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蘇晉江回到家，屋子裏空蕩蕩的。

尉檀的戲份今天殺青，檀香們準備了禮物到劇組為他慶祝。尉檀發短信給蘇晉江，說今天會回來得晚一些。

蘇晉江給他回了一個親吻的表情，【開車小心，要是喝了酒就叫我去接你。】

尉檀回了個“好”。

放下手機，蘇晉江舒展開手臂在床上躺下。房間裏沒開燈，湖面的燈光透過落地窗紗，星星點點映入他的眼睛。

這樣平靜的生活多好啊。

蘇晉江從未像這一刻一樣強烈地希望，自己只是一個過着普通生活的普通人。

下午跟姚菁之間發生的對話還在他腦子裏一遍一遍重播。他在黑暗中擡起手，想要抓住虛空中的一些什麽。

今後到底會發生些什麽事呢？

這個世界，為什麽就是不肯讓他享有片刻純粹的幸福呢？

蘇晉江擡起的手握成了拳，狠狠砸在身側的床褥上。

靠在床頭的那個漢堡包大軟枕被震了一下，朝他身上倒了過來，像一只受了驚吓撲向主人懷抱的小動物。

也許是柔軟的東西有治愈能力，蘇晉江抱住那個枕頭，覺得心裏的焦慮平息了一點兒。

至少他還有尉檀，還有酥糖們，還有這個可以容納他、保護他的安全空間。不管遇到什麽，他都可以撐過去，一定可以撐過去。

又回想了一遍自己和姚菁的對談，蘇晉江覺得，姚菁似乎有所保留，并沒有對自己說出他身上發生的全部怪事，就像自己也沒有對他說出重生這個秘密一樣。

這種保留并不一定是出于不信任，更有可能是因為姚菁本人也還沒有完全确定某些事情，所以不想說得太多，免得讓蘇晉江增加無謂的煩惱。他們現在的境遇盡管離奇，但至少還沒有對生活造成重大影響，可以暫時不去想那麽多。

就這麽不知躺了多久，蘇晉江胡思亂想着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耳邊傳來織物摩擦的窸窣聲，有一只手撫過他的臉頰，帶着溫柔的氣息和淡淡的檀香味。

蘇晉江睜開眼，在黑暗中看見尉檀的臉龐輪廓。

“別這麽睡，會着涼的。”尉檀輕聲說，“你去換個衣服，我來鋪床。”

“哦。”蘇晉江趕緊掙紮着驅散困意，坐起了身子，“現在幾點了？”

“十點多了。”尉檀拉好窗簾，按亮了床頭一盞小燈，“你是不是沒吃晚飯？我沒看見餐具。”

“你不在，沒心情吃。”蘇晉江朝他伸出胳膊，“嗯，抱一個。”

“我給你煮點東西？”尉檀摟住他的頭拍了兩下，“要不喝杯牛奶？”

“不用。抱你一會兒就行。”這個高度，蘇晉江的臉正好貼在尉檀的小腹上，“要不然你下……”

尉檀不等他說完後面四個字就一膝蓋頂了過來，蘇晉江熟練地閃到一邊，點評道：“暴力，太暴力。”

尉檀斜了他一眼，“剛才看見你沒換衣服就睡了，我還以為你心情不好。——今天跟姚菁聊什麽了？他現在怎麽樣？”

“我們聊了預知未來的能力。”蘇晉江半真半假地說，一邊看向尉檀。

“什麽？”尉檀蹙眉。

“沒。”蘇晉江一笑，“聊劇本呢。《無限博弈》那個劇本裏的人物，不是可以預知未來嘛，我們就聊那個。”

“哦。”尉檀沒再問什麽，打開衣櫥門，拿出蘇晉江的居家服，“給，把衣服換了吧。”

蘇晉江觀察着尉檀的臉，心裏有一絲小小的失望。看樣子，尉檀确實沒有過類似的體驗，否則他的反應應該不會這麽平淡。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尉檀可以站在事外作出理智的判斷，總比兩個人都神神道道的要好一點。

