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老不尊

孔九缪這段時間一直回避申遙星的消息。

比如把對方的朋友圈屏蔽,比如不看對方的微博動态。

但是她倆本來就共同好友很多,孔九缪的姐妹圈基本都認識申遙星,更別提之前還一起出去玩了好幾回。

申遙星是什麽樣的人,大家也都知道。

孔九缪把申遙星踹了這個事,當初就有人說她太過分了。

但是對成年人的選擇也無可厚非,只覺得孔九缪可以再處理得溫和一些。

“你都跟申遙星分手了,她也沒跟你分手後做朋友的意思。你怎麽還特地打電話讓她來參加婚禮……缪缪,你有點太狠心了。”

孔九缪跟申遙星并不是同院的同學。在她朋友眼裏,申遙星這人雖然看着有點不好講話,但是名副其實的老實人。

再加上皮相長得好,雖然作風有一點點窮酸,也并不影響別人對申遙星的好印象。

在對象面前也能算百依百順了。

孔九缪是喜歡申遙星,但也有點嫉妒申遙星。

她們學校只有史論專業不是藝術生,孔九缪也知道申遙星喜歡畫畫。

她們剛認識的時候,孔九缪這個從小學畫又是在附中上的基礎比申遙星好很多,申遙星在技術上并沒有很多先決條件,考的理論更強。

她們本該相輔相成,但是申遙星進步太快了。

孔九缪感覺到了她和申遙星的差距,發現自己很難全心全意地為申遙星感到開心。

而且申遙星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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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身上有一股如同磐石一般的韌,很難摧折。比如認定了b市不肯走,仿佛背負了很多一樣。

她們在一起的很多時候,坐烏篷船的時候、登山的時候、夜游的時候,她都看着這座古老的城市,說自己要留下來。

變成這裏的人。

也就是知道申遙星的執念,孔九缪也知道自己的分手對她來說打擊多大。

這也是她家裏權衡很多做出的決定。

她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前任這個詞很多時候都帶着競争,就像她在朋友眼裏狠心地讓前任來參加自己的婚禮,也是一種仗着申遙星是個老實人的無情。

“你倆真是,一個敢叫,一個敢來。”

得知申遙星要來的時候,孔九缪的閨蜜一邊給她拍照一邊感嘆。

那時候的孔九缪試着婚紗,笑了笑。

她以前也不是沒想過跟申遙星結婚,但是跟申遙星在一起的她,已經沒以前那麽快樂了。

哪能想到對方在自己婚禮當天帶了對象。

那個對象還是自己家那個神秘的堂姨。

就像幾乎每個人的童年都有一個神秘的親戚一樣,基本見不着。

歲數大了也不回家,也不結婚,也不知道混得好不好,可能在對方家長嘴裏混得挺好,大家都順水推舟誇幾句。

宣流就是孔九缪的那個親戚,宣其品也不是瞎說的。宣流二十八歲從國外留學回來,因為學術方面有點名堂,沒過幾年評上了教授的職稱,這麽多年一直在海洋大學任教。

再年少有為,但是個殘疾,就沒那麽好了。

可是……

可是還是讓孔九缪成了個笑柄。

孔九缪差點沒氣死,過了這麽久才緩過來,哪能想到又見到心梗的對象。

特別是申遙星那一副噓寒問暖的樣子。孔九缪跟對方好了那麽多年,申遙星這人說體貼是真的體貼,連端給你的水是什麽溫度她都能顧忌到。

不像孔九缪現在的老公,頂着拆遷戶的頭銜,其實工作也就那樣。

更別說體貼了,應酬回來爛醉如泥,根本不管孕吐的孔九缪。

孔九缪被宣鴻影那句歪七扭八的歌詞砸得精神恍惚,呆了一會。

那邊申遙星推着宣流過來,經過孔九缪的時候申遙星本來不想打招呼的,卻沒想到孔九缪喊了她一聲,“星星。”

申遙星啊了一聲,露出一個假裝溫和的笑容:“你好。”

孔九缪的老公停車去了,她一個人站在這裏等。

外面風很大,申遙星怕宣流這個虛弱的身板感冒,急着進去,并不想寒暄,就往前走。

孔九缪又喊住她:“你在這裏上班怎麽樣?”

這不是廢話麽,之前和你說過的啊。

申遙星挺不耐煩的,反而是宣流看了孔九缪一眼,問她:“你和誰一起來的?”

