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林月芽氣憤至極, 整個臉頰氣得通紅,她瞪着一雙圓眼,就差指着李蕭寒鼻子尖罵了。

所有的污言穢語頃刻而出, 便是林月芽從前只聽過卻說不出口的那些話,也像是倒豆子似的噼裏啪啦直往外落。

罵到激動時, 她順手抓起桌上做繡活時用的剪刀,舉到胸前,宛然一幅李蕭寒要是強迫她, 她就要同他拼命的架勢。

這若是放在以前, 李蕭寒定會怒火中燒,将這碗藥澆到她頭上都是輕饒。

然而此刻,李蕭寒看到林月芽這副氣急敗壞, 拼命耍橫的模樣時,他竟生不出厭惡,反而想笑。

原來兔子惹急了是真的會咬人,那個向來唯唯諾諾的林月芽, 惹急了竟也是這般潑辣模樣。

潑辣的女子李蕭寒見過不少,許多犯重罪的家眷被抓時, 哭爹喊娘指天捶地,李蕭寒每每看到這場面, 都會忍不住蹙眉,立即就叫人将他們拖走。

可林月芽的潑辣與他們不同, 她這不是骨子裏帶的, 李蕭寒的眼睛多毒,一眼就看出林月芽心裏有多虛, 眼前的模樣不過是硬裝的罷了。

李蕭寒當真垂眸低笑起來。

他還有臉笑?

林月芽自小在鄉間長大, 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可是像李蕭寒這般沒臉沒皮的,她可是頭一次見。

林月芽罵完了,拿着剪刀尖沖着李蕭寒比劃道:你笑什麽?

李蕭寒收了笑意,也不想再與她鬧,畢竟這藥還是得趁熱喝下。

李蕭寒又換上了往常那般清冷的模樣,沖林月芽道:“你就是拿十把剪刀,也傷不了我一絲一毫,還不快放下,若是傷到自己不是犯蠢麽?”

林月芽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蠢”這個字,她已經記不得李蕭寒拿這個字說過她多少次,以至于一聽到這個字,她心裏的火氣就蹭蹭直冒。

見她僵在那兒,不肯乖乖聽話,李蕭寒索性站起身,端着藥碗朝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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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芽慌忙又退了兩步,最後身子貼在紅木櫃上,實在無處可避。

李蕭寒站在她面前,一把将剪刀從她手中抽出,“張嘴。”

他聲音平靜,但還是能讓林月芽聽出有些不耐煩的情緒。

林月芽雙唇緊閉,将頭瞥向一旁。

李蕭寒倒是真想将她嘴巴掰開,直接将藥灌進去,可看着碗裏的藥,他忽然想起陸淵問他的話。

“為何她不可以?”

便是個犯人,李蕭寒都有足夠的耐心,可為何偏偏對林月芽沒有。

李蕭寒望着眼前正在憋眼淚的林月芽,語氣又忽然溫了下來,“這是陸淵開的藥,說喝了能治你的咳疾。”

林月芽怔了怔,回過頭來狐疑地盯着李蕭寒看。

見她不信,李蕭寒頗有些無奈,“需要我喝一口試毒麽?”

林月芽沒有否定,小鹿似的眼睛就這樣一直盯着他看。

李蕭寒當着她的面,舀了一勺放到口中,待咽下去後,便又舀了一勺遞去林月芽唇邊。

林月芽面上的警惕少了幾分,可依舊閉着嘴沒有要喝的意思。

“怎麽,林姑娘是想看本候有沒有毒發的反應,再來決定喝不喝?”李蕭寒面露譏諷。

林月芽白了他一眼,沒有接話,但意思便是這個意思。

李蕭寒冷笑一聲,将勺子轉身丢到桌面上,林月芽被吓了一跳,以為他打算直接灌她,下意識就縮了脖子,将兩只手擋在面前。

李蕭寒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端起藥碗喝了一大口,卻是沒咽下去,他含着那藥湯,直接朝林月芽唇上吻。

林月芽愣了一瞬,很快便開始掙紮,那藥湯順着兩人的嘴角流出,可便是如此,林月芽也嘗到了藥的味道。

李蕭寒低頭看到身上的缟色長衫留下了一片湯藥的痕跡,立即沉了臉色,這邊剛準備開口責她,卻見她忽然露出兩朵淺淺的梨渦。

這是林月芽這兩日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沖他笑。

她的樣貌算不得傾國傾城,可偏這精致的五官配在一起,讓人看了便還想再看,尤其是這雙眼,笑的時候彎彎的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像是夜色中明亮的月牙。

李蕭寒怔神之際,林月芽笑着将他手中的藥碗接過,捧起來大口喝了起來。

林月芽喝完,她将碗放到桌上,拿帕子在唇上擦。

李蕭寒跟着她回到桌旁,問道:“不怕了?”

