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甜品店的女子茶話會·

小森裕有些疲憊。

這并非身體上的疲憊,而是精神上、心靈上,仿佛有塊堅硬的岩石沉重地堵在它們上面,她心口發悶,想要嘆氣。

壓抑着想要嘆氣的沖動,她安靜地把看完的漫畫放進包裏。

那本漫畫書有幾頁被貼着彩色的便簽條,上面用縮小的方塊字标注着那分別是她想要臨摹的一些優秀分鏡或者她自認為很有哲理的語句。

而遇見鴿子的事一如既往地被小森裕深藏在了心底,她努力想要不去在意鴿子出現給她帶來的情緒影響,但是根本做不到——每次當她想要遺忘,想着不如當個不再思考的笨蛋,曾經帶她來到的鴿子就會提醒她其實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啊。

她的視線停在包上被她不小心甩到的墨點,不禁沉浸在這句話裏,微微失神。

“阿裕——”站在門口的黑川花看見她不動,催促地叫她的名字,“快點啦,晚了要排隊的。”

小森裕立刻回過神。她拿起包,撫平裙擺上的褶皺同時笑嘻嘻地走了過去,摸着頭嘴上輕巧地說道:“抱歉抱歉啦,我發了下呆。”

“不會又在想漫畫的劇情吧…真是的,你可是看了一節體育課啊,沉迷漫畫到這個地步可很誇張啊。”黑川花剛才看見她塞進包裏的又是一本漫畫,她忍不住開始了絮叨。

對上小森裕,黑川花總是會不自覺把自己代入媽媽的角色,連她自己曾經說過絕對不會給誰當保母的話都忘得一幹二淨。

像是勸她不要過度沉迷漫畫的話,少說她也說了二十遍以上,不說早就習慣的京子,連庫洛姆都沒有感到詫異地平靜聽着她們角色奇怪的對話。

“什麽啦,小花你這話也太門外漢了。”小森裕振振有詞,“只看了這幾本漫畫的我這只是入門水平而已,離真正的沉迷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

“又是這種奇怪的話…算了,只要你保證別被裏面的負能量影響,随你怎麽說。”

黑川花深知辯不過總是有很多歪理的小森裕,她退讓地擺手,像放任年幼的孩子淘氣那樣嘆着氣放過了漫畫的話題。

小森裕聽到這則對京子和庫洛姆同時擺出耶的手勢,好像戰争勝利一樣得意洋洋地昂頭前進。

“…阿裕好可愛。”落後幾步的京子捂着嘴,小聲地和也在看着她們鬧的庫洛姆說,庫洛姆目光柔和地注視着走在最前面的少女,輕輕點了點頭。

她們去的甜品店是小森裕上次遇到三浦春的地方,今天很幸運地沒有遇到攔路的同學,不用進行熱情的表面社交,小森裕滿意又輕松地大步走進裏面。她非常輕車熟路地拿起菜單浏覽一番,随口點了後面跟着拇指推薦符號的香草拿破侖。

“這個好吃嗎?”黑川花問。

小森裕搖搖頭:“不知道,之前沒吃過。”

“诶…”笹川京子詫異地說,“可阿裕不擔心點到難吃的招牌嗎?”

“為什麽要擔心這個啊?”

第一次被人這麽問的京子遲疑了一下:“…大概是,因為不想吃到難吃的食物?”

小森裕目露深思地捏住下巴:“對哦…”

她眨眼,不确定地像是在說服自己,“…不過拿破侖應該也不會難吃到哪裏去吧,做法都是一樣的嘛…要是實在運氣不好…”她一拍手,變淡的笑容又燦爛起來,“那就把難吃的丢到一邊,重新點新的好啦!”