她長得很文氣,病弱卻沒讓人覺得她好欺負,這張臉又十分好看,很容易讓人看出神。

孔九缪卻沒看呆,她一想到這個人是她的堂姨,就有點糟心。

“我老公,他去停車了。”

宣流哦了一聲,“風大還把你放在風口,真是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但申遙星卻總覺得宣流像是嘲笑似的,下一秒申遙星的手被宣流抓住,宣流說:“遙星,有點冷。”

申遙星:“那走吧,你餓不餓啊,餅幹能頂飽嗎,真是的……”

宣流跟宣鴻影又開始鬥嘴,申遙星的聲音夾雜其中。孔九缪這才驚覺,她以為申遙星對自己的餘情未了,是自己想多了。

對方很快地開始了新的一段開始,新的婚姻。

一點也不像閃婚,反而像是認識很多年一樣。

怎麽可能呢。

孔九缪低頭,心想申遙星跟宣流差了那麽多歲,上哪認識。

但申遙星的關心實在是太密集了,宣流都覺得自己招架不住。

她從小到大野蠻生長,宣其品自己天南海北地找老婆,都是讓保姆照顧她的。

照顧得也就那樣,宣流自己有自己的節奏。

她愛怎麽怎麽,折騰出胃病也自己負責。

偏偏現在騙了個老婆回來,哪哪都管着,噓寒問暖是溫馨婚後日常,但是也是甜蜜的折磨。

宣流一句早上不太餓還沒說完,申遙星就甩開她的手說:“鴻影說你胃出血還去過醫院。”

宣流看向宣鴻影,小家夥假裝看風景,哼着不知道哪來的十八摸小調。

吊車尾的标簽頂在腦門,本人看上去非常惬意,毫不受人類大數據的荼毒。

宣鴻影:“申老師問我嘛,我這人從來不會撒謊的。”

她還擠了擠眼睛,表情相當猥瑣:“而且人家申老師關心你,你還不領情。”

宣流看向申遙星,反駁道:“我沒有。”

申遙星哦了一聲:“那下次胃出血也不要告訴我哦。”

她這人很少有陰陽怪氣的時候,這個時候聽起來反而很可愛,讓宣流想到記憶裏她的樣子。

她們相遇得太戲劇,又開了一個不好的頭,中間還忘了。

現在一個完全不知道,一個根本不敢說,好像也勉強湊了一個家出來。

宣流:“沒有下次。”

宣鴻影哦豁一聲,顯得非常滑稽,帶着幸災樂禍。

她們進入了教學樓,申遙星嗯了一聲,不是很懂。

宣流又偷偷捏住她的手:“因為你在。”

申遙星佯裝鎮定地去按電梯,心想這個人看着正兒八經地還挺會撩騷的。

可惡,又被她撩到了。

宣鴻影所在的初一十班在五層,電梯直達後能看到走廊的很多家長。現在到了落座的時候,有很多老師在安排進場。

一個位置邊上都加了一張椅子,有些家庭一家都來了的坐在最後面。

場面看着有些擠。

宣流的輪椅特別顯眼,誰都要看兩眼。申遙星把人帶到教室後門,讓宣鴻影安排她媽坐下,自己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回了一趟辦公室。

宣流目送她的背影,而隔壁初一九班門口站着的孔九缪看着申遙星經過,神情複雜。

宣流手撐着臉,在思考這個遠親對自己的威脅。

應該沒有威脅吧,遙星都不理她了。

宣流一直以人類的身份長大,但是正常人的青春期壓根沒經歷過。

什麽早戀、青春的荒唐一概沒有,哪怕有人喜歡她,也都不敢接近。

畏懼她那無法站立的雙腿,畏懼宣流過分優異的成績。

“宣鴻影,這是你……”

幾個小孩跑來,宣鴻影推着宣流的輪椅,啊了一聲:“就是你們想象中的我爸,是女的啦。”

“你不是說你沒媽麽?”其中一個紮馬尾的小女孩問。

宣流不太喜歡人類幼崽,覺得吵吵鬧鬧的。她自己還是人類幼崽的是時候就獨來獨往,哪能想到現在學校還有這種煩人的事。

聽申遙星說之後還有親子活動。

養孩子真煩。

“是啊,我沒媽。”

宣鴻影說得很認真,“她不是我親媽媽。”

她長得漂亮讨喜,這話說得很輕松,沒半點難過。旁邊的家長聽到,又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看上去書卷氣很重但氣色不好的女人,

有點可憐。

宣鴻影說得坦蕩,問的同學就覺得尴尬了。

旁邊的小朋友也叽叽喳喳:“宣鴻影好可憐啊,那這個是誰啊……”

“可是她不是說申老師是她媽媽嗎?”

