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祝梨一直在院裏侯着, 他看陸淵一臉寒意的從屋裏出來,沒敢多問,連忙上去接過藥箱, 直到二人出了府,他才問道:“公子, 可是讓侯爺瞧出了什麽?”
“還用瞧麽?”陸淵臉色依舊難看,“李蕭寒是什麽人,他會閑到無端讓我給她的通房看病?”
那通房又不是剛患的啞疾, 何故到現在才找他。
祝梨愣了片刻, 忽然回過神來,原來今日這是鴻門宴吶,侯爺早就知道了!
“公子, 這可不能怪我,當日我把木姑娘蹤跡清掃的絕對幹淨!”
陸淵白了他一眼,“何須尋那蹤跡,便是猜也猜得出, 李蕭寒那腦子是咱們能瞞住的?”
“也對。”祝梨莫名想起李蕭寒面色陰沉的模樣,不由問道:“那侯爺知道了會不會生你氣?”
陸淵冷笑一聲, “那他便好好生一回氣,我行的端做得正, 還怕他不成?”
祝梨點點頭,随後又憂心道:“那木姑娘呢, 她怎麽辦, 咱們要坐視不理嗎?”
陸淵長出一口氣,許久後才道:“君子不奪人所好, 但前提是, 李蕭寒得行君子之禮。”
祝梨撇着嘴道:“要是真以禮相待, 木姑娘怎麽會跑?”
他眼前不禁又浮現出林月芽躺在床榻上,衣裙上都是鮮血的悲慘模樣。
祝梨也沒忍住在心裏咒罵起來,他怎麽也沒想到,表面光鮮的永安侯,背地裏竟是這樣一個人。
陸淵又是一聲長嘆,他忽然有些後悔,如果當初他習得一身武藝,又或者不這樣閑散度日,一門心思往朝堂裏鑽,也許如今他就有了給林月芽做主的資本。
就如陸淵所說,李蕭寒便是不叫人查,也猜的出來。
林月芽消失了三個月,現身時便是在栾山下的集市,而陸淵那三個月正好就住在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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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裏李蕭寒問起林月芽時,她含含糊糊只敢提有位郎中将她救治時,李蕭寒就在心裏肯定了這個猜想。
不在意是不可能。
他只要一想到林月芽和別的男人共度了三個月,他心頭的火氣就直往上冒。
不過也好在那人是陸淵,他實在太了解陸淵了,陸淵是為不可多得的君子,也正是因為他胸襟開闊,灑脫坦誠,才不願混跡朝堂,參與那些爾虞我詐,不然憑借陸淵的聰明才智,不可能到現在只是在翰林院擔一個毫不起眼的閑職。
可便是如此,李蕭寒心裏還是憋悶得緊,有些事不能光靠猜想,得眼見為實。
今日他是特地将陸淵找來的,他倒是要看看,這二人在他面前打算如何做戲。
陸淵算得上坦然,幾句話便表明了态度,也顧忌着二人多年來的情誼,沒有直接挑明。
林月芽還是那樣愚笨,在他面前做着一眼就看穿的戲。
待陸淵走後,李蕭寒坐在林月芽對面,倒了盞茶遞到她手邊,“你心中的郁結是什麽?”
林月芽還在恍惚,她順手就将茶盞接到手中,呷了一口才反應過來,她手中的白玉盞是李蕭寒的,她趕忙将茶盞放回桌上,沖李蕭寒搖搖頭:我沒有。
李蕭寒這邊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和她說話,被她這副樣子氣得又要惱了,他抓起那白玉盞,将裏面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随後起身冷冷道:“既然沒有郁結,便不要總一副唯唯諾諾擔驚受怕的模樣,怎麽,你還指望有人來救你不成?”
說完,他便徑直走出房門,待來到院裏才想起這是他的主屋,不是在春和堂。
李蕭寒又折返回來,見林月芽木怔怔地坐在那裏,氣又不打一處來地對她道:“滾回你的春和堂。”
林月芽這才反應過來,忙不疊起身就朝外小跑,跨過門檻的時候,還未徹底痊愈的左腳忽地一打軟,身子正要順勢朝下倒,兩步并做一步的李蕭寒一把将她攬住。
“林月芽。”李蕭寒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若有一日會死,絕不會郁結而亡的,定是被自己蠢死的。”
林月芽從春和堂那邊過來時,是季嬷嬷陪着的。可主子們說話若是不讓奴婢在身旁伺候,多半是不能直接候在門外,怕聽到不該聽到的話。所以季嬷嬷一直在廊下候着,她見林月芽要出來,這才準備上去扶她。
可哪知剛一跑上臺階,她就聽見李蕭寒咬牙切齒的那番話。
季嬷嬷當即便心慌了,趕緊上前接過林月芽。
兩人回到春和堂,季嬷嬷才問她,“到底是出了何事,明明進去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麽看個郎中看出氣來了?”
