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玉疏送完藥之後便離開了,秦皎拿着手裏的藥膏看了又看,上面都是英文,确實是用來給人治外傷的,不是獸藥。

還撒謊騙她!

秦皎微微揚起唇角,又去鏡前将藥塗上。

回席後她才得知裴玉疏已經走了,她也沒什麽心思繼續留下。這裏的資源大佬雖多,但想上前搶着分羹的明星也多,且大多都比她更有資歷,她并沒打算跟着湊熱鬧。

去乘坐電梯時,秦皎又一次遇上了龐雯雯。

對方剛送走一個品牌商,臉上讨好的笑容還沒退去,轉頭便和秦皎對上,當場表演了個川劇變臉,看向秦皎的眼神像要噴火般。

秦皎唇角輕斂,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按了下行按鈕。

龐雯雯才被秦皎打過,又被按頭道歉,心中自是不服,當下便酸道:“呵,了不起,綠茶婊又攀上高枝。”

“那還不是多虧了雯雯姐你呀!”秦皎說着貼近龐雯雯。

龐雯雯有點慫了,想調頭離開,“秦皎,你想幹嘛?!”

秦皎卻不肯如她願,一把拉住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當然是謝謝雯雯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和我心愛的人拉近距離呢!再見了!”

說完,秦皎勾唇一笑,一腳踩過龐雯雯的腳背,直接進了電梯。

龐雯雯吃痛,慘叫一聲,痛得蹲下身去,腳背上被踩掉了一塊皮。

而此刻,電梯門緩緩關上,秦皎那妖精站在電梯裏,正得意忘形地對她揮手。

在秦皎離席後,錦國的現代直播也進入了隐身狀态。

見秦皎消失,溫太後大喜若狂,“終究是邪門妖術,自有天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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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所言甚是,待到明日大師來,定讓她消散無形。”一旁伺候的宮女奉承道。

溫太後冷哼一聲,“此等禍國妖女,魂飛魄散才好!”

來儀宮,正琢磨着如何和皇上圓房的溫婉也松了口氣,雖不知那方幻象為什麽突然消失,但沒有秦皎打擾,她方好和皇上溫存。

“皇上,空中幻術已消散了。”

“嗯。”

蕭澤滿腦子一團亂麻,他搞不明白那個“現代直播系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裏面的秦皎是否真實。

而且據他之前的經驗,這玩意明兒沒準又出來了,他摸不透它的規則,這種失控的感覺對向來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說,實在太糟糕。

“皇上~”溫婉不覺間已纏了上來。

蕭澤回神,察覺溫婉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不禁皺了皺眉,心中沒來由生出一股厭惡。

蕭澤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他便又趕緊将這種不對的情緒壓下。

只是情緒壓下去了,身體卻騙不了人。自從上次被秦皎那女人打岔之後,他發現自己對這種事情就沒來由的抗拒。

思及此,蕭澤的臉色又沉了沉。

他雖不沉溺于□□享受,但也能一直這樣下去,以後世人如何看他?大錦的江山,又由誰來繼承?

溫婉點了半天火,結果一點火苗子都沒升起來。

蕭澤冷着臉,不想被她看出自己這方面的缺陷,便止住了那雙游離在他身上的手,“朕今天乏了。”

溫婉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尊嚴都仿佛被踩在地上狠狠碾壓了般。

自從秦氏死後,皇上就變得不正常,對她的态度也明顯變了很多,雖然看上去她依舊獨得聖寵,但是……皇上的心已經變了,他對自己沒了男女之情。

如果一直無法和皇上圓床,那自己的地位又該用什麽來保證?

收回的手拽成了拳頭,夜色下的那雙溫柔眼也仿佛被染上了暗色。

年輕氣盛的天子和獨得聖寵的新後各懷心事,待到周圍歸為寂靜,天子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出了溫柔鄉。

溫太後做了一夜噩夢,夢見秦皎化成厲鬼找她索命,害得她今日起來整個人都恹恹的。

城中的和尚道士入宮做了一波又一波的法事,結果不僅沒把晦氣祛除,反把秦皎這只妖精“招”出來了。

“幻境”裏的秦皎沒有盛裝打扮,只穿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裙,素顏幹淨青春,生活在高大明淨的高樓裏。

溫太後差點再度暈厥,秦皎這妖女陰魂不散,何時才是盡頭?難不成真要日日面對這張她此生最厭惡的臉?