林月芽笑着搖頭:不怕,這是陸淵的藥。

她在栾山上喝了将近三個月,這個味道太過熟悉了,她認得出來,陸淵的藥從來都不會苦口,只是口感略微有些發澀。

知道陸淵的藥能讓林月芽這樣開心,李蕭寒忽然心裏發堵,便忍不住道:“老張的藥配着陸淵的藥,不知道喝完會是什麽效果。”

林月芽握着帕子的手不由縮緊,可看到李蕭寒的神情時,便知道又被他逗弄了。

林月芽沒好氣地沖他道:侯爺不是也喝了麽,有什麽效果等等便知。

李蕭寒沒有說話,只是睨了她一眼,随後走到窗旁,将窗子落下,又來到門前,将紗帳撩開,拉上門。

屋裏暗了些許,林月芽有些不安地看着李蕭寒,待他回過身來,她才開口:你要幹什麽?

李蕭寒沒有回答,他開始解自己的腰帶,夏日炎熱,李蕭寒外衫下面只有一件極為輕薄的裏衣,此刻他将外衫脫去,裏衣下緊實的胸膛若隐若現。

林月芽心裏直罵李蕭寒不要臉,這才剛過晌午,他怎麽就動了那樣的心思。

她眼神不受控制似地落在李蕭寒身上,他每日都會抽時間練功,又在吃食上極為克制,胸膛硬的如同石頭,腹部那小方塊兒便是用來洗衣服都不成問題,此刻屋裏悶熱,他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那輕薄的裏衣就貼附在他身上。

林月芽莫名腦中出現了一些不該有的畫面,她立即移開目光,暗暗罵都是李蕭寒将她帶壞了。

李蕭寒看了一眼臉頰緋紅的林月芽,沒有繼續脫下去,而是直接走到櫃子前,将櫃門拉開。

“你這裏可有我換洗的衣物?”

林月芽這才反應過來,原是她想多了,方才兩人喝那藥時,李蕭寒和她的衣服都沾了湯藥。

林月芽搖搖頭:讓夏河去雲騰院給侯爺取吧。

“還知道我是侯爺?”李蕭寒将櫃門合上,不冷不淡地諷刺道,“我還當你早就忘了我是侯爺。”

林月芽莫名有些心虛,可一看到李蕭寒,她就還是沒忍住嗆道:奴婢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侯爺。

李蕭寒眸光微動,他将林月芽的手握緊,又一下将她拽入懷中,“別鬧了。”

林月芽在他懷中掙紮,李蕭寒卻越抱越緊,最後幹脆将她直接抱起,放在桌上,随後又一把将桌上的東西全部推到地上。

屋裏叮呤咣啷一陣作響。

院外幾人面面相觑,碧喜擔憂地小聲嘀咕道:“莫不是又要打姑娘了?”

小桃疑惑道:“不會吧,沒有聽到別的動靜啊?”

碧喜一到這個時候,就想起小桃是李蕭寒指給林月的人,便也帶着生了小桃的氣,“你忘了咱們姑娘沒法說話了?便是挨打了,她也叫不出聲!”