這麽一想，蘇晉江又安心了不少。洗了澡換上衣服，鑽進被窩裏抱住尉檀，“來，我們做一些有益身心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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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臨近，蘇晉江的事業呈現出一派興盛氣象，好事接二連三。

第一件好事是，由吳心作曲、蘇晉江作詞、兩個人共同演唱的《長生殿》同名推廣曲出現在了網絡音樂平臺上。

副歌和聲部分的唱詞很有特點，是一首《法曲獻仙音》。這是吳心一貫的音樂風格，古風與現代元素并存。

這個牌子是蘇晉江選的，因為“法曲”和唐玄宗有些關系。法曲本是隋唐時期的一種宗教樂曲，唐玄宗精通音律，設梨園法部，對樂曲加以改造後由宮女演奏，稱為“法曲”。唐玄宗所制的《霓裳羽衣曲》，就屬于法曲。

單曲推出之後，立即得到了吳心和蘇晉江兩家粉絲的聯合支持，二十四小時內就取得了非常可觀的銷售量。

第二件事，跟預想一樣，單曲帶來的流量，以及配合單曲發售所進行的大量宣傳，讓蘇晉江在《長生殿》選秀活動中的票數坐着火箭飙升了一大截。

《長生殿》的投票方式是一人一票制，也就是說，“氪金玩家”和“普通玩家”的權重是一樣的。

而且這次投票是全民範疇，不單單局限在粉絲圈。候選的藝人們除了要比拼粉絲數量之外，還要比拼路人緣。

這對于蘇晉江來說，是一個相當有利的條件。

在這一兩年內冒頭的新晉流量小生之中，蘇晉江可以算是路人緣最好的一個。尤其是“假粉”熱搜事件過後，很多路人都對他抱以一定程度的同情，也對酥糖們“理智愛酥，文明護酥”的方式很有好感。【※請看“作者有話要說”】

酥糖們分析了形勢，确定了策略，在這個話題下面開啓了花樣賣萌模式，遇到噴子黑子不撕不掐，集中力量用甜甜的“酥糖體”口號拉票，借着話題本身的流量為蘇晉江刷了一大波路人好感度。

這些“酥糖體”大多是一些萌萌的順口溜或小标語，朗朗上口，簡單易記，像一些經典廣告文案一樣具有很高的傳播度。

最終，依靠領先的票數，蘇晉江複活成功，得到了參加《長生殿》最後一期選秀節目的資格。在這一期節目中獲勝的演員，馬上就可以跟劇組簽約，成為最終出演主角唐玄宗的人選。

開心的酥糖們在後援網站上舉辦了一次慶祝活動，評選出“年度最佳護酥品”。

第三件事，賀歲片的角色敲定了。劇組又打了一次電話來，雙方約好時間，蘇晉江和尉檀過去試了鏡。導演對他倆很滿意，之前也已經在電話中把很多細節都談得差不多了，沒費什麽周折就簽下了合同。

又可以和蘇晉江同臺，尉檀很高興，當天晚上回家後還特意開了瓶紅酒。

但所謂好事不過三，蘇晉江順風順水的狀态被一個意料之外的情況給絆一下腳。

有幾家娛樂媒體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一窩蜂地請寫手撰寫了一大批軟文，對蘇晉江進行了一番吹捧。他在大學時的成績單、考下的級別證書之類都被挖了出來，連同他在影視節期間擔任意大利語翻譯的舊料一起，炒了一波學霸人設。

曾經爆料過蘇晉江家庭問題的那一家媒體也轉了風向，又寫了一篇長文。料還是那些料，換了種炒法，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這些文章中，蘇晉江被塑造成了一個從小知書達理、善于調解家庭糾紛、家學淵源深厚、學生時代成績優異、精通多門外語的語言天才，簡直堪稱國民男神。

