這一點。
再次擡眼看着上座的老人,林月芽眸中禁不住泛起淚光。
餘大夫與李老夫人對視一眼,思忖着道:“應無大礙,只是林姑娘身子太過瘦弱,需要好好調理一下。”
李老夫人點點頭,“那還等什麽,你快去開便是,什麽對她身子好,便給她吃什麽,給王管家說,走松蘭院的帳。”
這是不要在乎銀子的意思。
林月芽卻覺得不妥,她連忙起身對李老夫人道:沒關系的,我不用喝藥。
李老夫人卻笑着朝她壓手,“你這孩子,快坐下吧,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的,若是日後出不起了,你就給寒兒吹吹枕邊風,讓他多孝敬孝敬我便是。”
這話一出,屋裏的人都笑了。
林月芽也估摸着時間差不多該走了,正打算同李老夫人說,卻不了李老夫人忽然壓聲問她:“避子湯可常喝?”
林月芽愣了一下,随後忙紅着臉點頭:老夫人放心,奴婢每次都會喝的。
李老夫人知道她想岔了,于是語氣松了幾分,“傻孩子,那東西喝多了傷身子,這樣,我待會兒再讓老餘重新開幾副溫良的湯藥給你。”
話畢,李老夫人頓了頓,忽又想起什麽,擡眼望着林月芽認真道:“記住了,日後不要随意吃喝旁人的東西。”
林月芽懵怔點頭,可随即一想,若是真有人給她吃喝什麽,以她的身份,能拒絕麽?
李老夫人知道這孩子腦袋不靈光,那心思就寫在臉上,她嘆了聲氣,替她道:“若真有人給你,你便說那東西和老夫人給你吃的藥犯沖,老夫人若是知道你吃了,會罵死你的,自然也會罵死她。”
林月芽這下懂了,她起身對李老夫人感激行禮。
就在這個時候,何家姐妹來給李老夫人請安。
兩人一進屋就看到了林月芽,她們先是上前同李老夫人請安,随後極為大方地與林月芽打招呼。
李老夫人看到屋裏這三個如花似的姑娘,心情更好了,只是折騰了一早上,現下有些困乏,便沒叫她們留下,揮揮手讓三個自己玩去。
這是林月芽第一次見到雙生的姑娘,三人一起朝外走時,她一雙好奇的眼睛悄悄在這二人身上流轉。
在上京美女如雲的地方來看,這兩位表姑娘算不得樣貌頂尖,但她們自帶一股江南女子的溫婉與妩媚。
林月芽對江南很有好感,也喜歡他們說話時那樣綿軟的聲音。
何凡靜話很少,始終面上挂着一抹淡笑,何凡柔開朗些,一路上不停與林月芽說話。
林月芽今日心情很好,原本以為李老夫人會刁難,卻沒想是個那樣慈祥和藹的老人,而這兩個表姑娘,言談舉止十分得體,對她也沒有絲毫厭煩,甚至還邀她一道去花園裏面轉。
何凡柔很有意思,她一開始還會聽碧喜轉述,後來便直接拉着林月芽,邊猜帶蒙的同她交流,若是猜錯了,還會擡袖遮着唇畔笑。
不是笑話林月芽,是笑她自己笨,連這個都猜不出來。
林月芽也被她逗笑了。
臨分別時,何凡靜拉着林月柔的手道:“這是我們姐妹頭一次離開家鄉,我們的娘親早年便病逝了,在襄州得不到庇護,多虧李老夫人願意将我們養在身前,我們姐妹倆不求其他,但求能侍奉在老夫人面前有個依靠。”
聽到這兒,林月芽便想起了自己的娘親,也不知娘親如今可否安好,她眸子垂下,眉眼中帶着絲哀愁。
何凡靜也靠過來望着林月芽道:“往後在侯府,我們若是哪裏做的不妥當,還請林姑娘提點一二。”
林月芽頓了頓,最後還是點頭應下。
兩人目送林月芽離開,這才朝松蘭院走。
何凡柔見周圍無人,就順手從路過的冬青上揪下一片葉子,沒好氣的在手裏捏着玩,“姐姐還說來了上京跟着老夫人就不用受氣,這下好了,伺候一個郡主不說,還要巴結這樣一個小啞巴。”
何凡靜掃了眼周圍,将她手中的葉子奪走,朝身旁花叢丢去,“老夫人的教誨你都忘記了?”
何凡柔撇撇嘴,便聽姐姐繼續念叨:“咱們的身份做不了侯府正房,若是不能将後宅關系維護好,不是等着被主母發難?”