“皇上,這長信宮哀家是待不下去了,哀家要搬去看不見那妖女的地方。”溫太後哭訴着。

“現在宮中哪還有什麽看不見秦氏的淨土?”蕭澤冷嘲道。

溫婉略微想了想,“皇上,不若我們搬出皇宮,去廟裏靜修一段時日。”

溫太後一喜,“此法好!廟裏有菩薩鎮守,想必秦氏那妖女定無法作妖。”

蕭澤不清楚“直播系統”到底屬于何種東西,他直覺此物與秦皎有關,但應該不是魂體。

不過将太後和溫婉送走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秦皎生前素與她們不合,而這“直播”來歷不明目的不明,遠離方為上策。

溫太後一行人收拾妥當,一刻也不願停留,頂着烈日便去往城郊的清涼寺。清涼寺較之城內的法王寺更清幽,也更适合修身養性。

因廢後幻象而搬出皇宮躲去寺裏,說出去委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所以這次出行他們十分低調,只帶了一些貼身随從,乘坐的也是普通豪華馬車。

大概是想着出了宮就不用見到廢後,衆人面上神色都稍霁。

不料途徑靜心湖畔時,又一次看到了陰魂不散的“直播”。

秦皎買了許多物資,放到自己的後備箱裏,見準備得差不多了,便動身啓程,前去禹市。禹市那邊最近在下大雨,這場雨已經連續下了兩三天了,而且還将繼續下。

暴雨給禹市造成的損失難以估量,雖然隔了兩世光陰,秦皎還是記得這場雨。經濟損失自不用說,這場雨也帶走了不少無法挽回的生命。

當時她在娛樂圈口碑崩塌,被網友們罵得自閉,甚至連手機都不敢看。是後來,她才知道禹市洪災時,裴玉疏正好也在這邊補拍電影。

裴玉疏去世後,有人放出了他在這場水災中救人、送物資,累到就地睡着的照片。

但裴玉疏生前從未拿這事炒作,連粉絲們都不曾知道他當過志願者一事。

秦皎不知道這次去會不會幸運偶遇裴玉疏,不過能在關頭為社會盡一份綿薄之力,也算是她重活一次的意義吧!

反正最近也沒行程,經紀人鑫姐估摸也是想晾一晾她,因為自己近日開始不聽話了。

這輛越野在車庫積了很多灰了,她以前摸都不願摸一下,覺得髒。現在嘛,開起來只覺得爽,比她辛苦賺錢買的那輛十多萬的代步車好開多了。

舒适感都不在一個層次。

她載着滿車物資上了高速,直接将車速飙到110,順便開起車載音樂,beyond的經典老歌在狹窄的車內空間響起。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人生就該這樣,想幹什麽就去幹,想追什麽就去追,自由自在。

湖畔的柳蔭樹下已經聚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正對着空中幻象聊得歡。

“這一定是天上的神仙顯靈,給我們看成仙後的生活。菩薩保佑我!”

“得了吧,哪個神仙像這女人一樣穿得這般不倫不類?大腿都赤條條的,簡直傷風敗俗。”

“若不是仙宮,為什麽他們能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又能住在水晶宮殿裏?”

“此蜃樓甚是奇妙,竟還有如此飛車,能日行萬裏,還無需車夫和馬兒,只怕皇上的車辇也比不上。”

正坐在馬車內的溫太後聽到這些對話,氣息又不穩了:“秦皎這妖女妖言惑衆,這些愚民竟還奉為神明。”

溫太後剛發完氣,外面又傳來幾名女子輕浮的笑聲。

“不知今日能否看到裴老師。”

“若能找到像裴老師那樣的夫君,此生便是做妾,也無憾。”

“你就做夢吧,這天下像裴公子那樣神清骨秀的男子又能有幾人?”

