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主持人講完開場白，舞臺燈光由暗轉明。

飾演女主淑妃的龐雯雯和飾演大宮女的韓藝函從舞臺左邊出來，兩人邊走邊說着劇本臺詞。

“皇上是真的喜歡娘娘你呀，高麗國進貢的百年參只有兩根，除了太後娘娘，另外一根他都賞給了你。”

“哪有那麽上心？他不過是看中我肚子裏的皇子罷了！”

直播間粉絲們刷起了彈幕。

【雯雯最棒，今天妝造好漂亮】

【雯雯姐逆生長，少女感毫不違和】

【函函小姐姐加油！】

【龐雯雯出演的角色竟然是女主嗎？那秦皎演的是什麽？】

【造型好現代，妝容也太不符合人設了】

另一只直播窗口裏，端莊穩重的女人正坐在書案前，慢慢研磨着青硯。

王導看着臺上的女人，臉拉得老長，秦皎這女人在搞什麽幺蛾子？

她的動作不徐不緩，一派從容，待到墨汁差不多了，便拾起筆架上的狼毫，端坐案前，開始一筆筆書寫起來。

她的表情凝重認真，一點也不受舞臺左邊的劇情影響。

直播間不少人都被這一幕吸引，點開了後邊小窗口。

【這位小姐姐是誰呀？好優雅好有母儀天下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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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磨墨提筆的姿勢也太标準太優雅了，很有古典範】

【她的妝造跟龐雯雯和韓藝函簡直不像一個次元，這位是真正的古典美人】

【大唐的女官肯定就是這副模樣，小姐姐滿足了我對古典美女的一切幻想】

觀衆們都在讨論着正在提筆奮書的秦皎，蕭澤也對這一幕分外贊許。作為曾經才名滿天下的秦國公親手栽培的嫡長孫女，秦皎的才名也不淺。也正因為有這份才情，她恃才傲物，目中無人。

如果她一直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倒也不失才女之名，可惜這女人太善妒，婚後只會拈酸吃醋，連才情也泯然于衆。