見林月芽沉悶着不說話,季嬷嬷着急又道:“你身子如何,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林月芽扁扁嘴,硬是将眼淚憋了回去,她望着季嬷嬷,指指自己的胸口:郎中說,我心中郁結,會死掉。
季嬷嬷還當是她理解錯了,可擡眼見林月芽這副模樣,便知她就是這個意思。
郁郁而亡确有此事,當初的老永安侯便是如此,一開始将自己關在房門,一日都進不去一碗飯,到最後整個人面如枯槁,消瘦的如一張薄紙。
季嬷嬷再看看林月芽,雖說瘦了些,可能吃能睡,哪裏有半分抑郁成疾的模樣?
季嬷嬷擺手道:“不要聽那庸醫瞎胡說,多半是在吓唬你,你今日一覺就睡到了晌午,午膳又吃了滿滿一碗飯,還未将那些糕點算進去,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你郁結。”
林月芽欲哭無淚:那是因為,我昨夜一宿沒睡。
季嬷嬷眨眼道:“你沒睡?”
林月芽點點頭,拉住季嬷嬷的手道:嬷嬷,你說過會幫我,你有法子的是不是?
林月芽吓到季嬷嬷了,她緩了好半天才慢慢回過神,“你……到底還是沒絕了跑的心思啊?”
林月芽含着淚望她:求求嬷嬷了。
季嬷嬷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和林月芽說了,早前她就意識到李蕭寒不是一時興起,當時她猜想瑩盈郡主要入府,李蕭寒勢必會将林月芽送走。
那時候林月芽隔三差五就去找她,急不可待的想要離開,季嬷嬷想要先将人穩住,她怕林月芽一時沖動惹惱了李蕭寒,便稱她有法子。
可如今這架勢,不管瑩盈郡主能不能進侯府,李蕭寒都不可能将林月芽放了,她若真要眼下就跑,那便是自尋死路啊。
季嬷嬷是真心待林月芽如親閨女一般,她不能眼睜睜看林月芽往火坑裏跳,于是出言安撫起來:“嬷嬷的辦法是萬不得已時才能用的,我知道你畏懼侯爺,但表面上也至少做做樣子。”
“男人有時候就是賤骨頭,你越是讓他得不到,他便越是鉚足了勁兒的想要,你若日日主動相迎,投懷送抱,诶!他就覺得你心思不純,想要圖他什麽,巴不得把你推得遠遠的!”
說着,季嬷嬷拿帕子将林月芽眼角的淚痕抹掉,“你就聽嬷嬷一句勸,從今日開始,你就主動往上湊。”
她正了正林月芽發髻上的步搖,鼓動道:“你将侯爺纏得七葷八素,不信他不繞着你走,待到了那個時候,別說逃了,沒準他主動就将你送走了!”
林月芽驚訝地望着季嬷嬷,緩緩搖頭:不是這樣的,他喜歡我主動。
林月芽想起去暨縣的路上,她曾主動過幾次,一開始李蕭寒的确不樂意,還出言警告過她,可後來那幾次,哪一次李蕭寒不是樂享其中。
季嬷嬷在她頭上點了一下,“那是因為他如今正在興頭上,你試試日日如此,待過一段時間再瞧瞧?”
就如那桂花糕,起初吃的時候她覺得特別香,特別好吃,一盒都吃不夠,可後來一連數日,日日成十個的吃,她便不喜歡了,甚至一想起來那個味兒就犯惡心。
林月芽怔怔地點點頭,随後又蹙眉搖頭,這人和吃的到底還是不同的:不不不,侯爺不會的。
“呵。”季嬷嬷譏笑出聲,“侯爺又如何,但凡是個男的,皆是這副德行!”
“反正一時半會兒你逃不出去,不如試試嬷嬷這法子。”
是啊,便是不行,她似乎也沒有多大損失,萬一真如季嬷嬷所說,李蕭寒當真厭了她,那她豈不是就有離開的機會了,便是李蕭寒沒将她送走,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将她看得如此嚴,不僅留着小桃看她,院門口還有兩個侯府的護衛,每次她出門,那護衛都會不遠不近的跟着。
最後,林月芽似乎想明白了,她沖季嬷嬷點點頭:聽嬷嬷的。
季嬷嬷總算松了口氣,至于方才那番話,也不算胡說,男人嘛,終歸就是樣的。
李蕭寒也許是白日裏真的氣到了,一連幾日沒來春和堂留宿,林月芽也總算睡了幾個安穩覺。
雖說是打算聽季嬷嬷的話,可到底還是得先将身體養好了再說。
這幾日長公主的傷勢也逐漸好轉,聽說可以下地走路,就是走一陣就心口疼,又要回屋裏躺下。
林月芽的心經已經繡好,原本打算帶着季嬷嬷一人去格蘭院就好,小桃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林月芽原本不想帶她,想讓她再多休息幾日,季嬷嬷偏要将小桃也拉去。
格蘭院裏,長公主蹙眉靠在貴妃椅上,裴瑩盈在一旁不停抹眼淚,說那日如何驚險,她如何害怕,這麽多天一直不來是怕擾了長公主身子。
長公主合着眼不想聽,從前她只覺得裴瑩盈心性沒有長大,被魏王慣得太過驕縱,可直到真的出事,她才将人看清。
裴瑩盈身邊的婢女各個武藝高強,不然魏王也不放心叫她只身一人就來上京,結果那日刺客行刺的時候,裴瑩盈就在長公主身邊,她的那兩個婢女明明可以對刺客出手,護住長公主,可他們第一時間做的是将裴瑩盈拉開,護着她逃出園子。
裴瑩盈是那日最先躲出園子的女眷。
這一躲,就躲到了今日才露面,如今又假模假樣跑到長公主面前哭。
長公主最後對她的那絲偏袒也沒了,她如今便覺得李蕭寒說得對,裴瑩盈這樣的人是不可能進侯府後宅的。
長公主正想找個借口将裴瑩盈揮退,就聽外面傳話,林月芽來看她了。
裴瑩盈立即止住哭聲,撇嘴道:“她來做什麽,不是給姑母添堵麽?”
