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今天不成,我們劇組聚餐。”蘇晉江說,“明天吧,我正好跟公司其他人一起過去。”
按照日程表,明天各個協辦方的嘉賓藝人都開始入住酒店,尉檀也會過去,蘇晉江就用不着跟謝紫鑫單獨打交道了。
謝紫鑫好像預料到他會拒絕,也沒勉強他,“行,那就明兒見。”說完就很幹脆地挂了電話。
鑒于自己這段時間确實跟謝紫鑫接觸得比較多,蘇晉江覺得應該跟尉檀解釋解釋,“我不是特意打給他的,這是會務組房間的座機號,碰巧他接着了。”
“其實我昨天去酒店接你了。”尉檀說,“我的車停在路對面,你沒看見我。”
“你去酒店了?靠,怎麽又不跟我說一聲!”蘇晉江吃了一驚,接着氣不打一處來,一只手攬住尉檀的後腦,一只手去撬他的嘴,“不是我說你,你長個嘴就光是吃飯的是吧,沒有說話的功能是吧?我怕影響你睡覺,連個信息都不敢多發,你倒好,大半夜的自個兒來回搗騰。自己說,你對得起我嗎?”
“不是,我本來想,到了再給你發信息。然後……”尉檀躲着他的手,想往後退,結果發現無路可退,後面是牆。
“然後什麽?”蘇晉江問。他的手指按在尉檀的嘴唇中間,指腹上一片濕潤清涼。
尉檀沒地方躲了,幹脆也不說了,一副“我話就說到這兒了下面你自由陳述吧”的樣子。
“他是送別人回市區,我剛好搭了個順風車。車裏好幾個人,我到××路就下了,從那兒打車回的家。”蘇晉江三言兩語,說完了那天的情況,“這麽機智的我,你不感動也就算了,還生悶氣。我就說你怎麽今天狀态一直都不對呢。你這個人真是,聽話的時候通情達理,倔起來……”
想了一圈兒,沒想出合适的形容詞,只好訴諸語言暴力,“讓人想一巴掌抽過去。”
尉檀還是不說話,維持着剛才那個表情。不過蘇晉江跟他處了這麽長時間,已經練出了“從細微處見精神”的眼力勁兒,從尉檀雲淡風輕的眼神裏看出了深度的嘚瑟。
“啧啧,你肯定是個隐藏得很深的M,嗯,肯定是。”蘇晉江攬着尉檀後腦的手一用力,讓兩個人的頭靠得更近了一些,“就你這個不老實的樣子,早晚我得好好收拾你一頓。”嘴唇往下一壓,啃在尉檀嘴上,動作铿锵得能聽見金屬回音。
他的手指還在尉檀嘴裏沒抽出來,把尉檀的雙唇分開了一條縫隙,剛好容他把舌尖探進去。不過他沒敢攻城略地,只撩了一下就撤退了。
“探探路,以後就知道怎麽長驅直入了。”蘇晉江笑得不懷好意,“走吧,別讓大家等着。”
晚上,劇組在火鍋城包了兩個大間。啓明特別喜歡火鍋,尤其是人多的時候,就算大熱天也要開着空調吃,圖個熱鬧喜慶。用啓明的話說,今天這不是散夥飯,是提前擺慶功宴,大家得放開了樂呵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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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裏裝修得挺雅致,冷氣開得很足。一群人點了啤酒和鍋底,尉檀要了清湯的,其他人都要了辣。
幾瓶啤酒下肚,每個人的話匣子都打開了。有人開始拿蘇晉江和尉檀起哄:“老實交代,你倆默契成那樣,是不是早就假戲真做,互相看對眼兒了?”
“就是就是,尉檀一個眼神兒,你那邊兒立馬就有反應,量子糾纏都沒這麽同步。”
“靠,我們隐藏得這麽好都被你們看出來啦?”蘇晉江笑眯眯,手伸到桌子底下,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捏捏尉檀的手,“我們說好了,等雙方經紀人同意了就公開戀情。驚不驚喜?”