當初李老夫人願意将她們養在身邊,就是因為這兩個孩子一點就透,是個拎得清的。
何凡柔道:“我知道,我就是氣不過,她那樣的身份,咱們還得和她姐妹相稱……”
何凡靜停下腳步,望着她蹙眉道:“叫一聲姐妹又不會少一塊兒肉,管她什麽身份,只要侯爺喜歡,咱們就得同她和和氣氣。”
即便心不和,這面子也得和。
何凡柔最煩姐姐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她語氣不耐道:“我也就是嘟囔兩句,方才你沒看見我對她多親昵啊,她這個人看着就傻乎乎的,太好拿捏了,日後待咱們進了雲騰院,遇事還能将她頂上去,多好。”
再說,她知道侯爺喜歡林月芽,她還想好好同林月芽學學呢,反正她那個調調又不難學,只要侯爺喜歡,別說啞巴了,就是瞎子、聾子、瘸子任憑他點,她都能給他演個八分像。
一想到李蕭寒,何凡柔的臉不知不覺紅了幾分。
何凡靜嘆了聲氣,叮囑道:“你管好你的嘴才是,以後在外面不許說這些話。”
何凡柔又來頂嘴,“姐姐你別操心我了,還是想想待郡主回來該怎麽辦吧,我可聽說她不是個好相處的。”
何凡靜倒是不擔心這個,她低聲道:“老夫人說了,不管如何也不會讓她進門。”
老夫人說的時候何凡柔也在場,可當時她以為只是說得氣壞,“那可是郡主啊,還有長公主撐腰……”
何凡靜笑了笑,“你信不過老夫人?”
“這……”何凡柔想了想,也漸漸露出笑意,“自然是信的。”
在襄州這麽些年,姐妹倆是親眼看到李老夫人是如何将早就亂套多年的何府後宅,一點一點給打理好的。
李老夫人的手段,他們信得過。
第二日是臘月二十八,俗話說的好,臘月二八貼花花。
一大清早,林月芽就收到了那碗養身子的湯藥,她知道這是李老夫人的意思,她沒有過多猶豫,一口氣就喝得見底。随後又高高興興地同碧喜去找春蘿讨紅紙來剪窗花。
前幾年的紅紙是林月芽自己出去買的,回來後她剪了許多,花型各異,精美細致。最後她一張都沒給自己留,全部都拿去賣了,幾日後葉默拿着那些銀子給她時,林月芽高興壞了。
碧喜也喜歡漂亮的窗花,可她做不了,她一做這樣的活就會心裏就會發急,看着那樣認真剪窗花的林月芽,不由在心裏又将林月芽稱贊一番。
林月芽可是碧喜見過最有耐心的人。
碧喜将地上掉的紙屑清掃了一遍,又幫林月芽燒了壺熱水泡茶,忙活完,她又坐回桌旁看林月芽剪紙。
她是個閑不住的,不幹活就想說話,說來說去便又說到了那對兒雙生的表姑娘。
碧喜覺得兩個表姑娘雖說是庶出的女兒,可到底也是出身在高門大戶,遠不用對林月芽這樣客氣,她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可一時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林月芽也覺得二人過于熱情了,可随後想想,李老夫人待她那樣好,她教養出來的女子品性也應該差不到哪兒去,就算是真如碧喜所說,那也無所謂的。
早在郡主還未來的時候,碧喜就同她念叨過後宅的那些事,林月芽一聽就覺得頭疼,她自覺沒那麽多心眼,若是真有那樣一日,鐵定早早就被人框進去了。
如今正好,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離開了,至于李蕭寒的這幾個表妹,願意怎麽樣便怎麽樣吧。
見她不語,碧喜也只好不再說了,她将剪好的窗花塗上漿糊,拿到窗前開始比劃,“月芽你擡眼看看,我把梅花這張貼這裏如何?”
林月芽擡眼看去,又用手向左邊指了指,碧喜按照她說得挪動,最後兩人都很滿意,這張精美的梅花便貼了上去,碧喜将窗戶打開,在日光與寒風的相襯下,那梅花活了似的。
碧喜對林月芽的贊美從來不藏着掖着,她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林月芽有多好,她看到春蘿抱着一堆東西從院裏走過,就趕緊沖她喊:“春蘿姐姐,你快看看這張窗花好不好看啊?”
春蘿停下來向這邊看,笑着點頭,“甚是好看,林姑娘可是答應過我了,要做個小像給我呢,待會兒我忙完了過來取哦。”
林月芽在屋裏聽到,笑着将手裏東西放下,也來到窗邊沖春蘿打了個招呼。
重新坐回去時,碧喜噘着嘴将窗戶放下,林月芽知道,她也想要小像。
午膳的時間就要到了,林月芽将手裏最後一張紅紙剪完,遞到碧喜手中。
碧喜看到這張栩栩如生的小像,興奮地合不攏嘴。
二人一起将屋裏的紙屑收拾幹淨,最後碧喜又從桌下撿起一張紅紙,這應是開窗戶時被風吹落的。
林月芽不喜浪費,她又拿起剪刀,思忖着再剪個什麽的時候,眼睛無意間掃過妝臺上的首飾盒。
她也不知怎地,在此刻腦中竟出現了李蕭寒那張冰冷的臉。
林月芽腦袋一熱,鬼使神差就剪了一張李蕭寒的小像。
碧喜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她站在她身後只看了一眼,就猜出這張小像是誰。
“你是要送給侯爺嗎?”