小桃看了眼氣呼呼的碧喜,沒有再說話,但她心裏始終不相信侯爺會打姑娘。

待兩個時辰後,快要到午膳的時間,裏面終于傳來了李蕭寒沙啞又低沉的聲音。

碧喜和小桃一進去,徹底傻了眼,主子們在淨房,屋裏卻是一片狼藉,每一樣東西幾乎都不在它原本該在的地方,便是說屋裏遭了賊,他們都信。

可随後聞到那些暧昧不清的味道時,兩人互看一眼,立即低頭做事。

淨房裏,林月芽臉上潮紅未退,她身上披着李蕭寒的裏衣,軟軟的靠在椅子上看李蕭寒給桶裏放水。

“你今日不一樣。”李蕭寒放水的時候,忍不住又看向她。

林月芽下巴微揚,她想開了,反正那事是躲不過的,與其她拼命抵抗未果,讓李蕭寒得了便宜獨自快活,倒不如讓她也舒舒服服的。

反正出力的人也不是她。

往常她總是忍着,生怕在難以自控的時候将李蕭寒傷到,可今日她徹底放松下來,李蕭寒肩頭和身後背她抓了好幾道印子,像是故意報複似的,她在他的脖子上也留了幾處紅痕。

這樣熱的天,李蕭寒在外人面前又愛做出那般端正模樣,看他這幾日如何穿衣,熱他一脖子疹子才好。

林月芽想到這兒,不由勾了唇角。

淨房裏氤氲的水汽下,她的笑容更加令人沉陷,李蕭寒咽了口唾沫,又想要了。

一直過了晚膳的點,兩人才穿戴整齊的坐在飯桌旁。

依舊是先得喝下一碗避子湯。

林月芽眉頭都沒皺一下,仰頭一口喝光。

季嬷嬷心疼她,這東西寒涼,總這樣喝會傷根底的,所以季嬷嬷總是想讓林月芽勸李蕭寒,不要日日宿在這裏,林月芽不是沒勸過,便是說了身子不爽利,李蕭寒也不聽,非要親自看看才算數。

林月芽餓得狠了,喝完藥連口都沒有清,直接動筷子開始吃飯。

一旁幫忙盛飯的碧喜,在看到李蕭寒脖子上的紅痕,驚訝的和季嬷嬷互望一樣,心底道:月芽這幾日到底怎麽了……

入夜後,李蕭寒回了雲騰院。

林月芽總算能松口氣,她又坐在她的藤椅上晃悠,大蒲扇也不曾離手。

季嬷嬷在屋裏整理東西,小桃和碧喜在院裏陪她說話,大黃也來了。

它比全年整整胖了兩圈,完全對得起這個名字,大黃也是個腦袋好用的,冬日裏冷的時候,它知道跳上林月芽懷中睡覺,如今天熱,它就扯得長長地趴在廊上吹風。

碧喜将今日聽到的閑話說于林月芽聽。

“郡主過幾日便要回去了。”

林月芽愣了一下,疑惑地扭頭看她。

碧喜小聲道:“自打長公主受傷以後,便不待見郡主了,老夫人和侯爺也對她不管不顧,還留在咱們侯府做什麽?”

季嬷嬷從屋裏出來,聽到碧喜說起郡主的事,便沖她擺了擺手,不讓她再說什麽。

裴瑩盈是個什麽脾氣季嬷嬷心裏清楚,她可不是個好惹的主,這次來上京一趟,若是就這樣回去了,臉上肯定無光,萬一裴瑩盈心裏不忿,做出什麽事來該如何。

這府裏,兩個何有老夫人撐腰,至于林月芽……

季嬷嬷嘆了聲氣,她一天要和侯爺置八百回氣,保不齊哪一次真将人給氣走了,偌大的永安侯府,還能有誰來護着她?

季嬷嬷将藤椅按住,坐到一旁小凳上,問林月芽:“姑娘這幾日到底是怎麽了,今日将侯爺弄成那個樣子,你就不怕外面傳你閑話?”

賤奴出身,魅惑家主,多難聽的話都傳得出來。

林月芽哪裏想得到這麽些,如今聽季嬷嬷一說,才意識到這會讓她和李蕭寒的名聲都不好,可轉念一想,李蕭寒名聲如何關她什麽事,而她的名聲,在那個雨夜之後,就不重要了。

林月芽朝季嬷嬷沒心沒肺地笑了笑。

季嬷嬷實在對她沒辦法,這孩子怎麽是這樣一個性子,原先雖說怯懦,可到底是個踏實乖順聽得進去勸的人,可如今呢,膽子大了不少,脾氣也越來越倔。

林月芽知道季嬷嬷在心裏怪責她,她沒有解釋,只是仰頭望向這一片星空。

夜裏林月芽睡得正香,忽然聽到身旁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她一睜眼,迷迷糊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李蕭寒。

林月芽沒想到這樣晚了他還會過來,見她微微蹙眉,很快又迷迷瞪瞪昏睡過去,李蕭寒無奈地扯了下唇角。

他也不想來的,可不知為何,躺在雲騰院那張床上的時候,怎麽也睡不着。

第二日兩人是被碧喜的尖叫聲驚醒的。

李蕭寒叫了聲夏河,起來就去摸床邊挂着的劍,林月芽抓起被子擋在身前,很快夏河便在外面對李蕭寒道:“回主子,是大黃出事了。”