“那就是申老師和她這個媽媽結婚了?”

……

宣流懶得搭理小朋友的議論,她坐着輪椅進去了。

高科技輪椅橫行霸道,還能自動轉彎,也能清掃路障,跟機器人一樣,是個小朋友都饞哭了。

都紛紛圍上去——

“阿姨,你這個好厲害啊,它能說話嗎?”

“宣鴻影的媽媽你好,你是不能站起來嗎?那這個是你的腿嗎?”

“你怎麽這樣啊,不能這麽說的!”

“宣鴻影會打人的!”

宣鴻影巴不得這幫同學圍着宣流,她樂得見宣流吃癟,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挺耐心,給人家分析原理。

宣流的輪椅是宣其品花很多錢定制的,各種先進技術,唬大人都沒問題,更別提小孩了。

教室都吵吵鬧鬧的,家長把孩子叫走坐下的時候還很不好意思。

宣鴻影坐在的宣流的身邊,宣流看了眼班主任放的成績單。

“你是29號?”

宣鴻影啊了一聲:“你不是知道嗎?”

成績單慘不忍睹,雖然抹去了姓名,但是學號還在,大家可以對號入座。

宣流:“我只是沒想到你能這麽爛。”

她倆坐在一起,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一眼看去,只覺得眼花。

顏值太高了。

只是旁若無人地說話,隔壁桌的家長聽了都傻了,沒想到還有這種親子教育。

現在不是流行鼓勵式教育嗎?

象湖國際學校校齡七十多年,當年宣流就是這所學校畢業的。

她優異的成績至今也查得到,班主任就特地拎出這位家長說了說。搞得宣鴻影坐立難安,無比想念申遙星。

班主任絮絮叨叨,一個多小時後才中場休息,宣鴻影跟宣流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申遙星被幾個家長圍着拿着手機在走廊露臺邊問作業。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絲飄飄的。

申遙星頭發紮在腦後,外套是薄絨的,裏面是一件純白的高領毛衣,珍珠耳環質地很好,越發襯得她眉眼如畫。

确實是學生喜歡的那種漂亮老師,乍看挺高冷,笑起來倒是毫無距離感了。

申遙星回答完家長的問題,擡了一下眼,看到了宣流後大步地走過來。

申遙星個子不算矮,身量又挺勻稱,下半身的銀灰風琴裙随着行走擺動,像是飄到了宣流的心裏。

她恨不得掀起那片布料,去親吻對方的雙腿。

像是從前一樣,看對方欲拒還迎,罵她一句你好變态。

“宣流,我剛聽班主任說,你以前也是這裏的學生?”

宣鴻影佯裝看風景,她的吊車尾成績讓宣流很丢臉。宣流這個人吧,看上去謙遜實則也很要面子,這下好了,零花錢扣光了。

宣鴻影嘆了口氣,希望申遙星能哄一下這頭老人魚。

宣流點頭。

申遙星:“你好厲害啊,幾乎都是滿分欸。”

宣流笑笑,“沒有,随便考考。”

宣鴻影想:裝吧就,如果尾巴出來,現在早啪嗒啪嗒把地板都甩裂了。

不成體統。

申遙星:“那鴻影……”

宣流卻不想聽,她仰頭問得一派認真:“我真的很厲害嗎?”

走廊上人來人往的,申遙星總覺得對方仰頭的樣子像是索吻。

申遙星點頭。

宣流又問:“那我有獎勵嗎?”

宣鴻影心想:你特麽幾歲啊,又不是初中生,都隔了二十多年的成績你還要獎勵?

想是這麽想,她卻還能飛速從自己兜裏掏出一把傘,假裝撐開。

嘩啦一聲,擋住過路人的視線。

感謝天氣預報,不然在這裏撐傘好傻逼啊。

宣流配合地閉上眼,有申遙星不親她就睜不開眼的架勢。

申遙星唉了一聲,飛速地親了她一口。

親在額頭,像是那天的回吻。

宣流心想:真是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宣流想的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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