彈幕話題刷得很快，不少觀衆都在猜測臺上這位優雅端莊的小姐姐身份。

【還沒人知道這小姐姐是誰嗎？我想粉她！】

【這不是連黑子都不敢攻擊她醜的大美人秦皎嗎？】

【卧槽，是秦皎？難怪我覺得眼熟，不過秦皎的演技竟然這麽好嗎？】

【塑膠粉們別到處碰瓷行不？你家主子就是個廢物，有這麽好的演技嗎？】

【雖然但是，秦皎好像就在王導這一組，官宣中也是秦皎】

大概是之前被洗腦得太厲害，皎月們也不太自信是不是自家小姐姐了。這張臉和他們心中的秦皎有七八分相似，但氣質氣場卻全然不同。

秦皎的經紀人萬香雪吐槽過秦皎膽小謹慎，只有一張臉能看，其實就是個廢物美人。偏偏粉絲們還吃這個人設，覺得美女只需要貌美如花就行了，廢物與否沒關系。

當然，大家都去誇秦皎了，龐雯雯的粉絲和韓藝函的粉絲就不太樂意了。

【不就是做做樣子，有什麽好吹的】

【一看就是假寫，裝模作樣假把式】

【節目組好坑，給她的就是那麽好的妝容，我家雯雯姐就那麽敷衍】

【某些粉絲好酸啊，酸味都溢出屏幕了】

就在彈幕質疑秦皎假寫時，鏡頭轉向，正好從斜上方對準了秦皎執筆的手，然後大家就發現一行行雲流水的行書躍于紙上。

【卧槽，原來是真寫！小姐姐牛逼！】

【雖然看不懂，但這書法寫得真美】

【姐姐的手好漂亮，我能玩一年】

【前面玩一年的，是不是不行？我能玩一輩子】

【彈幕一群lsp】

蕭澤看着正在認真書寫的秦皎，思緒不知道飛向了何處。

他很少這樣長時間看過這個女人，現在拜這“直播系統”所賜，才第一次認真觀察秦皎。

其實她現在這樣認真專注的樣子很迷人，任誰看了都會喜歡。

如果她的占有欲不是那麽強、性情不那麽暴躁、嫉妒心不那麽重……自己或許也會慢慢接納她，喜歡上她吧？

雖然不可能像她喜歡自己那麽喜歡，但應該也不會把她打入冷宮賜她鸩酒……

蕭澤正想得出神間，舞臺上龐雯雯和韓藝函已經走完一段劇情，闖入了秦皎所處的右邊舞臺。

秦皎微微蹙眉，擱下手中之筆，擡步走了出去。

而同時，右邊舞臺的燈光也從局部變成了全場大亮。

光線照入她那雙亮如點漆的眼底，像淬了冰的深海，泛着冷冽的光。

【小姐姐眼神殺我】

【她看向鏡頭時，我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

【這就是女王不可冒犯的威嚴嗎？】

【這個眼神戲太贊了】

“誰在外面鬧！”

冷清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幹淨利落，飾演女主的龐雯雯和大宮女韓藝函兩人明顯一怔，像是被吓住了般，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龐雯雯臉上閃過震驚、恐慌、嫉妒、憤怒等諸多情緒，最終才穩住心神，說出了本該屬于韓藝函的臺詞：“皇後娘娘，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不知您在這裏……”

韓藝函聽到龐雯雯說出自己的臺詞，這才如夢初醒，有些茫然地看了龐雯雯一眼。

“大膽！本宮的飛鳳閣什麽時候成了你們的嬉鬧之地？”

“娘娘，求求你開恩，淑妃肚子裏已有小皇子，你要罰就罰我吧……”

臺上上演着這一段戲份，直播間吐槽不斷：

【這劇本是誰寫的？好他媽弱智】

【這是王導曾經執導過的《帝臺春》，估計很多人沒看過，十多年前的雷劇】

【剛才龐雯雯是沒接住戲吧？臉上表情都失控了】

【何止龐雯雯沒接住戲，韓藝函的表現更拉胯】

【這段簡直是小姐姐一人實力碾壓啊】

【我有預感，這段演技大翻車将會成為名場面】

【女主太做作了，我寧願看小姐姐一直寫字】

【傻逼女主，明明是你打擾了皇後，現在卻裝無辜】

【宮女是個心機女吧，還用淑妃肚子裏的小孩要挾，這不火上澆油麽？】

蕭澤也忍不住皺眉，這兩個女人太煩了，闖入皇後寝宮嬉鬧，合該被罰。

秦皎一巴掌扇在韓藝函臉上，“賤婢閉嘴！這裏豈有你說話的份！”

韓藝函沒打得懵住，秦皎……秦皎竟敢真打！

龐雯雯的演技在越來越擺爛的娛樂圈，确實還算可以的，至少哭戲是合格的。被刁難後，眼裏立馬就蓄起了淚水，“姐姐，我們不是故意的……”

秦皎睨着她，“都跑來本宮面前炫耀了，還不是故意，看來這宮中的規矩你們還沒學會，今天本宮就好好教你。”

“姐姐，求求你看在小皇子的面上……”

“啪——”

秦皎反手又是一巴掌，“別把自己的肚子當回事，是個什麽東西還難說呢！”

