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為啥突然變了個人?

何田葉說:“四月的時候我來過一次,當時是您在這裏。”

“哦……”耿叔點了下頭。

何田葉去貨架拿東西,耿直說:“她五一搬來的,住在半坡那個小區。”

耿叔問:“她叫啥名字?”

“不知道啊。”

耿叔也不感意外:“我還是覺得在哪見過,眼熟。”

耿直不在意道:“估計你上個月見她,覺得漂亮,就留了印象呗。”

耿叔乜斜她:“我是那種人?”

“嘿嘿嘿,說不準。”

何田葉過來結賬,耿直掃條碼,耿叔擰着眉頭盯着何田葉的臉使勁看。何田葉被他看得有點害怕,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有東西嗎?”

耿直痞笑着搗了她舅一肘子。

耿叔低頭想了會兒,在何田葉走到門口的時候,擡頭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姓何?”

何田葉訝異地轉回身,問:“您認識我?”

這一想起來,再看她的臉,怎麽看怎麽熟悉,耿叔笑着說:“你是田田吧。”

猛地聽到這個稱呼,何田葉一陣恍惚。

耿直疑惑地看着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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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叔說:“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姐夫,就是耿直她爸,以前在柳樹坡和你爸是對街修鞋的。你小時候我總逗你,好些年過去了,沒想到還能再見着你。”

何田葉的思緒順着他的聲音被拉回到遙遠的過去,回到她時常夢見的一家三口的日子。

耿直在腦袋裏扒拉半天,問:“啥時候的事兒?柳樹坡不就我爸一個修鞋攤子嗎?”

耿叔在她頭上拍了一下,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何田葉回過神,微笑着說:“我記得您,耿叔叔,那時經常給我買糖吃,還給我講笑話。十幾年了,您還記得我。”

耿叔說:“你長得很像你媽媽。”

耿直睜大眼睛問:“舅,你咋沒給我買過糖啊?”

“那是你牙蛀了,你媽不讓你吃糖!”

耿直:“你也沒給我講過笑話啊。”

“我倒是想講,你一見我就扯着我腿要聽幫派厮殺,我有機會講嗎!”

“……哦。”

何田葉腳底竄過一股涼風。厮……殺?

“诶?”耿直忽然反應過來,吃驚地說,“那你是本地人啊?!”

何田葉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我在南方沿海生活了七年,去年才回來的。”

耿叔:“在南邊兒上的大學啊,那以後是要在這不走了吧?”

何田葉點頭說:“不出意外的話。”

“那你以後沒事就來找耿直玩兒吧,随時來随時歡迎。”耿叔笑道,“耿直你肯定更不記得了,她小時候皮得很,都沒法在攤子上安生待一會兒。”

何田葉答應道:“好。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哎,再見。”耿叔笑吟吟。

耿直看她走了,問耿叔:“我咋覺得她虛花花的?”

“哪兒?”

“她明明是在咱這兒長大的,跑南方一趟,回來也一年了,咋還是南方口音呢?”耿直想不通。

耿叔想了想:“估計南方口音難改吧。你別挑人毛病,田田挺好的,一個人不容易,你以後多照顧她點兒,聽見沒?”

“知道,我也沒說她不好。咋?她爸媽沒了?”

耿叔嘆了口氣:“十四年了。”

何田葉回到家裏,靠着門發了一會兒呆,才開燈換鞋。

那個時候爸媽都還在,家裏雖然不富裕,卻從沒有少吃短穿,每天和和美美的,任誰都說她家幸福。

一晃眼,都這麽久了。

趴在床上,控制不住地回憶過去,那些人一個一個的都鮮活起來。

她記起耿叔叔,當時還很年輕,他講的笑話能讓自己笑得像只小母雞,咯咯咯不停。

至于耿直……她翻身看着天花板。

看着看着她就困了。

半睡半醒迷迷蒙蒙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何田葉睜開眼睛。

她想起來了!

八歲那年,爸爸的修鞋攤剛遷到柳樹坡。那天放學媽媽帶她去看爸爸,她站在路邊,穿了一件白色小碎花連衣裙,那是她最喜歡的裙子。忽然柳樹坡變得鬧哄哄,幾個大人扭送着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走過來,她瞧着稀奇,就打量那男孩——渾身髒兮兮的,臉上一道一道黑印,頭發短短的像刺猬。他們從面前經過的時候,男孩瞪了她一眼說:“看啥看!醜八怪。”

這句“醜八怪”,直到今天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後來才知道,那個總被別人家長扭送到對面修鞋攤的毛小子,原來和她一樣,是女孩子。

何田葉關了燈,蓋好被子。

呵,居然說她是醜八怪?

