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于飛在不少作品裏出演過重要的配角,觀衆緣不錯,但一直不算太紅。而且看樣子,他本人似乎也并不怎麽想大紅。
蘇晉江很珍惜《鴻蒙》劇組認識的朋友,因為看到他們就會想起出外景的那段日子。那是他和尉檀相遇相識的起點,或者說是重啓點。過去了這麽長時間,當時拍戲中的辛苦煩勞都已經慢慢淡去,記憶裏剩下的都是最恬淡的畫面和片段,被時光鑲上了金邊,隔離在泥沙俱下的生活之外。
“我剛認識你的那個時候,你多好啊。”蘇晉江從洗菜盆裏騰出一只手,用一根手指勾了勾尉檀的臉,“你現在變得這麽皮,你男朋友知道嗎?”
尉檀被弄得臉癢癢的,但兩只手都占着,沒法抵抗騷擾,于是稍微側了側頭,像夾着手機打電話那樣,用肩膀和下颔夾了一下蘇晉江的手。這個小動作很可愛,讓蘇晉江莫名地産生了撫摸狗狗肚皮那種毛絨絨的感覺。
談戀愛談得久了,好像越來越不容易看到對方最初閃閃發光的樣子,反而會越來越多地注意對方身上微小的細節。對方一個眼神一個語氣一個小動作,都被加上了特殊效果的濾鏡,旁人看着可能沒覺得怎麽樣,自己看着看着就想沖上去撸。就跟養小動物似的,養得久了,眼睛裏就只看得到自家寵物的萌。
過日子,可能就是這麽個感覺吧。
“過來讓我撸一把吧,就在這兒,案板play。”蘇晉江說,心裏很佩服自己。別人得先飽暖了才能思淫.欲,他這連一口飯都還沒吃上,就直接尋思上更高層次的追求了,境界可以說是很不一般。
“別鬧。”尉檀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還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戶。蘇晉江瞬間腦補了尉檀被剝光光躺在案板上的邪惡場面,對自己的恥度再創新低感到很滿意。啧啧。
“那吃完飯去卧室總可以了吧?”蘇晉江退而求其次。
尉檀在這一刻可能是被網上那個檀式禁欲系皇帝附了體,目不斜視,回答得言簡意赅:“不。”
“這個字你可以待會兒留到床上再說。”蘇晉江說,“昨天晚上你不是就……”
尉檀用兩個字結束了這場老流氓式的對話:“閉嘴。”
晚上,蘇晉江給唐宛然和于飛他們幾個發了消息,問什麽時候有空大家一起聚聚。他們都忙,約一頓飯得提前好一陣子,所有的人的時間往一塊兒湊。
“釘子說他來不了。”尉檀放下手機,“他年底回老家走親戚。”
蘇晉江沒覺得意外。丁梓衍今年大部分時間都在一個熱帶海島上拍一部動作片,劇組保密工作做得好,所有演職人員都跟與世隔絕了似的,幾乎不在公衆視線中露面。要是《白雪歌》沒出岔子,蘇晉江本來也應該處在這種狀态,跟丁梓衍一個天南一個地北,中間只連着一個尉檀。
“釘子最近好嗎?”蘇晉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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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太好。”尉檀停了一下,“他上個月受了傷,腳踝骨折。劇組本來說要換人,後來他打着夾板繼續拍,就這麽硬扛下來了。”
“啊。”蘇晉江不知道該說什麽。“劇組要換人”這幾個字說出來簡單,對當事的演員而言卻可能是一場災難。在他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每一個人都過得不容易。
蘇晉江嘆了口氣,“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應該叫他過來聚啊?我總怕他心裏有疙瘩。”
尉檀過了一會兒說:“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放得開。要是咱倆總覺得他心裏有疙瘩,反倒讓他不自在,最後大家都不自在。”
蘇晉江明白尉檀的意思。
有一種無所謂,叫做“你覺得別人無所謂”。與此相對的,有一種疙瘩,叫做“你覺得別人心裏有疙瘩”。如果說蘇晉江父親的問題在于前者,那麽蘇晉江本人的問題就在于後者。他最害怕別人心裏結疙瘩、不舒服,即使面對的是自己的家人,每句話出口之前也要掂量。最後自己累得不行,卻也沒有讓誰高興,一家人彼此小心翼翼,相處再久,也只是徒增了一種黏滞粘連的尴尬。所謂的親情,到了這地步,已經成了負擔。
“你說,我是不是總喜歡想太多?”蘇晉江趴在被窩裏,對着枕頭上自己的影子啧了一聲,“我他媽自己也很煩。”
“還好。”尉檀安慰他,“想得多要建立在腦力足夠的基礎上,以你的腦力,能想到其實很有限。”
“我謝謝你。”蘇晉江往旁邊的被子上一撲,把尉檀按倒,“以你作死的程度,遲早有一天會被我吊起來打。以前我怎麽就沒發現你嘴這麽欠呢?你上哪兒偷偷補課去了吧?”