“那位秦姑娘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和裴公子是金玉良緣,期待他們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就在幾名女子談論時,一道男聲插入:“哼,那秦氏就是個風騷入骨的,你看她穿得衣服,有辱斯文有傷風化,簡直比勾欄院的□□還要放浪。還有那裴老師,自己有妻有女,還跟一個風塵女牽扯不清,一看便不是什麽良人。”

這番話顯然引起了幾名女子的不滿,“窮酸書生,你還成日做着你的小姐夢,可惜大戶人家的小姐根本看不上你。”

“你……你們這群妓子,不可理喻!”

忿忿不平的書生被氣走。

“裴老師是誰?”有人不解問道。

“一個美男子,貌比潘安,溫文爾雅,昨日見過的姑娘們都說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人。”

裴玉疏一下統一了古今審美,可能有人會說秦皎等美女像狐貍精,美則美不夠端莊,但在裴玉疏身上,卻甚少有人說他不好。

“縱使再好又怎樣?裴公子都有妻兒了,秦姑娘嫁過去也是要做小妾的。”

“給那樣的人做小妾,也總比嫁給不解風情不懂溫柔的臭男人好,更何況他還生得那般好看。”

蕭澤的車就從這群人身邊駛過,将他們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臉色沉得可怕。

溫婉觀察着他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不過很快這絲譏笑又消散,恢複了她慣有的溫柔,“皇上別生氣,這些百姓不明事理,根本不知這是秦姐姐的幻術,才會受幻境迷惑,以為是天上的神仙。”

“哼!哪有她那般不知廉恥有傷風化的神仙,我看那書生說得對,勾欄院的□□都沒她□□不堪!剛才盛贊那個男人的也是幾名妓子,都是不要臉之輩,秦皎和她們果然是一類人。”溫太後酸道。

“秦姐姐确實不該使出這樣的幻術,她與外男不清不楚,現在連百姓這都這般談論了,這是要置皇上于何地?”

蕭澤冷着臉,“朕早已将她廢為庶民!”

嘴上雖這麽說着,但蕭澤心中還是難以咽下這口氣,秦皎雖然被自己廢了,但她一日是自己的女人,便一生都是他的女人。

不,只要她還記得自己,那她就是自己的女人!

不管幾生幾世。

而現在,全京城都在讨論秦皎和一個外男,真是傷風敗俗,要他堂堂帝王臉往哪兒擱?

蕭澤冷聲吩咐随行侍衛:“衛峰,去遣散那些愚民,不準他們再造謠言。”

“把這些妖言惑衆之輩抓起來扔進大理寺。”溫太後補充道。

溫婉想了想,“皇上,這些人會這樣認為,也是受了秦姐姐的蠱惑,不若再貼一張告示,昭告天下這些都是廢後變出來的幻術,讓大家不要信以為真。”

蕭澤也正有此意,這些人沒見過秦皎,會被秦皎迷惑也正常。

只是一想着秦皎與裴姓外男被這些人傳得有鼻子有眼,蕭澤便氣悶不已。

他們不過才見一面,有什麽好傳的?!

不過這次出現的“直播系統”不會像之前那樣與他如影随形,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只要自己不想看到秦皎,去沒有“直播系統”的地方就行。

沒多久,一群佩刀官爺來到靜心湖畔,警告衆人:“別在這裏圍觀,都給我讓開!這是廢後變出來的妖法,切莫相信,否則魂飛魄散可怨不了人。”

“什麽?這不是蜃樓嗎?怎麽成了廢後的妖法?”

