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尴尬瞬間蔓延。

滿臉羞紅的溫婉睜大眼,簡直不敢置信,皇上原來竟是個銀樣镴槍頭嗎?!

她鼓足了勇氣,把自己獻上,沒想到……

她好似知道秦皎跟在皇上身邊多年,卻為何沒有一子了。

“皇、皇上?”溫婉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打着顫。

她在害怕,她發現了皇上的秘密,皇上會不會徹底厭惡她?

她剛才的主動仿佛也顯得她是多麽□□不堪厚顏無恥。

不,最重要的是——皇上怎麽可以不行!

蕭澤也從未想過自己會遇上這樣的尴尬,他冷着臉,果斷從床上下來,看向殿內那該死的“直播畫面”。

秦皎正坐在風格迥異的床頭,手裏不知拿着一只什麽“妖器”。她每按一下,就會出現另一個更加光怪陸離的“直播屏幕”,蕭澤不知道秦皎看的“直播屏幕”是從哪裏來的,但仿佛又和自己現在正看的不太一樣。

蕭澤被各種情緒包圍吞沒,暫時也無心情無頭緒細想。

他只想逃離這一刻,逃離這個嚴重挫傷他帝王尊嚴的現場。

于是,他甚至都來不及等人伺候,迅速穿上衣袍,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溫婉,也沒回應一句,直接出了寝宮。

溫婉看着他絕然離去的背影,心中既委屈又害怕。

她想追上去,但想着剛才尴尬,以及蕭澤臉上的羞憤,她終究沒勇氣和臉面再追。

她拼盡所有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場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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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婉衣衫不整,頹然坐在床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蕭澤步履沖沖,擺着一張足以凍死人的臉,氣壓低得吓人,随行伺候的太監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在某一瞬,他甚至想殺掉溫婉宮中今晚值夜的宮女,但想起秦皎那句“暴君”,最終還是忍下了。

他來到勤政殿,心中各種情緒翻湧,再也無心理政。他屏退禦前伺候的太監,只想一個人靜靜。

殿內的“直播”畫面傳來了悠揚動聽的樂曲,樂曲不知是用什麽樂器奏的,低處如溪流涓涓,高處如波瀾壯闊,音質幹淨清晰,大抵仙樂也不過如此。

蕭澤厭極了秦皎那女人,本不想擡頭看。但終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朝“直播”畫面看去。

女人也在看“直播”,只是他們看的“直播”各有不同。

秦皎所看的“直播”畫面裏不止有人,還有金燦燦的、粒粒飽滿的良田,有巍峨山川,有能伏地飛馳的“長蟲”,有能直沖雲霄、屁股噴火的超大“偃甲”……

每一幕畫面都超乎時人想象,無比震撼。

但秦皎見到諸類畫面卻毫無波瀾,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她切換了一圈畫面,興致缺缺地按下手上“法寶”,關閉了“直播”,拿起另一巴掌大的“手機”開始看。

蕭澤不知手機是何物,但聽那個世界的人是這麽稱呼的,且人均有一只。

諸多新奇事物沖破了向來自負的帝王認知,就連之前在房事上受到的挫傷也被沖淡了不少。

他現在就很想擁有一只可以控制“直播”畫面的法寶,那他就可以讓秦皎徹底從他眼前消失。

但秦皎周圍的諸多東西他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他即使想找尋此類法寶,也無處可尋。

蕭澤心中暗惱,低頭又見滿案的奏折,想着江南水患,百姓流離,食不果腹,再聯想起自己剛才所見的金色稻田,蕭澤也不禁生出幾分自我懷疑。

自己真的是個無為昏君嗎?

若是他也擁有不能點火就能亮如白晝的燈,如果他也擁有穿雲追日的“展翅大鵬”,如果他的百姓也能種出金燦燦壓彎稻杆的稻子……

蕭澤越想,心中越煩躁,“來人,擺駕,朕要夜訪劉子義!”

宮人們面面相觑,不知皇上這又是要上演哪一出。

本來天子想見大臣,大可以直接把臣子召入宮中,現在天子卻氣勢洶洶說要擺駕大臣府上,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不過縱使不解,也無一人敢上前質問。

聖上這兩日太過反常,陰晴不定,稍有不慎,便可能招來殺頭之罪。

王懷德便是最好的例子。

再想想今日皇上在勤政殿批閱奏折時龍顏大怒的場景,大家都為劉大人捏一把汗。

看來天子此行,劉大人多半要遭殃了。

宮裏忙成一團,又通知了禁衛軍護送,浩浩蕩蕩一行隊伍朝着城南某小院而去。

此時已入夜,縱使京城再繁華,卻遠也不及秦皎現在所處國家之一二。

想到這裏,蕭澤更加煩悶。

京城南邊某老宅。

蕭澤站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宅院門口,側頭問:“确定這是劉大人家?”

陳公公道:“奴婢已确認過,劉大人家是這裏沒錯。”

“敲門吧!”

陳公公上前叩門。

隔了好一會兒,門才自內而開。

劉子義看着門口來人,臉色一變,趕緊行禮:“不知皇上到來,臣有失遠迎……”

“不必多禮。”蕭澤闊步走進院落。

劉子義緊随其後。

這是個普通二進式民房,院中種着小菜和兩三株果樹,跟時下士大夫們追求的風雅根本不沾邊。

後院的梨樹不算粗壯,但接的青梨卻不少,枝條都壓彎了。

蕭澤道:“你這梨兒結得不錯。”

劉子義:“待到成熟,臣給皇上送些入宮。”

蕭澤淡淡嗯了聲,目光落在樹下的燃盡的香燭上,“劉大人是在祭祀誰?”