尉檀躺在他身下,輕輕撫摸他的鎖骨。他們的睡衣是一塊兒在網上買的,淺藍色,帶白色豎條紋,看着有點像病號服。選這一款是因為蘇晉江的玩笑,當時他倆對着網站上的圖片看來看去,蘇晉江說,病號服也算制服,他倆穿着這身睡衣行不可言說之事,就當是兩個病友玩制服誘.惑了。
不過玩笑歸玩笑,這衣服穿在蘇晉江身上,居然真的很好看。交錯的淺藍色和白色像希臘的沙灘和海水一樣幹幹淨淨,襯得那雙貓似的眼睛有點狡黠又有點溫情。
蘇晉江懶,只系了中間一顆扣子,領子和下擺都敞開着,看得見纖細但有力的腰身。他為了拍電影鍛煉出來的肌肉還是緊繃繃的,就着側躺的姿勢,從撩開的下擺中間露出一邊的人魚線。
尉檀忽然就很想看看那條人魚線的終點,伸手把蘇晉江的睡褲往下扯了扯。
“別!”蘇晉江弓起身子,抓住尉檀的手,“你這麽主動我會吃不消的。還是跟平常一樣吧,你負責躺平,我負責執行。”
尉檀擡起頭,用臉貼住蘇晉江的肚子,使勁頂了頂。
“嗯?”蘇晉江攬住他的後腦,“這是什麽意思?把你的臉印在我肚皮上做記號嗎?我覺得這創意不錯。”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尉檀說,“每次你半夜悄悄靠過來的時候,我不用睜眼看就知道。”
“不是吧?”蘇晉江吓了一跳,趕緊低頭聞自己身上,“有這麽重的味兒?我怎麽聞不出來?”
尉檀不說話,還是那樣貼着他。只有在這個距離才能感覺得到,皮膚、沐浴液和衣物淡淡混合的味道,還有……還有一點點來自人魚線底端的荷爾蒙。
“那什麽,”蘇晉江摸了摸尉檀的臉,“你這會兒的樣子就像個聞到信息素的omega。”
尉檀沒聽過這個詞組搭配,問:“那是什麽?”
“你去問宛然妹子,她能給你科普仨小時。”蘇晉江想起唐宛然強行給他科普小黃文的經驗,頓覺苦不堪言。
“那就不用問了。”一聽是唐宛然的愛好,尉檀大概猜得出會是什麽。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們聊得這麽多?”
“也不算多,就沒事兒的時候在微信上你一言我一語的瞎扯,什麽都說。”蘇晉江從尉檀身上滑下去,用一條手臂抱着尉檀,一下一下輕輕拍着。
尉檀沉默了一下,“你在我這兒都不是什麽都說。”
蘇晉江倒抽了一口涼氣,“你連她的醋都要吃了?天理呢?人性呢?我要告訴她。”
尉檀翻了個身面對着蘇晉江,低垂着眼睫毛,手指尖在枕頭邊上輕輕劃着道,“你很少告訴我你過去的事,也不問我的事。有時候我跟你開玩笑,是想讓你放開一點兒,多跟我說幾句話,但你還是什麽都不說。”
“這不是說的挺多了嘛。”蘇晉江記起,類似的對話曾經發生過,還是在影視節那會兒,他因為繼母的事跑回家,追過來的尉檀在飯館裏就是這麽說的。
尉檀也不想再重複上次已經說過的話了,直接說:“要不以後這樣吧,每天你問我一件事,你問我一件事。想回答就回答,不回答也可以,但是想提問的人一定要問出來。”
“可以,很好。”蘇晉江覺得這樣不錯。其實他對尉檀的挺多事兒都很好奇,又吃不準該不該問,這樣做倒是省了不少麻煩。如果永遠陷在“一個不知道該不該問,一個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死循環裏,兩個人的關系就肯定要出問題。很多曾經親密無間的人最後弄到無話可說,就是在某個時間點上掉進了這個死循環。這個道理蘇晉江是懂得的,非常懂得。但是看懂父母之間的問題是一回事,實際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又是另一回事。
“還真有件事兒,我一直都挺想知道的。”蘇晉江看一眼尉檀,忍不住又強調了一遍,“我就随便問問啊,說好了的,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你說。”尉檀說。
“你……”蘇晉江清了清嗓子,注意着尉檀的臉色,“你大學……為什麽沒畢業?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尉檀哦了一聲,神色如常,看來這并不是個不可觸碰的話題,“其實也沒什麽。那個時候我還不太适應娛樂圈的環境,看到有人在網上刷評論黑我,我心理壓力很大,畢業設計怎麽都做不出來,也害怕答辯,越想着‘不能搞砸了’,就越覺得肯定會搞砸。”