“驚喜驚喜,那是相當相當的驚喜了。”大家平時跟他調侃慣了,只以為他還在開玩笑,誰也沒當真。在衆人的感覺中,尉檀是戀愛絕緣體。戲裏的感情流露,那是敬業。而在拍戲之外,他跟蘇晉江除了對詞兒就沒什麽互動了。
當然,那兩個人借着對詞之名在小黑屋裏幹了多少悄摸摸的勾當,其他人就無從知道了。
“說到這兒,蘇哥,你不如趁這機會換個經紀人得了。”同桌一個人大概有了幾分醉意,舌頭有點硬,“你那經紀人真不怎麽地,要不然你估計早就紅了。”
啓明給了說話的人一胳膊肘,“滾蛋,你懂什麽啊你就瞎說,灌兩口啤酒就扯臊。你要是不行了就去那邊沙發上躺着。”
蘇晉江剛撈了一勺菜放到芝麻醬碗裏,聽這話意思不太對,問道:“怎麽了?”
“靠,你不會還不知道呢吧?”對方好像比他還意外,“行行,我多嘴,我自罰一杯。”
蘇晉江有點食不甘味起來,放下筷子拿出手機。剛剛過去的這24個小時裏他都在連軸轉,沒看過新聞,也沒跟萬金聯系過。現在想想,萬金最近确實安靜得有點奇怪,就算因為吳心的事大受打擊,也不能把自己帶的其他藝人都棄置不顧。《黑色蝴蝶》這周殺青萬金是知道的,按他以往的習慣,怎麽說也會給蘇晉江發個只言片語。
上了網,沒費多大力氣就看到了熱搜:吳心手撕經紀人。
事情是今天早上爆出來的。差不多就是在蘇晉江接到父親電話的時候,吳心和萬金在網絡上展開了一場隔空對掐。
早有人截圖寫長文,整理出了事件的起因和經過:先是有人匿名爆吳心的料,指責他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爆料者稱,吳心當初被萬金發掘時是小酒吧的駐唱歌手,窮困潦倒還欠了一屁股債,在萬金的幫助下才度過難關。吳心出道之初發展得并不好,萬金不忍他的音樂才藝被埋沒,到處送demo做推廣,一點一點為吳心打開知名度。現在吳心剛一走紅,立刻翻臉不認人,令人齒冷。
吳心的團隊也不客氣,迅速抛出了一篇長文進行回擊,歷數了萬金擔任吳心經紀人以來的作為,并且總結:這些本來就是一個經紀人分內的工作,根本不是拿來進行道德捆綁的理由。萬金這樣的經紀人被替代,只能說是娛樂産業越來越規範化的必然結果,工作和人情本來就不該混為一談。
底下的熱評幾乎一邊倒譴責萬金:越是缺乏工作能力的人越是喜歡拿人情說事,藝人簽約經紀公司,本來就是為了謀求更好的發展,利益不同就不相為謀,誰說非要從一而終。
還有人拉出了蘇晉江作為旁證,指出蘇晉江簽約後根本沒得到過應有的曝光率,萬金除了給蘇晉江接了幾個爛劇本之外毫無作為。要不是《鴻蒙》這個機會,蘇晉江恐怕至今仍被埋沒。像這樣只會阻礙藝人發展的經紀人,不如自動退圈。
蘇晉江收起手機,用筷子攏了攏碟子裏的菜。眼前的火鍋熱氣騰騰,讓他卻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呷了一口啤酒,蘇晉江說:“這個事兒吧,吳心那邊怎麽個情況,我是真不清楚,就不說什麽了。不過萬哥對我還是很夠意思的,不是網上傳的那樣。別人說什麽,咱們用不着管,不過咱們自己人就別提了。”
“是是。”啓明哈哈一笑,“來,喝酒喝酒。再加點兒菜?”
