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怒川

九眼橋處是南河水面最寬水流最急的地方,碧波蕩漾的南河水流至此處變成了灰色,從河面上刮來的烈烈江風也帶着些凜冽的涼意,河心湍急的水流中卧着一頭石牛,這石牛不知從哪朝哪代起就卧在南河裏,很多人認為那首婦孺皆知的藏寶歌謠裏頭一句“石牛對石鼓”指的就是這頭石牛,還真有人來這裏挖過寶,但除了破銅爛鐵什麽也沒撈上來,不過這并不妨礙成都人在茶餘飯後談論這只和張獻忠的巨額寶藏有關的神秘石牛。從這裏再往前一點就是成都最大的水碼頭,從那裏駕船能一直通到長江去,經常會看到跑水路運輸的船只從九眼橋圓圓的橋洞下駛過,但這些船卻從來不走九眼橋最中間的那個大橋洞。

說來也怪,九眼橋下并排的九個橋洞中,唯有中間那個橋洞下水流特別急,凡船只從此過必會翻船,成都人管那個橋洞叫“海眼”,認為此處可通大海,所以水勢才會如此湍急。

九眼橋往下一點水勢稍平的地方就矗立着望江樓,這座高枕錦江淩空吊起的酒樓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沒神采,平日裏彌漫着飯菜香氣的望江樓今日被浸在濃濃的血腥氣裏,連那喜慶的紅柱子看上去都像是一灘凝固的血。

發生碎口屍案的小屋緊挨着酒樓,小屋的門掩着,窗戶也用黑布遮了起來,門底下還在不斷往外滲着血,一陣陣血腥氣和屍臭混合的味道不斷散打出來,看管現場的幾個警齤察也都站的遠遠的,神色慌張不安。

梁九鳳就站在離小屋不遠的地方,本來看守的警齤察不認識她不放她進入現場,但焦陽在旁邊一口咬定是程濤叫她來的,于是警齤察允許她靠近些,另派人去請示程濤了。案發的小屋緊挨着河邊,南河在這裏剛好拐了個彎,這使得這間小屋正對着九眼橋下那個水流湍急的海眼,梁九鳳站在這裏能清晰的聽到從海眼傳來的嘩嘩水聲。她望着海眼心裏暗想,如果這事真是鬼做的,那個惡鬼總不能是從那裏跑出來的吧?

只有這城裏的陰差才知道,那個橋洞根本不叫海眼,而叫做鬼怒川。人死後鬼魂去城隍爺那裏報道後,就會接到城隍發的路引,憑着路引就可以通過鬼怒川,從這裏潛下去可直通地府,鬼魂在那裏接受審判轉世輪回。有些被壓在地獄深處不得轉世永受煎熬的惡鬼從冥府逃脫後,也會來到這裏妄圖進入人間,但此處鬼魂只能入不得出,那些被困住的惡鬼就興風作浪掀翻往來船只,這就是船只不能通過此處的原因。唯一能出入此橋洞的活人就是陰差,錦官城的陰差持有兩塊令牌,一書“無拘幽冥”,一書“冥銀萬兩”,執此令牌可喚來鬼怒川下的夢尋舟,每年的七月十五鬼節這一天,城內的陰差就會乘着夢尋舟到鬼國京城去,在閻王殿裏述職陳情,聽候發落。

梁九鳳小的時候最喜歡聽她爹講他通過鬼怒川前往地府的見聞,每當講到鬼怒川兇殘的惡鬼時梁九鳳都會縮進她爹的懷裏害怕的問:“爹,那些鬼要是跑出來可咋個辦哦?”梁老六就會笑着摸摸她的頭說:“九鳳可是我老六的女子,有啥子好怕的,爹給你起了個好名字,你怕了就喊自己的名字,就啥子都不怕了。鬼怒川裏的惡鬼是不會跑出來的,除非。。。”

梁九鳳凝望着鬼怒川耳邊回響起了小時候和父親的對話,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案發的小屋正對鬼怒川,這到底是巧合還是父親說過的事情應驗了呢?