碧喜原本出來準備去提早膳,結果剛一走到廊上,就看見大黃渾身血淋淋的朝它爬,地上淅淅瀝瀝都是血痕。

林月芽穿好衣服跑出來的時候,大黃嗚咽地叫着。

李蕭寒叫夏河快去請餘大夫,便是給人看病的,瞧瞧貓也是可以的。

季嬷嬷和小桃也圍了過來,小桃也喜愛大黃,前兩日她和碧喜還幫大黃洗了個澡,大黃乖極了,泡在水裏一點也沒撲騰。

可轉眼今日,大黃的尾巴不知遭了何人的毒手,被剪斷了一截。

林月芽伸手要去抱大黃,李蕭寒将她拉住,卻沒想林月芽回頭看他時,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挂滿淚痕。

李蕭寒心裏一緊,直接彎身将大黃抱在懷中。

“侯爺?”

旁邊幾人皆是一驚。

李蕭寒面容肅冷地打了個響指,屋頂上倏然蹦下來一個人,将廊上的幾個吓了一跳。

“去查。”

李蕭寒說完,抱着大黃快步進屋。

林月芽直到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這永安侯府裏是有暗衛的,且這暗衛就在她的春和堂裏。

只是眼下她來不及多想,跟着裏李蕭寒就跑進了屋。

習武之人擅長處理傷口,小桃從淨房打來一盆溫水,小心翼翼地幫大黃擦拭身上的血痕。

李蕭寒身上向來會裝着止血的藥瓶,一時也顧不上去想能不能給大黃用,直接就灑在了大黃的傷口上。

大黃身上的傷口不多,血跡主要都是因為尾巴斷裂所致。

很快,餘大夫提着藥箱走了進來。

這大黃他見過,前幾日還順手喂了塊兒肉給它來着,小胖貓也不知道害怕,眯着眼還蹭了餘大夫的腿。

餘大夫趕忙将藥箱擱下,仔細檢查起來。

最後它開了一副藥,貓的劑量同人不一樣,必須用水稀釋,分五次給大黃喝,這幾日需要關在籠中靜養,還要防止它舔舐傷口上的藥粉。

大黃沒有力氣,這次關在籠中的時候一點也沒有鬧騰。

它時不時有氣無力地沖林月芽的方向叫兩聲。

林月芽哭了一早上,眼睛都腫了,便是被李蕭寒欺負的時候,也沒有哭得這樣慘過。

看到現在的大黃,她忍不住就想起小時候死在祖母手裏的小梨花。

那個時候她護不住,如今她還是護不住,她可真沒用,連個小貓都護不住。

林月芽一看到大黃哀戚戚地爬在那裏嗚咽,心裏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不松手那樣難受。

李蕭寒送餘大夫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對大黃動手的人根本沒想隐藏,暗衛順着血跡就能查出是何人所謂。

李蕭寒此刻在百花園,裴瑩盈站在他面前拿繡帕不住地抹淚哭訴,“表哥從前多護着瑩盈,如今為了一只畜生,竟要來問瑩盈的罪?”

李蕭寒兩手負在身後,不斷轉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沒有說話,一雙冷眼就這樣看着裴瑩盈。

裴瑩盈将袖子撩起,白皙的胳膊上那道年久的傷疤就這樣露了出來,她一時委屈得難以自抑,“不是我偏要和那小畜生過意不去,是我自小時候在侯府被那東西傷了之後,一見到就會害怕。”

裴瑩盈以為,李蕭寒在看到她胳膊上的疤痕時,便會心軟,卻沒想他臉色陰沉得更加駭人。

“我、我本來是想将它趕走的,可它跳到我身上了,我那婢女手上沒輕沒重,便不留神傷了它,我知道,那是表哥的通房養的,表哥心疼得緊,可也不能因為她來治我的過吧?”