“行,再加盤生菜吧,解解膩。”蘇晉江說。
一桌人開始聊起別的,這篇兒就算揭過去了。
晚上回了家,蘇晉江又給萬金打了個電話,自動轉到了語音信箱。蘇晉江留了個言,讓萬金聽到以後給他回個信。
翌日就是開幕式的前一天了。一早,蘇晉江就趕到了酒店。
謝紫鑫今天穿了正裝,比平時看着更挺拔一些。他身段風流,唯一的不足之處是削肩,名副其實的“肩若削,難勝數縷縧”。穿正裝的時候,需要用特制的墊肩才能撐得起那個型,否則肩膀的線條會塌下去。
已經抵達酒店的參會者都聚在二樓的自助餐廳裏,一邊用早餐,一邊彙總開幕式前最後的準備工作。其中一片區域坐了一些沒有穿正裝或工作服的人,胸前挂着證件牌,桌上放着攝像器材,應該是提前到場的記者。
蘇晉江在尉檀家吃過早飯,沒取食物,只接了一杯咖啡。尉檀端了杯牛奶坐在靠窗的地方,跟幾個許久不見的圈內朋友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他們倆本來坐在一起,後來蘇晉江被謝紫鑫叫了過去,坐到了會務組的區域。這些區域不是刻意劃分出來的,身份相同的人紮堆坐在一起,自然而然形成了分組。
蘇晉江和尉檀中間隔着一組卡座。兩個人的視線偶爾相碰,然後都若無其事地移開。過一會兒,又不約而同地同時假裝看對面,轉回視線。
蘇晉江低下頭,發了一條短信:【正經一點,別眉來眼去的,媒體區有記者看着呢。多跟我學學什麽是正人君子。】
那邊的尉檀神色平靜,劃拉幾下手機屏幕。兩秒後,蘇晉江收到了回複:【呸。】
蘇晉江強忍住笑,回複:【寶貝兒脾氣見長了啊,我喜歡。】
忽然有個挺耳熟的聲音闖進他的耳朵:“姓蘇的憑什麽坐那兒?那不都是主辦方的人嗎?”
聲音不大,但因為周圍比較靜,這一嗓子挺突兀。蘇晉江用馀光掃了一眼,看見了坐在他斜對面的梁子傑。
跟這個人沒什麽可較真的,蘇晉江假裝沒聽見,轉頭看玻璃幕牆外面。這裏視野不錯,綠樹成蔭,像住在山裏。
梁子傑這話是故意說給蘇晉江聽的,結果一看,蘇晉江居然連頭都不回,一副高姿态,他心裏的火氣騰地竄到頭頂。
“他好像是會務組的翻譯吧。”梁子傑旁邊有人說,“聽說還挺強的。”
梁子傑其實知道這件事。參會人員的資料每天都在更新,最新的變動會高亮标注出來,方便各方面跟進。
自從發現蘇晉江也成了嘉賓,梁子傑就一百個不爽。照他看來,這種十八線的貨色也能參會,直接就拉低了影視節的檔次。結果蘇晉江又從協辦方的嘉賓擠進了承辦方的會務組,梁子傑差點氣得爆肝。倒不是說會務比嘉賓尊貴,而是會務可以跟所有嘉賓打交道,有更多機會接觸到大牌的制片人和導演。
這種便宜事,怎麽能落到蘇晉江身上?
梁子傑的不爽由是翻倍,一下子攀升到了臨界值以上。
他一向是個沒什麽腦子的人,平時在網絡上匿名噴人噴慣了,現實中也把握不住說話的分寸。加上此時他一心只想讓蘇晉江沒臉,也顧不得現在是什麽場合,難聽話張口就來:
“笑死我了,他那什麽水平啊,也算得上翻譯?再說翻譯怎麽着,就特麽牛逼了?我出國那次帶了倆翻譯呢,陪吃陪喝陪聊,不就是個三陪嗎。指不定還陪酒□□呢。”
他只顧着逞口舌之快,完全沒注意到,跟蘇晉江離得不遠的地方,就是主辦方的外事組。
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正在跟謝紫鑫确認開幕式的流程,聽見這話,頓時沉下了臉色,指着梁子傑問:“那個人,是哪個組的?”
謝紫鑫用眼角一瞥梁子傑的方向,回過頭陪笑說:“是協辦方的一個嘉賓。李主任您別介意,我去提醒他注意。”
“不用提醒了。”李主任說,“直接收回他的邀請函,這屆影視節他不用參加了。讓這樣的人出席國際性的活動,影響不好。”
媒體區的記者嗅覺敏銳,發現這邊有點情況,立刻把無數□□短炮的鏡頭轉了過來。
梁子傑也意識到自己攤上事兒了,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面紅耳赤呆在當場,滿腦門青筋,太陽穴漲得快爆掉。
謝紫鑫坐着沒動,一面繼續陪李主任說話,一面對着助理丢了個眼神。助理會意,立刻走過來對梁子傑彎下腰:“請您跟我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