“…相當的樂天派啊…。”黑川花說,她點上了抹茶芝士。

“主要是我相信我的運氣啦。”雖然走向有點怪異,但是小森裕還是相信自己的人生一定充滿奇跡,“我可是超級LUCKY的阿裕呢,像是踩雷這種事根本不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這樣的小森裕,看着确實像是一株在陽光下灼灼生輝、挺拔生長的向日葵。

坐在她對面的庫洛姆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滑落的長發被撩到耳後,她慢慢收回視線,在單上寫下和她一樣的拿破侖。

“那我也相信阿裕的運氣。”她溫柔地緩慢說道。

原本只是随口胡謅的小森裕驚訝地睜大眼看過去,庫洛姆對上她的視線,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哦、哦,好的。”

小森裕忽然慌張地移開眼,擡起手搭在嘴上,似乎後悔剛才自己随口說出的話沒有經過思考。

要只是她自己吃到難吃的東西,小森裕完全不在乎,她可以承受自己的選擇帶來的後果,但要如果連累庫洛姆…她微不可察地繃緊唇上的肌肉,心裏泛起了愧疚的漣漪,想着補救的辦法。

“…好糾結啊。”

笹川京子的聲音吸引了幾人的目光,小森裕斂起僵硬的神情,看向了皺眉猶豫的笹川京子。

她很苦惱地看着菜單,覺得很難做出選擇:“雖然也很想和阿裕點相同的蛋糕,但是總感覺酥皮吃了一定會胖…我最近太懈怠,胖了三斤呢。”

“在做吃蛋糕這種幸福的事時不能提體重哦!”小森裕瞬間充氣般打起精神,把手比出叉號的圖案,果斷的語氣讓她說的話聽着相當義正嚴辭,“美味蛋糕聽到我們在享用的時候居然不是純粹的幸福和快樂,會傷心得哭出來,蛋糕的眼淚可比黑巧克力還苦一百倍。”

“又是你的歪理?”黑川花點上單,抽空瞥她一眼。

“怎麽能說歪理,這是我的阿裕式深奧哲學。”

她停了下,順着話不動聲色地說:“不過京子既然對酥皮很躊躇,不如換成清口一點的蛋糕?畢竟除了快樂的心情,甜品也一定要選擇最能給自己帶來幸福感的最優選擇才是最佳方式呢。”

笹川京子聽着很有道理,于是被說服了。

她點點頭,又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菜單,然後終于做出了決定:“我就吃檸檬芭菲吧!”

“诶、聽上去也很好吃呢——”小森裕捧場地拍手,期待道。

“你是幼稚園的學生嗎?”

黑川花對她誇張的期待進行了吐槽,小森裕對此嚴厲譴責:“……好過分哦,小花!我明明是漫才新生代新星啦!”

黑川花:“…?”

這個吐槽點完全錯了吧!

她果斷轉移話題:“…你們還有其他要點的嗎?”

“唔…”提回甜點就安靜下來的小森裕拖起臉,“我再要杯椰汁就好。”

“我暫時沒有呢。”笹川京子搖了搖頭。

“es…拿鐵咖啡吧。”差點脫口而出濃縮咖啡的庫洛姆及時剎住了車,中規中矩點了杯更受高中女生接受和歡迎的咖啡。

除了還沒到的三浦春,四個人都做好了選擇。坐在最外側的黑川花拿起了單據,主動表示提她們一起把點單送到櫃臺。

“…小花真是成熟的大姐姐呢。”望着她的背影,小森裕感嘆似地說着,語氣裏有着不易察覺的信賴。

她當然信賴着黑川花。

不是把她視作動漫人物,她作為觀衆了解她的人設而相信。在小森裕的心裏,她早已經把黑川花當作脫離動漫的獨立個體,只是因為她是她的朋友而信任着她。

最開始來到這裏的時候,她其實抗拒又恐懼和他人建立連接。

甚至于,她逃離親密,只願當高樓大廈中的一座孤島。

因為她認為說謊者沒資格得到真心。

謊言和真實混雜在一起,就像是一片雪花吸引來另一片容易破碎融化的雪花,最初只是寥寥幾片落在她明亮生機的生活裏,但它們不會停留,而是四處飄散。到最後,她所記住的,看見的,一切的一切都被雪覆蓋,四處白茫茫一片,只留下令她陌生的世界。

她是有錯的。她隐瞞了自己的一切,卻能夠得到他人真誠□□的友誼,這不公平,這本身就是欺騙。

可是真的說起來,她卻又再無辜不過。

她只是誤入這個世界的局外人,終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裏,就像是宇宙修複扭曲的褶皺,在她離開後,她存在過的痕跡都将會被時間掩埋。