想象着尉檀一個人咬牙撐着的樣子,蘇晉江頓時就是一陣心疼,把他抱進懷裏摸頭,“撸撸毛,哥哥給你撸撸毛。釘子呢,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他不跟我在一所學校,而且這些事情我也不想告訴他。他沒義務幫我解決麻煩。”尉檀說。
蘇晉江回想一下,尉檀和他同齡,尉檀畢業那會兒也正是蘇晉江畢業的時候。他記得當時尉檀确實沉寂了幾個月,網上也有個把黑子在蹦跶。他只想着尉檀也和他一樣是在忙畢業的事,沒怎麽在意,每天晚上複習時照樣還把尉檀的照片從單詞本裏拿出來汲取精神養料。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那段日子對尉檀來說那麽不好過。
“沒事,現在都過去了。”尉檀拍拍蘇晉江。
“嗯。”蘇晉江慢慢把尉檀的衣服脫掉,順着胸膛一路吻下去,“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以後也都不會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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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晉江上《長生殿》的日子臨近了。
盡管不是新人,面對這樣的公開試鏡,心情還是會緊張。蘇晉江除了參加公司的培訓,就是在家找狀态。
之前的節目是演員自己選擇要表演一場,可以根據自己的偏好和長處權衡。快到他這兒的時候,節目組那邊通知,規則改了,上節目之前抽簽,抽到哪一出就是哪一出。劇本內容都是《長生殿》裏的主要情節改編的,就跟考試前劃範圍一樣。搭檔也是抽簽分配的,提前相互交流一下,排練幾遍。至于上臺後默契不默契,就看臨場的演技和心态了。
這麽改了之後,節目效果确實更好,但難度也增加了。
有觀衆提出質疑:改規則對後來上節目的演員不公平,前面那幾期的入選者豈不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節目組回答說,并沒有。在前幾期節目中勝出并不代表最終的勝利,所有入選的演員最後還要在一起進行最終的角逐。所以,改規則之後難度增大,選出來的演員也實力更強,更具競争力,最後還是可以把僅憑運氣入選的人淘汰掉。
這個說法也算合理,各家粉絲就接受了。
蘇晉江把《長生殿》的戲曲本子看了好幾遍。戲曲本子裏是唱詞,改編後的劇本對白肯定是不一樣的,但劇情上不會有太大出入。蘇晉江把每一出的主要情節點提煉出來,做成一個PPT。練習的時候,不加臺詞,只按照PPT上出現的情節點轉換情緒,像演啞劇一樣。
尉檀陪着他練習,問他:“你最怕抽到哪一出?”
蘇晉江想了想,“有太子的戲份,我都挺怕的。”
戲曲裏基本沒有太子李亨的戲份,但是改編後的劇本裏肯定有,因為有小組裏有“太子李亨”這一組,而且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配角。電視劇正式的編劇也透露過,“父子關系”将會是《青春版長生殿》的重頭戲之一。
唐玄宗與太子李亨的關系很微妙,可以說是“父子天生是仇人”這句話的絕佳注腳。
唐玄宗在位時間很長。于是,李亨就和歷史上所有的大齡皇太子一樣,落入了尴尬的境地:一方面,他是父親的繼承者。另一方面,他也是父親最為防範的人。安史之亂後,這種狀态颠倒了過來:李亨登基,山與而被他強迫當了太上皇的唐玄宗則成了他最為防範的人。
更有諷刺意味的是,費盡周折登上皇位的李亨,卻和他的父親唐玄宗在同一年去世。這結果不禁讓人懷疑,是否他已經在與父親的戰鬥中耗費了全部心力。
父子相與,或許從來都是一道複雜難解的試題。
到了上節目那天,蘇晉江早早帶着助理小寧來到電視臺。節目要到晚上才正式錄,但要占用一整天的時間:上午抽簽拿劇本,下午排練化妝。霍海露了個面,看看沒什麽事,随便交待了幾句就走了。
在後臺準備的時候,工作人員和攝像來到休息室。
怕什麽來什麽,蘇晉江最不想抽到跟太子的對手戲,偏偏抽到的是《重圓》這一出。
這是整部《長生殿》的最後一出。在戲曲裏,這段戲的情節比較簡單,并沒有李亨什麽事,主要說的是唐玄宗在仙人的指引下飛升月宮,與楊貴妃重逢,兩人都成了仙,用超現實的手法把悲劇結局變成了大團圓。