“廢後罪大惡極,死後愚弄百姓,若是發現有被廢後妖法迷住的,便該報官。”

圍觀的百姓們聽說了這是廢後的妖法,一個個都驚懼不已,聽說了要是被廢後妖法迷住,還會被抓入大牢,更是不敢再輕易亂言。

而之前就覺得這“蜃樓”蹊跷的,現在更是痛快大罵。

“廢後乃禍國妖後,自她執掌後宮來,不準皇上臨幸別人,害得我大錦至今還無皇嗣。若非皇上仁慈,早該廢了這等善妒的妖後。”

“我還聽聞立後大典被這廢後破壞了,廢後生前善妒,死後亦善妒。可憐溫貴妃賢良淑德,和皇上真心相愛,卻生生被這善妒的妖後拆散。直到妖後被廢,皇上才得以讓溫貴妃入宮。”

“這禍國妖後還勾引外男,可惜人家那個公子已經有妻女了,她若嫁過去,只能當妾。”

“沒準還只能當外室呢!”

一群愚民将廢後當做出氣筒,罵得痛快,而另一個世界的秦皎現在正聽着歌吹着空調開着悍馬行駛在新高速路上。

當然,也有很多人暗自好奇,為什麽廢後會幻化出這樣的幻境,這幻境裏的東西到底是不是存在的?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相信官府,畢竟這幻境裏的東西太離譜了,根本不像真的。

這世上哪能有那麽高的大廈,哪能有那麽平整的路面,哪能有那麽多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哪能有日行千裏的飛車……

“散了散了,果然都是假的,原來我們竟差點被廢後迷失了心智。”

“娘,雙兒好怕怕,我們會不會真的被裏面的妖精吸去魂魄?”

“別怕,我們趕緊回家,不看就不會被吸魂。”

圍觀百姓紛紛逃走保命。

蕭澤等人到達清涼寺之後,住持給他們安排了客房。他們今日來時太陽太烈,溫太後到了客房之後,便覺得頭重腳輕,沉沉睡了一覺。

這一睡不但沒睡好,反而越來越嚴重,同行的太醫把了脈,只說是中了暑,給她開了藥。

蕭澤在廟裏住了一晚,翌日本想回宮,他憎惡秦皎,但他也還有政事要處理,不可能一直躲在清涼寺。只是太後中暑還沒痊愈,他也只好在廟裏住下,等太後病情好轉再走。

城中百姓的風言風語猶在耳畔,蕭澤心情奇差,并未因不見秦氏幻影而有絲毫好轉。

秦皎那女人口口聲聲說着愛自己,轉頭卻和外男暧昧不清,現在還弄得滿城皆知,叫他如何不生氣?

其實秦皎以前不是這樣的,那女人雖然性格惡劣跋扈,但她眼裏只有自己,絕對看不上任何外男。她對自己有着近乎偏執瘋狂的占有欲,只要自己跟任何一個女人稍微親近一點,她就會吃醋生氣;同時也會因為自己敷衍的回應高興半天,會為自己的冷落而心懷不滿……

想起秦皎生前的刁蠻,蕭澤還是深感厭惡。

不知她現在又去哪兒了,想她如今一個丫鬟侍衛都沒有,蕭澤又生出一絲優越感來。

不過她一個人出去,該不會又去見陌生男人吧?

正這麽想着,伴着嘀嘀聲,直播系統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行字:【檢測到直播受衆,與直播對象直接相關的受衆不可逃避哦】

臉色已經冷如冰的蕭澤:……

秦皎所在的地方四處是渾濁的水,原來是遇上洪水了。

蕭澤不知道秦皎在搞什麽鬼,他只看到秦皎身上穿了一件色澤非常鮮豔的衣服,那衣服不知道是用的什麽材質,像充了氣般,手上正拿着一根……漿在劃船。

她的船也不知是用什麽做的,色澤豔麗,船身不大,像鼓鼓的羊皮。幻境裏的世界光怪陸離,現在無論看到什麽,蕭澤也見怪不怪了。

畫面裏的女人正努力朝一處低矮的房子劃去,那裏的房舍不及秦皎之前住的大廈高,低低矮矮的,不過比錦國大部分房舍好,也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建成的,遇上這樣的大水竟也未倒塌。

若江南百姓也都能住上這樣堅不可摧的房屋,想必能減少諸多傷亡吧?