這個世界的人們會逐漸忘記她,然後她的欺騙她的隐瞞都會消失,就像是從未有過那樣。

所以她将自己封閉起來,不敢也不想和這個世界的任何人扯上實際的聯系,只是虛渺地維持着表面的和睦。

但…

小森裕垂下眼,視線落焦到她握着玻璃杯的指甲上。

——小花和京子出現了。

可能是黑川花或者笹川京子早就觀察到小森裕的合群之下的獨來獨往,又或者可能只是無意的一個舉動,總之,她們在家政課上邀請了游離在最外游偷偷看漫畫的小森裕加入到兩人中。

出于動漫帶來的好感加成,小森裕沒有拒絕她們的邀請,她不認為一個邀請會造成怎樣的改變,很輕巧友善地點頭答應。

然後就不可收拾。

就像是雨林中的蝴蝶扇動翅膀,小森裕故意營造的孤獨生活逐漸被她們拉開了一道狹小的縫隙,異世界的陽光第一次照進她的世界,跻身于夾縫中的向日葵種子得以發芽生長。

小森裕叛變了最開始的林裕。

後面和沢田綱吉的認識,甚至和其他人的感情都源于這一次的叛變,她不再将自己鎖在家裏,而是嘗試邁出一步,把這裏當作另一個世界去對待。

她不再能将她們當作簡單平面的動漫角色,而是切身感受到她們的真實,并且以此延伸,明白自己所處的是對她來說絕對真實的現實世界。

小森裕這個人物第一次鮮活地活在了這裏,是她們給小森裕賦予了靈魂。

她不再只是扮演小森裕的林裕,而是真真正正,使用着小森裕當作自己名字的林裕生活。

……即使這些認知加重了她的心理負擔,但她還是是無比感謝着她們改變了那個只會自怨自艾,傲慢又怯懦的自己。

或許…

或許久而久之,她就會徹底習慣在這邊的生活也說不定呢…小森裕想道:有朋友在的話,這似乎并非是百分百難以忍受的未來——只差決心和勇氣,她可能邁出最後一步。

她是可以接受不回——

她的想法在被确認前被打斷了,某種古怪的,仿佛有只路過窗戶的鳥突然在她耳邊發出了一聲極為尖利,又仿佛是在嘲笑的鳴叫。

「嘎——愚蠢!愚蠢的人類———!」

等等…

小森裕平放在桌面的手指忽然抖了一下。

「——沒有你的這個世界,才是正确的世界。」她忘了鴿子什麽時候曾說過這樣的話,但在此刻,鴿子的聲音被鳴叫刺激如同回憶在她腦海裏響起,「你又忘了嗎,林裕?」

鴿子的笑容旋轉、放大,卻越發模糊。

她在那剎那間恍然大悟,無法阻擋住那句話席卷而來得如同冰水沖刷大腦的清醒,眩暈感讓她的胃裏翻江倒海。

小森裕扯了下嘴角,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鴿子,它讓她想起了被自己自欺欺人刻意遺忘的事。

小森裕…才是假的。

她應該是林裕。

小森裕是他們的向日葵,有彭格列十代家族做好朋友,但這和林裕毫無關系,林裕的朋友不是他們,不在這裏,不在世界的任何角落。

扮演太久名為小森裕的角色,她險些忘記自己其實從未存在于這個世界,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她的人生由無數現在的瞬間構成,自然在她回家時就會随着時間消失不見。

……她是林裕。

她不是小森裕。

她偷偷地深吸口氣把這些洶湧的情緒壓進心底,仰着笑容把剛才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這次還補充了細節:“…小花真是成熟的大姐姐呢,簡直是宅文化裏最受歡迎的姐姐角色,我超喜歡。”

“确實,花同學看上去游刃有餘呢。”真正的成熟大姐姐·凪幹部接下了她的話。

“是呢,小花一直都是這樣。”笹川京子說,“尤其對着阿裕,就會更加成熟呢。”

“……這不是在說我很幼稚的意思嗎!”小森裕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京子及時攬住她的腰不讓她滑下去,要是摔到地上可就麻煩了。

“不一樣,阿裕應該是用可愛形容才對。”摟着她,京子她笑眯眯地安撫着對自己被說幼稚很不滿的小森裕,原本就是故意營造搞笑氣氛的小森裕立刻借她的話向下走。

“…我不是很高興哦。”她耳朵通紅地哼唧哼唧,坐直了身體。

而等黑川花回來時,看着小森裕耳朵泛起的紅色,她疑惑地皺眉,發出了非常樸實的疑問:“…你中暑了嗎?”