六點整,耿直起床,嚯嚯哈哈在院子裏蹦跶一圈,到廚房做飯。

耿叔聞着香味兒起來,飯上桌剛好開吃。

“哎呀,還是家裏的飯香啊,在外頭不管吃啥都不得勁。”

“那你別老出去了呗,讓宏叔衛叔他們去。”

耿叔笑了笑:“我不去,備不住哪天就叫人給頂了。”

“有大哥呢。”耿直說道。

“別提他!提他我就來氣!”

耿直忙問:“為啥?他陰你了?”

“他就是個陰貨。”耿叔不想多說,“吃你的,趕緊開門去,馬上有學生過來了。”

上早自習的學生們呼啦啦來,買面包買牛奶,又呼啦啦去。

耿直在門口溜達,見馬路對面來了個提籃子賣櫻桃的,就去買了些,洗了一盆坐在門口吃,學裘千尺“piu-piu”發射櫻桃核。

看到何田葉下來,耿直笑了下:“早上好。”昨晚聽耿叔說她們小時候常見面,雖然沒啥印象了,但現在看她,莫名就有種“發小”的感覺。

“早上好。”

何田葉買了面包,放兩個硬幣在櫃臺上,出來看耿直吃的歡,叫了她一聲:“耿直。”

“嗯?”耿直轉頭,“piu”一下。

眼看那顆櫻桃核奔跑着打在了何田葉的臉頰上,耿直張着嘴呆住了。

何田葉:“……”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拿紙擦擦。”耿直急忙跳起來,沒忘了把盆放在椅子上,跑進超市。

何田葉低頭,看盆裏紅紅圓圓還沾着水的櫻桃。

耿直跑出來,遞紙:“給。”

“piu!”

何田葉施施然從愕然瞪眼的耿直手裏接走紙巾,擦擦臉頰,再把紙巾塞回她手裏,若無其事扭身離去。

耿直愣了會兒,用那張紙巾也蹭了下臉頰,迷茫無語地抱着盆坐回椅子上,伸手抓櫻桃。

“诶?咋少了這麽多?”耿直奇怪道。

中午,毛三兒和宋斌先到,麻團兒有事不來,加耿直耿叔,四個人湊一桌打牌。

耿叔問:“麻團兒幹嘛去了?平時不就屬他最念叨着吃,今天咋不來?”

毛三兒:“還真不知道,神神秘秘的,不跟我們說。”

耿直笑說:“比吃還要緊,得是終身大事了吧?”

毛三兒壞笑道:“就他個三寸釘,哪找對象去?”

“笑話人家生理缺陷是不對的,”宋斌說,“不過他确實太矮了。”

耿叔:“你們這群!”

宋斌:“炸。”

毛三兒叫:“斌子你又炸我!”

“呀哈我車!”耿直撂牌沖了出去。

毛三兒:“我咋沒聽見?”

宋斌:“被音響蓋過去了吧。我也沒。”

耿直眉開眼笑地跟着大哥走回到後院,鑰匙在手裏一抛一抛的。

“大哥。”毛三兒和宋斌一齊站起來。

“嗯。麻團兒沒來?”大哥坐在耿直的位置上,拿起她的牌。

“他有事兒。”耿直說,“我去做飯,你們打吧。”

大哥理好牌,擡頭笑道:“耿叔。”

毛三兒和宋斌面面相觑。

耿叔揚眉:“當不起,還是叫我耿二吧。”

大哥:“難得聚一起,你們到外頭搬兩箱酒來。”

兩人自覺離桌。

耿叔:“說是舅舅,我比耿直也就大十歲,比你,只大一歲。你這聲叔,我當不起。”

大哥慢慢地把手上的牌攏成一疊:“那行,等酒席那天,我直接叫舅。”

茲拉茲拉——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咦?他倆呢?”耿直系着圍裙站在廚房門口,“醋不夠了,舅你幫我到前面拿一袋兒。”

火花迅速消失,大哥含笑看着耿直。

耿直:“咋了?”

“圍裙不錯。”

“哦,進醬油送的。”耿直指着胸前的标志說。

小風呼悠呼悠地吹着。

耿直舒舒服服地坐在門口,執行耿叔的醒酒命令。一激動,不小心喝多了點,千不該萬不該最後貪嘴沾了白。

欣賞着臺階下的摩托,耿直忍不住感慨:我車咋這麽帥呢?

何田葉踩着“我站在烈烈風中,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铿锵有力地從下面走過去。

“哎,何……田田!”

耿直招小狗似的招招手。

“什麽事?”何田葉蹙眉,走上前仰頭問。

“你上來。”耿直又招招手。

何田葉聞到她身上的酒氣,嫌惡地在鼻子前扇了扇風:“你說吧。”

“你看我車,”耿直驕傲地問,“是不是超帥?”

何田葉回頭看了看:“你的?騎這麽悍的車,你還是個女的嗎?”

耿直愣愣地說:“我是啊……你為啥突然變了個人?”

何田葉道:“因為女人都是善變的。你除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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