蕭澤不禁聯想起江南受災的百姓來。

秦皎的船靠得近了,蕭澤才注意到這房舍的窗邊有等待救援的人。那向來高貴傲慢的秦氏善心大發,将人接到自己的小船上,然後又劃着槳離開。

被救的是一中年女人和一老者,上船之後就對秦皎謝了又謝。

“小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謝謝你了!”

“不客氣。”

“你叫什麽名字?在哪個單位上班?改天我一定給你送一面錦旗。”

秦皎聞言搖頭輕笑,“不用了,我只是路過這裏,無業游民,你可以叫我皎皎。”

“皎皎,你真是個好姑娘,長得漂亮,人也好,以後一定會有好報。”老者由衷贊道。

蕭澤不禁冷笑,秦皎竟然也能算好人?只怕他們沒見過這女人嚣張跋扈的一面。

如今倒是很會裝!

秦皎被誇,依舊副寵辱不驚,只提醒道:“謝謝,風有點大,你們扶好了。”

這是禹市城郊的一個小鎮,受災情況比較嚴重,秦皎昨日來時還不算太慘,結果今兒一覺起來就成了汪洋大海。秦皎原本以為自己在安置中心幫忙打點雜、将自己帶來的物資發給需要的人就夠了,沒想到鎮上還有很多被困的居民。

雖說消防員和政府都在積極救援,但被困者太多,人手根本不夠,援助的大隊伍還沒抵達這個小鎮,群衆們也不能什麽都等着政府,能自救的就自救。

秦皎劃得手都酸了,卻不敢松懈,趕緊把人轉移到安全地方。

蕭澤看着這一幕,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他不知道秦皎這女人給他看這一幕是什麽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對她有點改觀嗎?

她還真是總這般自以為是,以前這樣,現在依舊這樣,總想搞點東西來得到他的認可,得到他的心。

秦皎才将那位阿姨和老人轉移,又聽說小鎮另一頭還有人等着救援,她只好又先去救人。

“美女,你這皮劃艇哪兒來的,還挺好看。”和她一起去救人的年輕志願者問。

“網上買的。”

“你真是未雨綢缪,早知道我也買個皮劃艇在家裏備用。我覺得你好眼熟,跟一個明星很像。”

秦皎笑笑,“嗯,很多人都這麽說。”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顧健。”

“皎皎。”

“餃餃?小餃子?”

秦皎:“……我應該比你大。”

“總不能叫你餃子姐吧?我還是喜歡叫你小餃子,而且你看上去比我小。”

年輕志願者陽光健氣,濃眉大眼麥色皮膚,一看就是個經常運動的大男孩,而且也很健談,一邊幫着秦皎劃槳,一邊問:“你也是大學城的嗎?我是XX科大的。”

“我畢業了。”秦皎簡單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多是顧健在說,秦皎也會禮貌性回答,但大部分時候她只是在聽。

這兩人組合在一起,看上去倒也非常和諧。

但在蕭澤、溫太後等人眼裏,就分外刺眼。

溫太後吃了藥睡了覺剛醒,還以為在這廟裏再也不用見着秦皎了,沒想到秦皎這妖女竟然如此神通廣大,連寺廟都奈何不了她。

“這妖精又在勾引男人,果然狐貍精轉世。”溫太後氣得頭暈。

溫婉在一旁陪着她,看到畫面裏的秦皎,心中也很複雜。她是樂得見秦皎跟各種男人糾纏不清,這樣皇上和太後等人就會越發不喜歡秦皎,但是真正看着秦皎那麽受歡迎,人見人誇,她心中還是忍不住嫉妒泛酸。

“唉,秦姐姐這樣,要是被世人知道了,不知會怎麽想。”溫婉嘆了口氣。

蕭澤眉頭緊鎖,這都是幻象!

幻象而已!

是秦皎用來報複自己的幻象!