這一波操作一出來，有些路人就看不下去了。

【雖然不完全算是尬吹，可這吃相夠難看的。蘇晉江這是迫不及待想被封神嗎？？】

【雖然挺喜歡他，但我還是要說，他距離被封神還差得遠啊……這些人是要捧殺他的節奏嗎……】

【蘇晉江這是飄了？我覺得他從出道到現在心态一直都挺穩的呀，是不是因為總被有些人說他倒貼尉檀，所以開始浮躁了？】

【尉檀的神格那是多少年才修煉出來的啊，蘇晉江哪可能這麽快就趕上】

好在酥糖們依然保持着冷靜，剛開始有不少人轉發，後來覺察到吹捧得太過頭，有替蘇晉江招黑的嫌疑，便立即删除了轉山？與？彡？夕發，并在蘇晉江的後援網站以及“酥糖鋪子”裏貼出了公告，呼籲廣大酥糖不要随意跟風尬吹。

蘇晉江也在自己的網站上看到了一些被轉帖過來的炒作軟文，他有超級版主權限，幫着删除了一部分，打電話給霍海詢問情況。

“有幾家經常跟我們合作的娛樂媒體，知道公司明年準備力捧你，所以做了些宣傳。”霍海說得輕描淡寫，“那些東西我看了，沒事兒，反正不是你自己吹的，別人說不了你什麽閑話。”

蘇晉江截了幾張路人留言的圖片發過去，“你看，要是這種評論持續發酵，影響應該不好吧。”

霍海沉默了一下，說：“那些娛樂媒體又不是造謠抹黑你，公司也不好出面幹預。你不用去管，像現在這樣冷處理就最好。你不正面回應，過上幾天就沒人再提了。”

他這麽說，蘇晉江也只好收了線，轉頭問身旁的尉檀：“你怎麽看？”

尉檀翻了幾個帖子，想了想說：“我的建議是，你最好自黑一把，爆一些自己的糗事和缺點。如果這種完美人設被推銷出去，會讓一些人獲益，但是對于你個人來說不是件好事。”

他頓了頓，也許是想起了自己曾經遭遇的黑粉事件。

“大家習慣了這種人設，就會默認你必須永遠沒有破綻，對你的容錯率很低。如果哪天你犯了什麽錯誤，就會被無限放大。這樣的人設一旦崩塌了，你需要花好幾倍的力氣，才能讓公衆重新開始公正地看待你，那個過程會很煎熬。”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兩位寶寶都提出了關于粉絲的問題，所以我占用一些篇幅跟大家解釋一下哈~

我覺得，兩位寶寶所說的“粉絲失真”的問題，可能主要是因為文中的設定有一個明顯的錯位：主角的事業階段，和粉絲的互動模式不相匹配。

假如主角已經在娛樂圈打拼多年，有了穩固的人設和價值輸出，甚至已經封了神，那麽他的粉絲有可能形成類似于文中所描述的這種穩定狀态。（我粉過的一位娛樂圈男神和一位寫手大神就和文中的情況有一些接近，我就不在這裏提他們了哈^^）

但文中的主角是一個剛剛開始快速蹿紅的新人，以現實情況來說，粉絲的差異性、流動性和不穩定性都應該是相當大的。

這種錯位，我想應該是造成違和感的最關鍵原因。

之所以會這樣處理，是出于幾個方面的考慮，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為了簡化劇情。

“榜樣/人設的力量”是這篇文試圖探讨的一個主題，也可以說是我偷偷挾帶的私貨。所以，主角和粉絲之間複雜的互動關系被高度簡化了，以便讓這個主題變得更直觀更清晰。

在這篇文中（僅僅是在這篇文中！！），偶像和粉絲的價值觀是高度一致的，粉絲是偶像本人人格的延伸。酥糖其實可以被看成是一群小蘇晉江，全盤接受主角的價值輸出，并且作出同樣的反饋。主角和粉絲共同組成了一個正反饋回路，互相影響，互相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