龐雯雯捂着臉，羞惱至極，偏偏還不能還擊回去。

臺上劇情拉扯，直到有人叫“皇上駕到”才結束。

蕭澤看着這一幕，眉頭皺得越來越緊，這戲本怎莫名有種熟悉感？

一次溫婉入宮，誤入秦皎休憩之處，被秦皎刁難，後來自己及時趕到，才救下溫婉。

當時他就厭惡極了秦皎，覺得她惡毒善妒，連溫婉那麽溫柔善良的人都欺負。

但是看了臺上這一幕戲，他又覺得秦皎雖是跋扈霸道了些，而那名妃子和宮女更煩，目無規矩不知尊卑，合該被罰。

不過轉念一想，溫婉和這名淑妃還是有本質區別的，溫婉更溫柔可人，不是那等不懂規矩之輩。

表演結束，輪到導師點評。

龐雯雯還在抽噎中，粉絲們都感動哭了：

【雯雯姐演得好棒】

【雯雯姐入戲太深，現在都沒緩過來】

【說雯雯演得不好的，睜大狗眼看看，雯雯演完眼睛都哭腫了，心疼】

王導作為她們組的導師，第一個點評：“有些話我不說不快，秦皎，你表演太用力了，全程都在給自己加戲，你這種行為像戲霸，只顧自己表演，不給搭戲演員空間。”

王導這話一出，直播間滿屏問號。

【怎麽回事？這個王導的評語也太過了吧？我覺得秦皎演得挺好啊】

【原來真的是秦皎，我都沒敢認】

【王導懂不懂演戲？秦皎明顯比龐雯雯和韓藝函演得好啊】

【秦皎就是戲霸，王導專業導演不懂戲，難不成塑膠粉們懂】

網上吵翻了天，現場的秦皎卻十分淡定：“秦導仔細說說我怎麽全程給自己加戲了？”

王導一噎，“你的表演浮誇，自帶道具上陣，這對其他演員來說，一點都不公平。”

“王導，角色需要演員用心演繹揣摩，需要演員去挖掘角色更深的思想和內涵。我看過你的采訪，說過劇本裏的皇後在歷史上存在過，我也去翻了史書上關于這位皇後的記載。她雖不得寵，卻很有才華，而且愛民如子，她不止會吃醋，也心懷天下。我作為她的演繹者，難道不該去挖掘她更深的人格，而只能像這劇本裏寫的，無緣無故暴打小白花女主？”

“你——”秦皎每說一句，王導臉色就黑一度，“你怎麽可以說這個女主是個小白花，你這樣擡高自己來貶低別人的角色，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該做的！”

秦皎并不退讓：“她除了沉溺私情，在男主皇帝面前争寵，對社會根本就沒有起到什麽正面意義，難道不是小白花？”

網友們都被秦皎這一波操作震驚到了，紛紛吃起了瓜：

【這個新人真勇，連導師都敢得罪，就不怕被封殺？】

【秦皎這是飄了吧？雖然今天演得好，但感覺情商有點低】

【我覺得秦皎說得沒錯，是王導自己存了偏見，故意針對】

【就是要這樣正面剛的舞臺才精彩，最他媽讨厭和稀泥】

【敢說大實話的小姐姐，我喜歡】

蕭澤聽完秦皎的話，也陷入了沉思中。冷靜細想，秦皎的話也不無道理，她的性格雖然嚣張跋扈嫉妒成性，但也挖掘出劉子義這樣的人才，讓楚地百姓年年豐收。

溫婉賢良淑德，不問朝堂之事，自然也談不上助他理政。

現場一片尴尬，除了王導的另外三名導師一時也不敢随便評論，輕易開口搞不好會把自己繞進坑裏。

龐雯雯心中憋着氣，又聽秦皎這樣貶低自己的角色，簡直就是貶低、拉踩她本人！

“所以你就下那麽狠的手打我，是嗎？”龐雯雯質問，眼裏盈滿了淚。

秦皎心中冷笑，上上輩子她顧忌傷到對方，沒敢下狠手，是借位拍的，龐雯雯卻在後期采訪中內涵她真打，并且還借機立了個敬業肯吃苦的人設。

這次她真打了，龐雯雯卻委屈上了。

秦皎道：“雯雯姐，我在這裏扮演的是個容顏老去嫉妒成性的惡毒皇後。劇本就是這麽寫的，皇後聽到淑妃之語，怒火攻心，反手給了淑妃一記耳光，淑妃半邊臉頰頓時腫了起來。我是按劇本演的，如果誤傷了你，我給你道歉。”