有顧健幫忙,秦皎這次劃得輕松多了。

他們根據求助人提供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被困的一家三口。

不過在救援的時候,那一家三口告訴他們斜對面還有一個被困的小孩,那小孩是被水沖到樹上挂着的,也算命大。

這處房子就建在陡坡上方,再往前水流實在太急了。秦皎從望過去,斜下方的樹枝上确實有個小孩,前方因為有比較大的水位差,而且這個坡比較長,他們的小皮艇很難在中途停下援救,還很有可能被沖走。

“這……就憑我們兩人怕是很難救下來,我們先打電話通知救助中心。”顧健道。

并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這種時候得量力而行,免得救人不成反添亂。

秦皎想了想:“那我們在這裏等會兒吧,等到消防員過來了,我們再走。”

“嗯。”

秦皎給救助中心打了電話,那邊已經安排了專業救援過來。

只是在等待時,那樹枝承受不住水流強大的沖擊力,眼看着就要斷了,只怕等不到消防員過來。

秦皎從小皮艇裏拿出救生繩,系在腰上,再帶上了一套救生衣,“小健,我去救人,一會兒我回來時,你們幫我拉下繩。”

“餃餃——”

秦皎将救生繩一端固定在旁邊還沒被淹沒的牆上,然後順着水流而下。

水流沖擊力比她想象還要大,一種完全無法掌控的無力感,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真的很渺小。

蕭澤看着這一幕,緊抿着唇,腦子裏不住地想,這真的是秦皎嗎?

那個自私自利、嫉妒成性的秦皎嗎?

這應該不是真的,只是秦皎的幻象,把她自己幻化成最美的英雄。

而在京城的靜心湖畔,雖說官府已經明令禁止百姓圍觀讨論,但現在的湖邊已經熱鬧非凡。

大家都不由得受這驚險一幕吸引,再也挪不開目光。

當秦皎拼盡全力到了斜對岸時,所有圍觀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氣。

秦皎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但她現在還不能倒下,她要将樹上的小孩救下來。可就在這時,樹枝被流水沖斷,秦皎顧不得什麽,緊緊拉住小孩。

她身上的安全繩終于經不住這麽大的沖擊力,斷了。

浪花沖打着她,秦皎現在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放手。

她放手,那小孩絕無生還可能。

“天~一定要沒事啊~”靜心湖畔,一少女緊張地看着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噓,小聲一點,別被官爺聽到了。”旁邊稍大些的女子提醒道。

兩人沒再說話,都目不轉睛地看着湖中心的屏幕,和他們同樣偷偷觀望的還有不少人,有的在緊張祈禱,有的在好奇質疑。

“廢後腰間系的是什麽?”

“他們船好特別,看着很新奇。”

“這是真的還是廢後幻化出來的?他們真有人情味,發生了水災還有這麽多人互幫互助,我聽說江南那邊到處都是搶人的盜賊。”

當然也還有很多人嗤之以鼻的。

“一切都是妖後施的法,可笑還有些蠢人信以為真,沒準哪天他們就被妖後吸了魂。”

“對,我也這般覺得,自從上次一書生看了那妖後的妖法之後,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像失了魂,聽說就是妖後所為,專挑年輕男子下手。”

“那妖後豈不是在采陽補陰?難怪妖力如此強,連法王寺的大師也束手無策。”

清涼寺裏。

蕭澤的心也跟着莫名揪了一下。

溫太後則在拍手叫好:“這妖女作惡多端,天都看不下去了,終于要收伏她。”

溫婉雖然沒說話,但眼底還是在不經意間流出了幾分幸災樂禍。

生死關頭,秦皎一刻也不敢松懈,事已至此,她讓自己先鎮定下來,迅速分析出現在的狀況。

自己身上穿着救生衣,她游泳技能也不錯,只是現在這裏的水流太急,會游泳也沒用。而和他們一起随水沖走的,還有先前小孩抱着的那根樹枝,那樹枝并不小。

秦皎正分析着,樹枝陡然動了兩下,像被什麽東西絆住了,讓他們随水漂流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的腳也碰到了除水之外的東西,趁着這一瞬機會,一下抓住了旁邊的障礙物,是房頂。

秦皎用盡所有力氣抓住了天臺的邊沿,那小孩也反應過來,學着她把另一手搭在臺上欄杆上,兩人借着被絆住的樹枝,一起爬到了天臺上。

這天臺上的水到了小孩的肩膀處,但幸好頭還能在水面上,而秦皎則上半身都在水上。

終于可以得到一絲喘息機會,剩下的問題就只能交給救援了。

蕭澤這才發現自己拽着的拳頭捏了一手心的汗。

不自量力的女人!