“不是呢,她是害羞了。”京子笑着說。

小森裕試圖阻止,“…不可以說!”

但黑川花在她起身前就伸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從根本上鎮壓了小森裕的搗亂,她挑了下眉,用像是社會人的口吻反問道:“害羞什麽?”

“剛才阿裕說了覺得小花你是成熟的大姐姐,還說自己很喜歡你,可能是現在看見大姐姐本人會害羞吧?”京子笑眯眯地眨眼看着臉越來越紅的小森裕,她的語氣明眼人都能聽出滿是開玩笑的态度,很明顯,她是在逗着喜歡口是心非的阿裕。

可話題的中心,小森裕身在其中反而被遮住了發現真相的慧眼,被人重複了剛才的話,她現在羞恥得想要跑去木葉村跟忍者學會隐身術。

黑川花很配合地露出詫異:“原來你這麽喜歡我嗎?”

“…也沒有啦——”

“那難道阿裕你讨厭我嗎?”黑川花失望地皺眉。

“不是啦!我怎麽可能讨厭你呢!我是——!”

慌亂地想要解釋自己絕對不會讨厭她的小森裕在看見黑川花眼裏的笑意就明白過來兩人是故意在逗她,她氣呼呼地哈了一聲,“好啊,你們居然合起夥來欺負人!”

她抱起胳膊,湊到了庫洛姆的身旁,作出要和她們隔開距離的架勢,“我決定了,你們倆跌出了我最喜歡的名單裏,現在我最喜歡庫洛姆!”

庫洛姆做出很榮幸的模樣:“承讓,這真是我得到最好的獎勵。”

黑川花忍不住笑了起來:“哎呀,庫洛姆很高興,但我們可怎麽辦呢?阿裕把我們都踢出最喜歡名單了,怎麽辦啊,京子?”

“沒辦法哦,誰讓阿裕這麽可愛呢,只能單方面最喜歡阿裕了。”京子也笑眯眯地附和着說。

完全輸掉了。

不管從哪裏看都是。

小森裕白淨的臉上像是腮紅沒拍開一樣泛着跟耳朵相同的紅暈,平時總能說出許多歪理的嘴巴說着“你,你們…”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要是換成格鬥游戲,恐怕早就出現了大大的K.O在屏幕上。

眼看着再逗下去恐怕某只貓咪就要羞到炸毛,三個惡趣味的飼養員都齊齊地放下了逗貓棒,庫洛姆端起溫和的微笑将話題輕巧轉移到了女中學生應該喜歡讨論的話題上去,貓貓很快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而等到甜品被端上來後,某些貓咪就更加忘記剛才的事,專注地撲在蛋糕上。

“不愧是我阿裕的選擇!”小森裕得意洋洋地昂頭,“這個拿破侖蛋糕實在是太好吃,拿破侖吃了都要哭着說滑鐵盧的失敗都是因為沒吃這個蛋糕。”

被順好毛的阿裕貓似乎打算為組建漫才組合而認真努力着呢,連大洋彼岸的拿破侖君都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神明茶話會某個角落>>

“我看明白了…小森裕可以留下,但林裕必須要回家才行呢。”

“…可是,小森裕不就是林裕嗎?這是一個人啊…怎麽能分開呢。”

“不哦。”笑,“她們是一個人這只是我們認為的,林裕怎麽想沒人知道呢。”

“…這可真是可憐的孩子。”

“結局看來真的是注定啊…銜尾蛇的悲劇。”

“好悲觀哦,我可是堅定着相信人類那蓬勃的情感擁有召喚奇跡的力量,未來來臨之前,一切都還未定。”

“你們不要太急躁啦…敬請看下去吧,待到戲劇結局之際,才将會迎來最終的答案。”

“未知正是戲劇的樂趣。”

好久不見——

啊…這一個月非常混亂…家裏老人生病了,回了老家,剛回來沒幾天結果又收到去世的消息,老家那邊的葬儀又非常複雜,除了守靈還有繁瑣的服喪流程。等終于結束,那邊又有疫情,回家後核酸又隔離,總之一片混亂。

這幾天片段時間裏匆匆寫完這章先放出來,實在是太困就不檢查錯字了,這段時間評論也随機時間回複啦。感謝在2021-10-16 11:32:38~2021-11-07 01:23: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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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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