劉子義低頭恭敬道:“今日是家中長輩的祭日。”

“你家長輩的祭日倒是趕巧!”蕭澤目光灼灼地看着劉子義,語氣明顯冷了幾分。

劉子義并未多解釋,他本也不善言辭,多說多錯。

蕭澤冷哼一聲,倒也沒計較,徑自朝唯一亮着的房間走去。

房內只有一床一桌和一書架,簡單至極。

桌案上還有字跡未幹的紙,蕭澤走過去拿起看了看,寫的都是些關乎農耕的技術,詳細記載了關于各種作物的生長數據,密密麻麻,鋪滿了一大張紙。

蕭澤這才稍得一些安慰,“劉愛卿真乃百姓的父母官,朕有你這樣的人才,甚感欣慰。”

“皇上謬贊,臣不敢當。”

蕭澤直接問:“劉愛卿,這些方法可都是秦氏傳與你的?”

劉子義身形一僵,蕭澤看在眼裏,便又道:“你如實說便是,朕恕你無罪。”

劉子義暗中看了蕭澤一眼,略微一想才回:“是一本書中所載。”

“書在何處?”

劉子義将之翻出來,呈給蕭澤。

書名曰《農耕要術》,沒著編纂人姓名,翻開便是一行工整小楷——此書與功名進取毫不相關也[1]。

見着這行字,蕭澤心口微顫,一時竟說不出是何種心情。

他翻開細看,此書文字樸實,甚至可以說毫無文采,卻也通俗易懂。

劉子義見機又道:“果木嫁接法效果最為顯著,院中青梨便是用了此法,所結果子比非嫁接的果木大而甜。”

“看來此法甚妙!”蕭澤想起秦皎在“直播”裏買的瓜果,确實品類豐富色相漂亮,非凡品。

“還有更妙的。”劉子義見蕭澤并未抵觸,便又給他說起了雜交法:“花亦有雌雄,多為雌雄一體,□□而得果實。若能幹預雌雄□□,用不同的雄花與雌花□□,得出的雜交品種能篩選出更穩定更好的品種。”

蕭澤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一沉,“此書你從何處得來?”

劉子義不知天子為何突然動怒,明明剛才還好好的,他還以為此書誠意滿滿,皇上應該頗為感動才是。

“此書為一不具名的小孩相贈……”

“滿口謊言!”蕭澤呵斥。

劉子義趕緊跪地謝罪,但書确實是一名小孩送到他手上的。

蕭澤綠着一張臉,“即日起,罰你半年俸祿!你還需得去江南赈災,若江南之事搞不定,你也不用回來了。”

言罷,拿起那本《農耕要術》便打道回宮。

回去路上,蕭澤坐在辇車裏,心情始終還是好轉不起來。

“陳公公,朕可是昏君?”蕭澤忽然問道。

陳公公道:“皇上夙興夜寐,為江山社稷不辭勞苦,若這都算昏君,那古往今來便無明君。”

蕭澤:“難道不是朕無大局,不容人,才使得江南水澇,百姓顆粒無收?”

“皇上,縱使堯舜在位,也無法保證年年風調雨順。更何況,皇上不是派劉大人出使江南了嗎?想必定會有個好結果的。”

“哼,你也覺得秦氏的方法可行?”

“這……”陳公公笑道:“是皇上知人善任,不計前嫌,有您的聖明,才會給劉大人将功折罪的機會。”

蕭澤卻只是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劉子義膽大包天,竟私自祭祀秦皎那女人。

秦皎這女人狼子野心,收攬人心倒是有一套。

以為不署姓名,他就不知道是誰寫的。他借着太監的宮燈随手翻了翻,見着後面的雜交法,臉更難看了。

秦皎這女人果真不知廉恥,滿紙污言穢語、歪門邪道不說,還傳給外男看!

蕭澤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綠了,他恨恨擡頭看向前方的直播畫面,女人還未入睡,抱着一只手機玩着。

秦皎刷了一整晚裴玉疏的動态和超話,得知今晚十點有金蘭獎的頒獎典禮,便用平板打開直播守着。

裴玉疏出演的《狩獵法則》提名了最佳男主獎,這是他第三次提名金蘭影帝,超話已經刷瘋了,粉絲們都在翹首以待。

【老公今晚會出現的吧?有沒有站姐提前透個信啊,迫不及待想看老公】

【應該會出現吧,畢竟是金蘭獎,又不是野雞獎】

【你們沒有老公嗎?別來搶我老公!】

【我已經兩個月沒看到老公露面了,他真的除了拍戲可能露面之外,別的時間都在神隐,作為一名疏粉,心好累,老公的每一次出現都像過年一樣】

【今晚的金蘭獎現場好熱鬧,果然不愧是全娛樂圈的白月光要出現的日子,女明星們穿得一個比一個漂亮】

秦皎刷了很多帖子,也沒翻到裴玉疏出沒的生圖,只好又回到直播現場。

當女主持人宣讀金蘭獎的最佳男主時,臉都快要笑爛了:“恭喜我們全娛樂圈女明星的白月光——裴玉疏老師奪得這次金蘭獎的最佳男主!”

主持人的話音一落,直播間便被密密麻麻的彈幕刷屏。

【果然不愧為是我看中的男人,太強了】

【恭喜裴老師!裴老師實至名歸!】

【老公我愛你!】

【啊啊啊啊啊~】

【裴玉疏!裴玉疏!】

秦皎也激動得一下從床上坐起,點開彈幕發送框,如玉的手指激動得發顫。

接着,正無聊地坐在車辇上回宮的蕭澤便看到秦皎輸入一行字:【恭喜老公!老公最棒!】

作者有話說:

1.來自《天工開物》的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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