為了這麽些身份卑微的平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愚不可及!

畫面裏,旁邊的小男孩仿佛回過神,嘤嘤哭泣來。

“怎麽了?”秦皎不解,以為對方是被吓住了,便安慰道:“沒關系,消防叔叔很快就到。”

那小男孩卻搖搖頭,哭着說:“姐姐,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秦皎聽後忍不住笑了下,她的臉色已經很蒼白了,這一笑卻如昙花夜放,有了最動人的神采。

她摸了摸小孩被水打濕的頭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救你是在為我積功德,是我該謝謝你幫我造了七級浮屠,所以別哭喪臉了,好嗎?”

“嗯。”

她現在明明一臉狼狽,生死難說,卻還有心情去安慰別人。

蕭澤不由得想起那一次萬歲山狩獵,這女人也是奮不顧身幫他擋了一箭,最後反而慘白着臉關心地問他痛不痛……

如今她又用同樣的溫柔、同樣奮不顧身的方式去救一個毫不相關的人,連帶着萬歲山那次救駕都顯得不那麽特殊了。

蕭澤心中莫名又開始煩躁起來,都是秦皎這個女人做的妖。

這不是真的。

可他還是忍不住往下看,他要看着女人什麽時候魂飛魄散。

溫太後希望落空,免不了一番陰陽怪氣:“秦氏這賤命倒是挺大的,這樣還能讓她找到一線生機。呵,不過就算沒被沖走又如何,她早晚要死在這水澇裏。”

看得出,這水流越來越猛,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淹沒他們。

“哈哈哈,也好也好,能看看這賤人掙紮的模樣,豈不精彩?咳咳——”溫太後太過得意忘形,引起了一陣猛咳。

溫婉一邊替溫太後順氣,一邊道:“是啊,秦姐姐這次怕是難逃這劫了。如果她再次死去,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她現在這般到處破壞皇室的名聲,若能及早消失,去尋個好人家投胎也是好事,省得天天挑撥民心,這讓皇上如何自處?”

“人在做天在看,沒準這是天在懲罰她生前做了那麽多缺德事。”

溫太後話音剛落,畫面傳來一陣隆隆聲,把她吓了一跳,“這是什麽聲音?”

“娘娘別怕,沒準狐貍精渡劫,雷神來了。”旁邊的老宮女笑着說。

反正秦皎馬上就要死了,不如撿點太後喜歡聽的講。那水勢那般洶湧,洪水随時會吞沒他們,絕無生還可能,就算天皇老子都救不了廢後。

沒想畫面裏的秦皎絲毫沒有一絲慌亂,反而欣喜地擡起頭:“是直升機!有人來救我們了!”

于是,在大錦國的所有直播面上,他們看見一只會發出轟隆隆“雷聲”的“大蜻蜓”落在了他們的廢後面前。

光風霁月矜貴清雅的男人從“大蜻蜓”上一步步走下,朝着他們的廢後走去。

秦皎怎麽也沒想到,來救他們的竟然是——裴玉疏!

四周天光暗沉,還有細雨飛灑,男人卻仿佛自帶着光,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喉嚨一緊,隔着濛濛雨簾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眼眶不受控制地變得滾燙。

男人走到她面前,女人已失去了宴會上的光彩照人,慘白着一張小臉,未施粉黛,像雨打的嬌花,只有那雙水色染過的眸子依舊清澈黑亮。

裴玉疏目光幽幽,伸手幫她理了理貼在她眉眼上方的淩亂濕發,噙着絲似有若無的淡笑,柔聲問:“怎麽了?每次見着我都哭得這麽傷心。”

天子的禪房傳來杯盞盡碎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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