“你想啥子呢?”旁邊的焦陽用胳膊肘捅了捅梁九鳳。

梁九鳳回過神來,掩飾的笑了笑說:“沒想啥子。”她凝視着散發着血腥味的小屋心想,一定得進去看看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左右看看,發現守衛的警齤察并沒有注意到他們,便湊近焦陽耳邊壓低聲音說:“小孩兒,我進去看看,你幫我看着點哈。”

焦陽趕緊搖搖頭說:“程長官還沒來呢,萬一他不讓你進可咋個辦哦。”

“就是怕他不讓我進,我才要現在進去嘛,你幫我看着點,我就看一眼。”說罷她就踮着腳走到了那扇小門前。

走到近處空氣中那股血腥味直沖梁九鳳的鼻子,門板下面還不停的往外滲着血,她不禁有種想作嘔的感覺,她暗想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竟發出這樣的味道?她定了定神,伸手小心翼翼的推來了掩着的門,一股腥氣立刻撲面而來,她差點當場就吐出來,屋裏光線暗,她從門縫裏只隐約看見門邊的地板上全是粘稠的血,她大着膽子想把門縫推大些仔細看看情況,這時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程濤捂着她的眼睛說道。

“裏面到底是什麽?”梁九鳳聲音有些顫抖的問。

“沒什麽,屍體而已。”程濤說着伸手關上了那扇門,他帶着梁九鳳走的離小屋遠了些才松開了手,他一轉頭發現焦陽正饒有興趣的盯着他們。程濤臉一沉說道:“焦陽,你看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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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長官,我、我看天氣噻,今天這個天氣直叫個好哈,你看這個天哦,萬裏烏雲的。。。”焦陽一邊說一邊轉過了身,裝模作樣的欣賞起了灰沉沉的天空。

梁九鳳在一旁看着焦陽不由噗嗤一聲樂了:“真是個瓜娃子。”

程濤扳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低□子看着她說:“這可是命案現場,誰讓你自作主張進去的。”

梁九鳳看着湊近自己的程濤微微紅了臉垂下眼睛說:“我也是着急嘛,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鬼做的。”

“那你看出來了嗎?”

梁九鳳搖了搖頭說:“沒有,但我情願不是鬼做的。”

“為什麽?”程濤問道。

梁九鳳咬了咬嘴唇說:“這個真的不能告訴你,我爹交代過誰問都不能說。”

程濤笑着拍了拍她的臉說:“那你就守好你的秘密吧。”他用生着一層薄繭的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畢竟他已經騙過她一次了,想到這裏他心裏一沉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梁九鳳看他的表情以為他是在為案子着急,她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說道: “程濤,我知道在望江樓附近有個老住戶,搞不好昨天晚上他看見什麽了,我們去問問他好不好?”

程濤一聽她的話不由微微笑了,他就知道梁九鳳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法子,他拍拍梁九鳳的肩說:“好,我先回去把軍裝換掉,然後我們立刻去。”

梁九鳳聽了他的話開心的拉住他的手就想走,程濤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說道:“我現在穿着軍裝,不能這麽在街上走。”梁九鳳臉上立刻現出些失落的神色,程濤笑了下把臂彎伸給她說:“你可以挽着我走。”梁九鳳甜甜笑了下,就挎上了程濤的胳膊。

焦陽在後面偷偷看着前面這一對心裏不由泛起了嘀咕,他英明神武的程長官咋個就能被這種女人降住哦。他撓了撓腦袋,轉身看着那間散發着腥氣的小屋,心裏不由好奇了起來,那裏面到底是啥子情況,為啥子程長官不讓進去看呢?焦陽看旁邊的警齤察沒注意他,就偷偷的跑到了那扇沾血的小門邊,濃重的血腥味讓他稍稍猶豫了下,但他最終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推開了那扇門。他的眼睛漸漸适應了屋內黑暗的光線,他看着裏面整個人突然像篩糠一樣從頭到腳抖了起來,片刻後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如同牲口般的嚎叫。

被黑布蒙着窗戶的小屋裏牆上濺的全都是血,地板也被泡在粘稠的鮮血裏,就在小屋中央的地上躺着一堆模糊的血肉,那勉強能認出是個人頭的東西上整張臉被齊齊切了下去,肚腹被剖開,裏面的內髒被挂的滿屋都是,在正對着門的牆上,粘着那張被切下來的臉,那被扯爛的嘴角看上去竟像一個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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