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咋這麽晚?

胡浪大喇喇地撩開門簾闖進後院。

院裏圍桌而坐的四個人動作統一地擡起頭,四張油乎乎的嘴,四雙油乎乎的手。

胡浪的眼睛落在方桌上,逐樣看過去,一盆冒熱氣的小米稀飯、一盆蔥花雞蛋薄煎餅、一碗醋辣蘸汁、三碟小鹹菜——醬黃瓜、辣白菜、甜蘿蔔。

“咕咚”一聲,胡浪咽口水。

毛三兒手裏抓着煎餅,罵道:“你還敢來?還沒挨夠揍啊!”

胡浪橫眉倒豎:“誰揍誰可還說不準呢!”

毛三兒冷笑:“鼻孔插蔥,還真當自己是大象啦?就你那點兒能耐,老老實實趴窩裏糊弄手下的黃毛痞子就得了,我勸你趁早別出來丢人現眼。要讓人知道你敢來找耿姐單挑,不笑掉大牙都鬼了,分分鐘一撮人削你一頓,你信不信?!”

胡浪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惱怒吼道:“你腦子嗆屎了吧!”

耿直眉一皺,瞪了他一眼:“吃着飯呢,嘴放幹淨點兒。”

胡浪竟然真的住了口。

宋斌涼涼地說:“你真要打,等兩個小時之後再來。我們這正吃飯呢,剛吃完就運動,對胃不好。”

耿直聽的直樂。

麻團兒趁機夾了兩大筷子辣白菜卷進煎餅裏,忙着吃,也不忘朝胡浪哼兩聲表明陣營。

在這一秒,胡浪驀地感到了一絲寂寥,就如同武俠小說裏,漆黑雨夜破廟躲雨的孤獨俠客。然後垮叽一聲,屋頂還塌了。

胡浪突然又想起來,他是帶了人來的啊!急火火撩簾一看,啧,人早跑了。

本來早上就為了揍耿直,連包子都沒吃只喝了碗豆腐腦,現在這群氣死人的還大大方方坐着吃飯,這他媽太憋屈了!哈,讓這四個人在他眼前大吃大喝?做夢吧!胡浪大步走到桌邊,手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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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麻團兒的稀飯呼嚕呼嚕喝了半碗。

麻團兒嘴裏的煎餅都忘了嚼,呆滞地罵:“我操……”

耿直也被吓了一跳:“你幹啥啊?”

“我吃飯!”胡浪四處看看,跑到牆角搬了個板凳擠到麻團兒邊上,搶過他的筷子和碗,居然就不避不忌地開吃開喝了。

麻團兒悲憤地看耿直:“姐!”

耿直也錯愕不已,她倒是想為他出頭,可為了一頓飯……真有點不值當。她起身到廚房去重新拿了一副碗筷給麻團兒,說:“吃吧。”

麻團兒忍氣吞聲,把板凳挪的離胡浪遠了點,給毛三兒使了個眼色。

毛三兒又給宋斌使了個眼色。

宋斌:“倒真是啊,從沒聽過這種事兒,一邊喊殺喊打的,一邊把臉皮一撕就能坦蕩蕩坐下蹭人飯吃,還是人親手做的。不知道這撕了皮的臉肉上,新皮長出來沒有?”

跟宋斌好幾年的交情了,耿直稍一尋思就懂他說的什麽意思,不過她沒阻止。容胡浪留着吃飯,不代表她心裏就沒有排斥。

過了好一會兒,胡浪才反應過來,擡頭說:“你小子,拐着彎兒刺我是吧?我告訴你,打從我頭回輸着回去,我就打定主意長期抗戰了,只要沒贏,我就還會來。你們啊,呵呵……”

麻團兒現在煩他煩得透透的,擰着眉說:“你笑屁啊?我發覺你這人咋這麽欠揍呢?”

宋斌道:“如果不是欠揍,他也不會來了。”

毛三兒嘿嘿笑:“說得對。”

胡浪猛不出溜端起宋斌的碗喝了一大口放回去。

四人再次驚呆,宋斌氣得脖子都粗了:“你真惡心死人不償命啊!”

胡浪狂笑:“哈哈哈!叫你說!你再說?”

耿直默不吭聲地站起來,走過去抓着胡浪的後衣領,硬是把他一路拎到超市大門口,擡腳一踹,胡浪嗷嗷叫着骨碌碌滾到臺階底下。

耿直站在門口的臺子上,居高臨下掃了他一眼:“媽的,胃口都給敗沒了。”

門口臺階統共沒幾級,胡浪三兩下爬起來,也沒受傷,就是硌得身上到處疼,指着她想放狠話,最後什麽也沒說,咬牙切齒地一瘸一拐走了。

“大哥在哪?”

“練武房。耿姐好。”

耿直笑道:“好。”

走進練武房,一關上門,就聽大哥喊道:“耿豬!過來打一場!”