龐雯雯頓時氣得接不上話來。

支持人見場面有些失控，趕緊讓另外三名嘉賓點評。

大概是顧忌到各種人際關系，導師們對臺上三人的表現也都有褒有貶。最後打分環節，秦皎在其餘三名導師手上得到的分數總和最高，但王導還是堅持讓秦皎出局。

“秦皎，作為你的導師，我最後也想送你一些忠告。新人在娛樂圈剛冒頭時最容易膨脹，覺得自己會是未來的天皇巨星，但娛樂圈昙花一現的流星太多了，沉下心謙虛一點才能走得更遠。”王導将這話說得語重心長，網友們也開始搖擺。

【雖然王導之前點評演技時有點過，但最後這番話沒毛病，我也覺得秦皎飄了】

【我覺得他們之間肯定私下有過節】

【王導在京圈人脈那麽廣，秦皎估計涼了】

被唱衰的秦皎卻只是淡然一笑，從容道：“王導，我也想回贈你幾句話。站在高處的人最容易迷失自己，因為他看什麽都是高高在上的，甚至連規則、法律都會被他們藐視。這世上從高處跌落的人太多了，只有保持敬畏之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

秦皎說完下臺，鏡頭定格在王導那張氣到扭曲的臉上。

他指着秦皎離去的方向，幾近咬牙切齒：“這種不聽忠告的人，遲早有她後悔的一天。”

勤政殿的小榻上，看完整臺戲的蕭澤不禁輕嗤一聲：“秦皎這女人，果然受不了丁點委屈。”

他睡了一天，腹內空空，這出好戲也收場了，他便讓太監傳膳，吃飽還要看看奏折。

秦皎出局，但後臺還有個人物小采訪，主要是采訪演員對角色的理解、排演過程中遇到的困難趣事等，上星播出時會剪輯到成片上，也會作為後期花絮福利放到網絡平臺。

秦皎來到後臺采訪室，與采訪人相對而坐。

“秦老師對今天的表演還滿意嗎？如果可以打分的話，你會給自己今天的表現打幾分？”

秦皎：“滿意，打9.9分吧！”

女采訪人有點吃驚，畢竟這也太不謙虛了，但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笑着追問：“能說說為什麽打9.9嗎？”

“因為怕自己驕傲，所以減掉0.1分。”

采訪人：“……”

她以為秦皎打分9.9已經夠不謙虛了，沒想到還有更不謙虛的。

接着采訪人又問了秦皎一些關于皇後這個角色的理解，秦皎都一一作答。

采訪進行到最後兩個話題，采訪人：“你扮演的皇後很受網友們喜歡，你以後會不會考慮接這種角色？”

“不會。”

秦皎回答得很果決，把采訪人搞不會了：“為什麽？”

“因為目前的影視圈，很少有作品會比較客觀地去刻畫一個不受寵的皇後，他們喜歡将這種角色臉譜化，一味抹黑，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襯托出男女主的美好。”

秦皎如實說出心中看法，繼而又似想起了什麽，帶着幾分自嘲地說：“不止影視作品，歷史也是這樣，他們對女性太苛刻了。”

采訪人一時也靜默了，她繼續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穿到古代成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後，你會怎麽改變命運？”

正在用膳的蕭澤覺得這種問題可笑至極，同時又忍不住好奇，如果秦皎再來一次，會做怎樣的選擇呢？

會選擇努力讓自己愛上她嗎？

秦皎聽到這個問題卻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沒有其它條件，比如不按劇情出牌就會死那種？”

采訪人不知她為什麽會這麽問，卻還是微笑回答：“沒有。”

“那……就造反當女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