長公主忽然不想讓裴瑩盈下去了,她讓趙嬷嬷去将林月芽領進來。
看到林月芽身側扶她的那個婢女時,長公主便想起小桃在那危險存亡的關鍵時候,毫不猶豫擋在她面前的模樣,她沖小桃招了招手,将她喚到跟前來,問道:“你叫什麽?”
小桃恭敬行禮道:“奴婢叫小桃。”
“嗯。”長公主點點頭,笑着道,“那日萬般兇險,你能第一時間挺身而出,擋在本宮面前,實乃勇氣可嘉。”
長公主當場就給了小桃不少賞賜,再看林月芽時,談不上喜歡,卻也順眼了不少,尤其是她繡的那篇心經,更是繡到了長公主心裏去,這便連林月芽也一道誇贊。
裴瑩盈聽到長公主也要給林月芽賞賜的時候,徹底坐不住黑着臉回去了。
從格蘭院出來,林月芽又順道去了松蘭院。
她這幾日給長公主繡心經的時候,也給李老夫人繡了幾樣東西。
李老夫人看到她繡的雙面團扇,又驚又喜,“月芽竟還有這樣的手藝,我可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能将雙面團扇繡得如此精致的,你瞧這上面的松鶴,比我那牆上挂的還要逼真!”
兩個何也忍不住湊上前看,自是跟着将林月芽一番贊美。
何凡柔一高興,嘴上就沒邊了,她笑着就道:“可真是好看,林姑娘回頭也繡個給我呗。”
李老夫人眉心微蹙,何凡靜也斜了她一眼,何凡柔這才意識到她說錯話了,雙面團扇哪裏是那樣好繡的,如今她當着李老夫人的面開口,林月芽仗着老夫人的面也會應下來,可到底是侯爺房中的人,這樣費力的東西,人家繡了以後送給一個侯府暫住的表姑娘,怎麽看都有別的意思在裏面。
送給李老夫人就不一樣了,讨好長輩是有說頭的。
何凡靜還算反應快,故意笑着沖何凡柔打趣道:“你也知道自己繡活不好,那還不趕緊和林姑娘讨教,怎地就昧上人家東西了。”
說着,她又朝林月芽那邊看去,笑道:“林姑娘可不要慣着她,就不要給她繡,讓她自個兒學去。”
何凡柔也開始順着何凡靜的話說,她咧嘴一笑,“好呀好呀,只要林姑娘肯教我,我學還不行麽,到時候我給你們一人繡一個,別嫌我繡的醜便好。”
兩個何你一言我一語,将方才那事就這樣嬉笑過去。
最後離開松蘭院的時候,兩個何又說要去春和堂坐坐。
幾人一道去春和堂的路上,就又聊了春闱的事。
何凡柔頗有些興奮地道:“今年春闱可真是熱鬧,林姑娘你可知道是何人中了狀元?”
春闱的時候林月芽人還在栾山,回來了也沒留意這些事,她搖搖頭。
何凡柔無不奇怪地道:“是個寒門的學子,據說考了好多年都不中,今年也不知為何,竟然高中了。”
何凡靜道:“是因為年前的科舉案,将那些往年徇私舞弊的皆抖了出來,這才讓今年的科舉能做到真正的公允。”
何凡柔點頭道:“如此說來,還要感謝表哥了,那科舉案便是表哥一手經辦的!”
一提起李蕭寒,何凡柔臉色微紅,忙又将話題說會今年的新科狀元身上,“我還聽說了,這位新科狀元面若冠玉,是個少見的俊俏郎君,叫個什麽來着……”
“好像叫……”何凡靜想了片刻,終于想起來了,“葉默,他叫葉默。”
作者有話說:
前10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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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5-01 15:09:31~2022-05-02 14:08: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仙女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仙女:南城笙歌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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