耿直脫掉外套,只穿着背心短褲跳上擂臺,熱了熱身,擺好架勢,笑着對大哥勾了下手指,挑釁意味十足。

“來了!”大哥猛沖前來。

勾拳、格擋、橫踢、肘擊、騰空……高手過招,動作之快、組合之多,若有旁觀者定會看得眼花缭亂。

數不清多少回合,你來我往似是勝負難分,耿直狀态漸入佳境,雙眼因興奮而亮得發光。

“啊喲!”大哥哀嚎一聲,跌退數步,面色痛苦地捂着腹部,“耿豬饒命,我認輸!”

耿直汗流浃背,大口呼吸幾次,笑着說:“你演技越來越好了啊,打算啥時候去北影報到?”

大哥直起身來,笑着走到她面前:“給那些個明星一條活路。我要是出道,他們哪還有飯吃?”

耿直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爽了沒有?”大哥問。

“痛快!”耿直又對着空氣揮了兩拳,嘆道,“真想啊。”

大哥在她頭頂輕拍了一下:“得了。去洗個澡,出來喝酒,衣服給你放裏頭了。”

宅子裏有一間專門用作和耿直喝酒的房間,大哥穿着男式家居服,見她進來,擺手讓其他人出去,自己倒酒。

耿直對于自己穿的女式家居服沒有任何意見,實在是已經習慣了。盤腿坐上榻榻米,先喝了一杯。

“你是不是給我舅打電話了?我舅一回去就趕我出門。”

“怎麽着?你還不想來見我啊?”

“沒有。就問你這麽急,是不是有事兒啊?”

“想見你呗。”大哥說,“不過也有件事兒。你生日禮物,我不是一直拖着沒給嗎,今天給你。”

耿直叨花生米:“喲,過了快倆月了,我都忘了。肯定是大件兒吧?是啥?”

“喝完再帶你去看。”

耿直笑道:“行!敬你!”

從天微微藍喝到天深深藍,耿直打了個酒嗝:“不行了,看不清了。”

大哥放下酒杯:“那就停吧。走,我帶你去看你禮物。”

下樓,穿過院子,拐個彎。“到了。”

耿直左右看了看:“啥呀?”

大哥笑了下,拽着她的胳膊,往前又走了幾步,把一個東西放到她手上。

“鑰匙?”耿直擡頭再看眼前,“我操!摩托車?”

本來有點小醺,這下直接清醒了:“大哥你真送我這個?”

大哥笑着不說話,任她激動地亂跳,像個小女孩兒。

“太帥了!大哥!太帥了!”

“你那地方不是偏嗎,以後你閑沒事了可以騎上去兜兜風。”

耿直繞着摩托車轉,這摸摸那摸摸,喜歡都快要從眼睛裏滿的溢出來了。

“別轉了,明天大白天你再好好看。”大哥頓了一下,“你今天喝了不少啊,知道你沒喝多,但騎車不安全。你是明天再過來,還是今晚住這兒,睡醒直接騎走?”

耿直的視線一刻都不舍得離開摩托車,說:“真想直接騎回去。我明天再來吧。”

大哥眉峰動了一下:“哦?”

“我舅剛回來,想他了。”

大哥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多長時間沒見我,就不想我?回吧,個沒心沒肺的。”

“嘿嘿……我明天中午做涼面,你來吃不?”就算酒精沖了腦子,耿直也清楚記得大哥對每年第一頓涼面的執着程度和她舅舅不相上下。

“好,那明天我騎過去算了。”

“嗯。”耿直跨上摩托車,拍拍引擎蓋,對它說,“明天見啊,夥計!”

“舅,我回來啦!”

耿叔皺眉:“又喝這麽多。他留沒留你住他那兒?”

耿直:“留了,我想你了,就回來了。”

“回來好!”耿叔笑說,“那你今天早點兒睡吧,這也快九點了。”

“我不困,我高興。大哥今天送我一輛摩托車,超他媽帥!”

耿叔:“你再說一遍?!”

“……超帥。”

“我沒在的時候就算了,這個可是我現抓的,沒啥說的吧?”

“……沒。”

“好的很,現在困了沒?”

“……困了。”

耿叔慈善地微笑:“去睡吧。”

耿直請示:“但是明天大哥要過來,能不能後天再罰我?”

“那就後天。他過來幹啥?”

“把摩托車騎過來,然後吃涼面。”

“行吧。诶,那車騎過來放哪?”

耿直一呆:“是噢,前門後門都臺階。”

“唉,行了行了,我明早叫人過來在門前臺階用水泥鋪個坡,晚上推超市裏,白天放門口臺子上。”

“好,這樣好。”耿直憨笑。

耿叔笑她:“傻不愣登的。”

何田葉就是這個時候走進超市的。她看到眉毛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坐在一起說話,都在笑着,像兄妹也像父女,便猜測耿直旁邊那位就是她提到過的舅舅。

耿叔瞥了何田葉一眼,沒大在意。

耿直笑着問:“你咋這麽晚?”

聽語氣像是挺熟悉的人,耿叔于是又仔細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他皺了眉。

何田葉想道:這甥舅兩人皺眉的模樣也一樣的兇。

耿叔語帶迷惑地問:“我是不是見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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