林月芽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吓了一跳,剪刀差點就将手指剪了。
碧喜連聲道歉,林月芽心不在焉,李蕭寒這張小像只剪了面容,脖頸處還未仔細修剪,她現在不想剪了。
剪了又有什麽用,還能真的去送給李蕭寒不成,上次的荷包就惹了他不悅,若是在看到這小像,指不定又要說什麽難聽話,她不想出力不讨好,給自己平白添堵。
春蘿在窗外叫她:“林姑娘。”
林月芽将小象随意往桌上一放,起身過去開門,卻不知小像挨在她的袖口處,同她一道出了門。
春蘿看到自己小像時滿心歡喜,臨走時又囑咐她道:“這兩日瞧着要變天,我下午再送個炭盆過來,你夜裏将門窗可都要關緊了。”
正說着,身後就來了一陣寒風,吹得兩人睜不開眼,林月芽擡袖遮住臉頰,待風停下,才又放下手臂繼續同春蘿說話。
而那張小像,随着那股寒風在空中打旋兒,漸漸飄遠。
林月芽回到屋裏,看到桌上的小像沒了,她四處尋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
罷了,看來老天都覺得她不該剪的。
主屋裏,李蕭寒看完暨縣那邊的暗探送來的消息,将字條拿到燭火上燒成灰燼。
他來到窗邊推開窗戶,想散散身後燒紙的味道。
一開窗他便看到了林月芽,她正站小屋門前與春蘿說話,風來了也不知往屋裏躲,就那樣傻乎乎站着拿衣袖擋,簡直蠢笨。
他看到她擡袖的同時,一張紅色的花紙随她動作向這邊飄來,待飄至面前,李蕭寒順手一接,将那花紙握在掌中。
他垂眸看去,唇角在不經意間微微擡起。
确有幾分神似,卻不如他樣貌俊朗,還有這脖頸,簡直粗如山豬。
竟将他剪成這麽個樣子,是該好好懲罰一下。
只是今晚不能管她,李蕭寒目送林月芽回屋,這才将窗戶合上。
李蕭寒連夜出去,待第二日夜深也未曾回來。
林月芽見他房子一直黑着燈,便也早早歇下,不與李蕭寒糾纏的日子,她每次都睡得很好,今晚睡得格外沉,沉到整個身子騰空也沒有醒來。
待她迷迷糊糊聽到耳邊傳來車輪滾動與馬蹄奔馳的聲音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林月芽猛然坐起身,驚恐地看向昏暗的四周,還未來及反應,一張大手就按在了她的肩頭上。
林月芽無聲地抽了一口冷氣,待回頭看到是李蕭寒,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這是一駕用于趕路的馬車,車頂上挂着一盞小燈,在馬車的颠簸中忽明忽暗。
這不算寬大的馬車裏,還放着張巴掌大的小桌,靠近最裏側,是一張窄小的床板,林月芽此時就坐在床板上,身上還蓋子一張棉被,李蕭寒則坐在她身側。
林月芽疑惑地看向李蕭寒:侯爺,我怎麽在馬車裏?
昏暗中李蕭寒面無表情地回道:“帶你離京。”
林月芽還是有些發懵,下意識就點了點頭,可随即她想到今日是臘月二十九,眼看就要過年,李蕭寒怎麽會這個時候帶她離京。
林月芽強勻了幾個呼吸,稍稍向靠窗的地方挪動了兩下,外面刺骨的寒風将窗簾吹得來回晃動,林月芽順着縫隙向外看去。
外面漆黑一片,清冷的月色下,她勉強能辨認出這是條走山路的小道。
林月芽內心更加惶恐,再次回頭看向李蕭寒,她由于太過緊張,額上已經開始冒汗,胸口也起伏不定。
片刻後,她唇畔張開:侯爺,你、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李蕭寒忽地想起了那張沒剪完的小像,于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刻意板着張臉冷冷道:“去山上将你埋了。”
林月芽顯然是信了他的話,頓時寒毛卓豎,一雙眼睛裏寫滿委屈與不解,她身子肉眼可見地開始顫抖,連那微微張開的雙唇都在發抖:為什麽?
“膩了,厭了,伺候得不夠妥帖,學又不願意學,教又教不會,留你作甚,給自己找氣受?”
李蕭寒冰冷的神情,随着那微小的光亮忽隐忽現。
林月芽緊抿雙唇,一點一點向李蕭寒的方向挪動,最後,她停在他身側,擡眼望着他,微微揚起下巴。
李蕭寒冷眉微蹙,“你要做什……”
麽字還未出口,他的唇就被林月芽一口含住,兩條纖細的手臂宛如冰涼的小蛇,勾纏在李蕭寒的頸後。
過了許久,直到馬車忽然劇烈地颠簸了一下,車內那僅有的光亮熄滅,她才緩緩松開他。
黑暗中,那張紅潤嬌豔的唇畔就湊在他眼前,一字一句緩緩地道:侯爺,我學會了,不要埋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李蕭寒:說實話,你還學了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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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20領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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