裴瑩盈說到這兒,委屈的神色裏夾雜着些許怨氣。

忽然,她手腕被李蕭寒握住,她心裏咯噔一下,擡眼看到李蕭寒的眸光無比森寒,裴瑩盈頓時結巴起來,“表、表哥,你弄疼我了……”

李蕭寒将手松開,像是無比嫌惡般拿出帕子,仔細擦着手指,他聲音低沉,緩緩開口,“黑虎不會平白無故咬人。”

那黑虎是永安侯最喜愛的一只狼犬,面相兇惡,性子卻是出了名的溫順,且還極為聰慧,它咬裴瑩盈那日的晌午,李蕭寒還和它一同玩過,那時候黑虎沒有一絲異樣。

也是後來黑虎咬住裴瑩盈不松口時,李蕭寒之所以沒有用劍去刺黑虎,便是因為他舍不得黑虎受傷,所以那時候他只是一面命令黑虎松口,一面用徒手去推黑虎的嘴。

之後老侯爺趕來的時候,忍痛一劍刺死了黑虎。

當日處理完傷口,李蕭寒就知道了黑虎咬人的原因,他帶着看管黑虎的仆役去尋老侯爺,可老侯爺只是傷神地擺擺手,讓他日後不要再提此事。

這麽多年,黑虎的死依舊是李蕭寒心裏的一個痛,那也是他最喜愛的一只狼犬,它陪了他五年,每次李蕭寒看書習劍困乏的時候,都會尋黑虎玩上一會兒。

自打這之後,老侯爺将府裏的狼犬全部送走,侯府便也立下了不得飼養動物的規矩。

“是你欺打它在先,所以它才張口傷你。”

李蕭寒終于說出了當年的實情。

裴瑩盈登時愣住,六歲時發生的事情,她原本記不清多少,可偏那一日的事,她記得深刻。

她去找李蕭寒,結果李蕭寒的随從說他在讀書,不能見她,裴瑩盈在外面等了好久,李蕭寒也沒讓她進去。

裴瑩盈氣呼呼地準備離開時,看到下人帶着黑虎興高采烈地走了進去。

裴瑩盈聽到院子裏傳來李蕭寒同黑虎玩樂的聲音,她當即便氣得跺腳。

原來表哥不是沒有時間,他是寧可和一條狗玩,也不願意搭理她。

午膳過後,她讓婢女假裝有事支開仆役,她悄悄溜進了關着狼犬的院子,小小年紀的裴瑩盈也不知道害怕,許是見過幾次這些狼犬同人玩樂,并沒有傷人的舉動,便拿着小竹棍往籠子裏面捅。

一邊捅,一邊罵那黑虎。

黑虎一開始還沖她搖尾巴,後來被惹急了,在籠子裏來回亂撞,竟将籠門都撞開了,便是因為這樣,黑虎才咬她胳膊。

裴瑩盈一直以為,李蕭寒那日是趕來護她的,可今日見他提及此事時的語氣神情,裴瑩盈忽然心裏開始發涼,“我、我只是想逗逗它,我沒有,表哥……”

“父親讓我不要再追究此事。”李蕭寒擦完手,擡眼看向裴瑩盈,“怎麽辦?”

“我現在不僅想要追究,且還有一筆新帳要找你算。”

明明今日悶熱無比,此刻的裴瑩盈卻頓覺周身散着一股令人發顫的寒氣,她張着嘴還想要辯解,可怎麽也說不出話,甚至連看李蕭寒都不敢。

等她再度擡眼時,李蕭寒已經離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條方才他擦手的帕子。

一個時辰後,裴瑩盈被迫坐上了回封地的馬車。

這件事長公主也知道了,她捂住心口嘆了一聲,什麽也沒說。

李老夫人聽到的時候,正在和兩個何打葉子戲。

她垂眸笑了笑,吩咐王嬷嬷将門關上,随後望着兩個何道:“你倆不要心急,且再等等。”

兩個何笑着點頭。

李老夫人呷了口茶,将手裏的葉子丢到桌上,揮退了兩個何。

思忖片刻,她對王嬷嬷道:“去将餘大夫叫來。”

李老夫人與餘大夫太過相熟,熟到一見面,兩人一句客套話都沒有,她直接就道:“那丫頭身子如何了?”

自打從別莊回來後,餘大夫每隔幾日便會給林月芽診脈,他如實地回答:“也不知是何故,林姑娘的啞疾毒素散了大半,日後興許開口說話不成問題。”

李老夫人蹙眉極深,最後長出一口氣道:“到底是個福薄的。”

她頓了頓,沉下聲又餘大夫道:“務必要趕在她開口說話前。”

餘大夫起身拱手。

作者有話說:

裴瑩盈:回家的路上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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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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