蘇晉江拿到的劇本裏,這段戲被處理成了這樣:唐玄宗飛升月宮,與貴妃重逢,在仙境中重返大唐盛世。與太子完成了皇位的交接之後,羽化登仙而去。
與《長生殿》的戲曲原作相比,改編後的劇本很明顯改變了角色的比重,也把故事的主題從“追尋”轉換到了“傳承”。在這裏,楊貴妃代表着所有世間已經失落的價值,只能在幻想中才能再次尋到,是“虛”的部分。太子李亨代表着現世的傳承,是“實”的部分。
蘇晉江琢磨了兩遍劇本,對角色作出了這樣的理解:唐玄宗和李亨共同組成了一個“複合主人公”,兩個人的戲份加在一起,構成最後一幕的主題:過往不可追,未來仍有可為。
和蘇晉江搭班扮演太子李亨的是個新人演員。蘇晉江跟他聊了聊自己對于角色的理解,但對方不以為然,堅持要用另一種方式去表演。按照對方的理解,太子才是這出戲真正的主角,否則就無法解釋編劇為什麽要把太子李亨的戲份增加得這麽重。
“蘇哥,你是不是不了解這部劇的具體情況?”“李亨”說,“其實這部劇實拍的時候是兩條線在走,一條線是講《長生殿》的劇情,另外一條線是講戲曲作者洪升的。”
“我知道啊。”蘇晉江說,“怎麽了?”
“既然是雙線結構,那這兩邊兒的劇情肯定是有照應的。”“李亨”對自己的想法很有把握,“洪升是康熙朝的人,也是盛世。所以我覺着,這個作品最後一幕的基調肯定得是上揚的,很積極的那麽一種感覺。到了這一場,唐玄宗和楊貴妃都已經是過去時了,月宮啊仙境啊,都是虛的。只有太子才是真實的。我建議咱們這樣,你和貴妃呢就在後邊,把月宮裏那個‘虛’的氛圍表現出來。我呢在前面,表現新皇帝登基的氣勢。臺詞說完了以後順臺階走到你那兒,咱倆眼神一對,這麽一虛實相接,‘繼往開來’的主題就出來了。你看怎麽樣?”
蘇晉江一聽,對方這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拿他當背景板。可能這個“李亨”原本是想演皇帝,但是被分到了太子組,想借今天這一出給自己加加戲,希望蘇晉江別擋路。
蘇晉江跟他溝通想法,但“李亨”的态度很堅定,非要這麽演不可:“蘇哥,這麽處理最簡單,不需要花時間培養默契,咱倆各自演好自己那一塊兒就行,就跟拍戲的時候分A組B組一個道理。要是互動太多,萬一有一方接不住戲,整場都砸了。”言外之意,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誰都別拖誰後腿。
最後時間不多了,還要排練,蘇晉江只好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這樣吧,咱們各自按自己的理解去演,不過我覺得咱倆一定得有眼神交流,不光是最後,中間也要有,讓觀衆看出咱們兩邊是有情緒互動的。不然的話,就變成了一個舞臺上在演兩出不相幹的戲,你在登基我在升天,互相沒關聯。”
“李亨”想了想,“行吧。待會兒排練的時候咱們定幾個位,我走到那個位置上,你就往我這兒看,咱們眼神交流一下。”
下午排練時,“李亨”果然是按照自己的那套方案來的,一門心思搶最好的站位,幾乎忽視了其他人的存在。
扮演楊貴妃的女演員排了兩遍之後有點接受不了,“行不行啊?這都成《暗戀桃花源》了,一出戲唱成兩出,哪兒哪兒不挨着。”
其他演員也對“李亨”的一意孤行很有意見,對前來巡視的編導反映了一下。編導沒什麽辦法,本來這種選秀節目就需要有各種各樣出圈兒的參與者來博眼球帶話題,“李亨”雖然沒有團隊合作意識,但并沒有違反節目組的規定。要怎麽磨合,是演員之間的事,節目組不幹涉。
“楊貴妃”被氣得撂了挑子,怒沖沖地坐到邊上,一邊喝水一邊抱怨:“他這是成心攪局呢吧?怎麽這麽倒黴跟他分到一組,真是晦氣。眼看着馬上就該化妝了,還排成這個樣子,這戲是沒法演了。幹脆我們都不上臺,叫他去唱獨角戲。”
蘇晉江考慮了一下,眼前這局面,顯然不能寄希望于“李亨”會接住他的戲。劇組裏有導演約束過于自由的演員,在這裏卻沒有誰來控場,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摸索着來。現在他只能相信自己對角色的理解,一個人擔起兩個人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